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嫂嫂。” “你还是谢谢你那匹马吧,尤其是马尾巴,被我祸害了不少毛。” “你承认你是寡嫂了?” “严大人这么个大靠山,不靠白不靠。” “芝麻小官而已。” “芝麻小官住那么大宅子,严二,你这个大贪官,我后悔帮你了。”绿腰仰起脸,露出骄矜的神情,严霁楼迫不及待,靠近在她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87章 “今晚留下吧, 啊。”严霁楼坐在榻边,仰头望向绿腰,绿腰的手还留在他手里。 绿腰摇摇头, “我该回去了。” 严霁楼起身,“我送你。”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驶过夏夜的大街小巷,一路上各种声音绕耳不绝,江边溪流汩动,青石板上木屐点点,偏街里打铁锔缸, 偶尔画舫从桥边过, 留下丝竹牙板声声。 从前他们在雍州, 因为身份避讳, 从来都不敢并肩在大街上走动,若是出去, 也要注意距离, 少不得掩人耳目,为了隐藏那种不安与狂热, 只好故作疏离, 今日同处红尘繁华之中, 竟然已经是身在异乡,即使离那么近,也已经相当冷清。 两人今天都忙了一天, 这会儿疲倦下来, 对面而坐, 也顾不上说话,封闭的车厢内, 只有香炉里的香气徐徐弥散。 “这是什么香?” 绿腰本来闭着眼靠在车厢壁上养神,白天又是聚宴,又是缝补龙袍,到此刻已经是倦到极点了,听了这话,睁开眼淡淡道:“叫红绿软香。” 涉及自己的本行,她显得十分有耐心,认真解释道:“这香分两种,想要红色的香品,就用板朱,想要绿色的,就加入砂绿,再配合金颜香牙子四两,檀香末半两,苏合油半两,还有五分……” 严霁楼看她说得滔滔不绝,“你是打算在我这车上开个香料铺子吗?” “不是你问的我?” 严霁楼理亏,但是几年的官场习气早熏陶坏了他,那是理不直气也壮,很自然地命她:“说点和生意无关的事来。”最好是他爱听的。 绿腰白他一眼,“严大人,我才帮了你个大忙,你就吆五喝六起来,我不是你的妾妇,更不是你的奴仆。”至于他白天在席上说的童养媳,更是无稽之谈,而且令她想起来就恼怒。 “你这样说话,不怕叫恩人寒心?”绿腰挑着眉。 “知道了,嫂嫂。” 绿腰一愣,又想起前些年,他一声声轻唤言犹在耳,自从在山庙那七天过后,两个人算是成亲了,他不愿叫她嫂嫂,也不愿她叫他小叔,换到炕上又偏要这么叫,跟个变态一样。 严霁楼:“今天的事要谢谢你,要不,我这顶乌纱帽真不一定能保得住,朝廷那帮老臣,太能在礼节上作文章了,要是叫他们知道进贡的龙袍在我手底下出了纰漏,指不定要闹得怎样满城风雨。” “是吗?”绿腰