这是对索取者最直接的鼓舞。 也是封暄喜欢的声音。 这一刻的她,完全无力支撑白日里的伪装,打颤时的欢愉是真的,咬他时的气愤也是真的。 他要她这样的真实。 他迷恋她的反应,迷恋这种完完全全掌控她的感觉,甚至产生了此生永夜,不要破晓的荒唐念头。 心里仿佛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喜欢她。 这声音那么微弱,来不及让他听得清晰,就被跌宕的力道压了下去。 半夜时,床帷停止了晃动。 司绒睡不着,她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寝衣,有刚沐浴完的清爽,又有余味悠长的酸麻,被子隆起的空间里,不属于她的温度绵绵不断地漫到她后背。 她听着凌乱的雨声,很迷茫。 “睡不着?”封暄也睡不着。 他从身后抱过来,弥补刚才欠缺的温存,他没法温温柔柔地爱她,面对无法掌控的风,他只能不断地追逐与征服,在掠与夺之间达到一次又一次的餍足。 司绒不想说她为什么迷茫,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脑子钝钝的,声音也钝钝的,小声开口:“殿下,能不能点着灯?” “忘了你怕黑。”封暄起来点灯。 司绒翻过身,在明暗交错的光影里看他的背影,自言自语似的说:“小时候胆大包天,七岁就敢跑夜马,八岁的时候就栽了跟头,甩掉了跟着我的两个护卫,跑到外野,被狼群盯上,狼群吃掉了我的马……” 帐帘再次垂下,只垂了两层,让烛光能平铺在帘子上,像一片柔和的黄昏海,温温地投进床内。 封暄进了被窝,问:“怎么跑出来的?” “哥哥啊,哥哥打小在外野跑着大,铁镖耍得好极了,连狼都不招惹他,”司绒被他圈在怀里,揪着他一点点衣角,“后来他离开家,他说草原跑来跑去都是有边界的,他想去无边无际的地方闯一闯……”声音渐渐低了,后半句封暄也听不清。 但这夜,封暄点了一对红烛。 司绒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玩”是两个人的心照不宣。司绒只能说是“玩”,太子说着“玩”,但他不想“玩”,所以,我们太子要开始反钓司绒了,欢迎进入第二进程——钓与反钓。
第25章 那就别走了 翌日, 封暄命人把早膳挪到卧房内来,司绒没什么食欲,挑着肉粥里的小白萝卜吃。 她往常吃东西就很香,也不挑食, 什么都吃点儿, 让人不知不觉产生一种奇特的成就感。 封暄在细微地观察她, 不是出于算计和防备,就是好奇。 突如其来的结合,让稍显不足的了解度成为一种急需补上的空白,但司绒就一点也不想了解他, 耽溺其中的只有封暄, 他在观察中把“司绒”这两个字填补得有血有肉,丰富多姿, 像掌心里跳舞的豆子姑娘。 “别看我。”她懒恹恹地放筷子,指了一下牛乳蛋羹。 “还想吃什么?”封暄放下筷子, 把蛋羹移给她。 “抽龙筋,扒龙皮,啖龙肉,”她捏勺子吃一口, 眼神落在他肩上,“饮龙血。” 封暄一滞,肩头一溜儿都是浅牙印, 原本不痛不痒, 此刻诡异地烫起来,连同他的耳根一道悄悄红了, 他掩饰性地喝了口茶, 继续挑着她爱吃的往她碗里搁。 用过早饭后, 稚山送来阿悍尔的回信。 昨夜雨大,阿悍尔和东宫护卫都挤在茶房里,大眼对小眼地过了一夜,两边都不习惯,所以今日所有人齐刷刷地黑了一圈眼眶。 司绒拆火漆时,眼睛在稚山眼下转了两圈,等稚山出去后,司绒边看信边问:“你的人是不是欺负稚山了?稚山还小,身世可怜,在阿悍尔连我阿爹阿娘都宠,你给他们交代几句。” “他身手不错,阿悍尔没有那样的刀法。”封暄在窗下一张小书桌上写完一封信,盖了私戳,用火漆封上。 “他是我从阿蒙山……”司绒的目光在快速的扫视中蓦然停下来,顿在其中一道龙飞凤舞的字眼上,抬头,顿了片刻,含笑望他,“殿下啊,怎么还套起我的话。” 封暄食指中指交叠,弹了一记窗,把信交给了窗外闻声而来的九山,转头说:“他底子扎实,不是练的正统刀法,没有定招,但十足狠辣,是从生死境中才能磨出来的身手……他是阿蒙山蚍蜉楼的人?” “殿下也知道蚍蜉楼,”司绒心中微震,面上不露分毫,转移着话题,“稚山是我捡回来的,他带的信是我阿爹的,押运辎重的队伍停留在雨东河畔,殿下是要这批辎重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北昭呢,还是要在明面上给阿悍尔一个友邦的名分?” 名分。 司绒言者无心,封暄听者有意。 他没有立刻答,司绒便以为他仍在思考,抽出第二页信,摆在桌上,用指尖抵着移过去:“我没哄你,这是父汗的亲笔,一批辎重不少,若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北昭,殿下可就要定好路线与接运人选,我也需与押运队提前通信。” 他靠在桌旁,逆着光线,背后的天穹被洗得发亮,司绒的角度看不清他神情,只觉得冷白秋阳投在他身上,仿若攀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殿下?” 封暄分神只有一瞬,很快给出回答。 “过雨东河后,往东边哈赤草原走,孤会派人调开八里廊的最东侧的驻卫兵,”他从书桌上的锦盒里取出一枚令牌,“将这个一并送去给押运队,作为双方交接凭证。” 这是要神不知鬼不觉运入北昭,入他太子殿下的私库了。 “好。” 司绒的神色淡下来,手指头摩挲着信纸,眼睛看的是地上某一点虚空,心里也是灰蒙蒙的一片雾。 封暄张开唇,想说什么,刚离开的九山又折了回来,在门口一长两短叩三下门,封暄收回了手,也压下了差点冲出口的话。 司绒知道他有要事,叠了信放在袖中走了。 九山候在门口,等她出来了才敢往里入,司绒瞥见九山额上豆大的汗珠,似笑非笑说:“秋老虎猛啊。” 九山不敢抹汗,连话也不敢多说,生怕露点端倪,点头应:“是,公主。” 等她转入西侧回廊时,九山忙不迭往里进,从袖中掏出一卷指头长的纸条,递给太子:“殿下,塔塔尔急报。” 封暄展开泛黄的纸条,片刻后把纸条重重揉入掌心,抬首时,司绒的红裙折过廊角,风吹起她的裙裾,像一只翩飞的蝶。 “司绒……” 怪不得要他按兵不动,怪不得剑走偏锋,阿悍尔果然等不了。 九山去传信了,可带出去的,并不是早先太子在窗边交予他的那一份。 暴雨和温存都留在昨夜,今日秋阳高挂,把空气中的淋漓湿气焙得干干爽爽,随着湿度的降低,若有似无的情意还未被两人品出真正的味道来,也随之散于无形。 她把它当成计,他把它称作欲。 还没出主院,走两步路,她的小腹就酸疼一片,两腿还打颤,跟连着跑了三天马似的。 她方才留地儿给太子处理事情,也是找地儿给自己喘口气,此刻走到外院的石桌旁,坐下就问德尔:“怎么回事?” 稚山给家里送信去了,跟过来的是德尔。他算盘打得好,心思转得也快,知道在镜园里头说点儿什么话都得提防着隔墙有耳、树后有眼。 想了想才开口:“那姓孙的幕僚天天拉着个驴脸,我都想给他吊到树上练练倒挂金钩,实在想得厉害了就往纸上画两只猴子……猴子没画好,画成海猴子了。” 司绒脸色骤白,半晌才能开口:“哪儿有什么海猴子……早就叫你少看那些志怪杂书,那海猴子画的什么模样?” “花衣裳,白皮肤。”德尔神色严肃。 “你那不是海猴子,是女鬼……” “可不能说,那海猴子晚上得找你去。”德尔凝着眼,掩不住的担忧。 “太子殿下昂藏龙气,在这镜园里有什么海妖异兽敢找上来?” “不怕他找上来,就怕他掏你老窝。”德尔见廊角有道玄黑影子,后半句说得飞快。 “行吧,明日画两只我瞧瞧,”司绒也看见了封暄,“太阳出来后再画,我怕做噩梦。” 两人自然地结束了话里藏话,德尔往檐下退去,识相地偏过半身不看中庭,司绒把手臂一张:“我废了,封暄,走不动道抽不了鞭子了,你抱我。” 封暄脚步顿了一瞬,跟着走得更快,两大跨步下了台阶,一把将她横抱起:“今日就在这儿,别乱走。” “殿下……”司绒看他又往里头走,真有几分魂飞天外,揪着他衣领说,“来日方长,朝生暮死蚍蜉之欢可要不得。” 晃晃的天光在眼前迅速地划过,鼻尖有草木清香,当顶又罩来朱红的廊檐,他没让她朝生暮死,只享蚍蜉之欢,她被抱着从卧房经过,走过垂花门,入了书房,随即给了她一本刀剑全册。 这本书消磨了她一日时间,封暄把她放在一墙之隔的里间,偶尔会来瞧瞧她。 里间本是封暄小憩的地方,在纵深三间的长形书房格局里,只占十分之一的位置,阴深幽凉。 从窄窄的窗子抬头望出去,便是一簇紫白相间的小花儿,从屋子外边攀墙迤逦而来,怯怯地露出一角伶仃的簇蕊在窗子旁随风摇曳。 她要了笔墨,就坐在窗下的小桌案,画了几张图纸。 封暄给她拿葡萄进来时,见她歪着头仰望窗角,问了一嘴:“喜欢?” “好看,它会从窗子口垂下来吗?像花帘似的。”她边说边上下比划。 “应该不会。”他不喜欢。 “真可惜,”她也觉得封暄应当不会喜欢这种女儿家闺房的打扮,不死心地问了句,“明日就会把它剪了吗?” “嗯。”他把葡萄放在小案一边,看见了她画的图纸。 “可以多留几日吗?”她转头问他,眼睛里盛着半明的日光,眼角还有点儿血丝,这样侧头看他的时候,和昨夜某一道画面重合。 他没有拒绝,而问:“几日?” 她随口一说:“五日吧。” 等封暄再次进来,天都黑了,墨色在穹顶一泼,四下跟着静下来。 她枕着手臂趴在案上睡着,嘴角有没擦干净的葡萄汁,额头蘸了一点墨迹,窗外的风徐徐拂着,她鬓角有些碎发扬起来,眉峰捋平,显得无害。 他鬼使神差地抬手,揩了她唇角一点葡萄汁放到嘴里来尝,已经干了,尝不出什么味儿。 司绒在此时睁开眼:“殿下,司绒好吃,还是葡萄好吃?” 他唇边的笑很是隐晦,仿佛带点被撩动的愉悦,又要牢牢地藏起来不愿被窥见,他把这愉悦转为动作,挑开她的襟口,把她面对面地放在了小案上,散下她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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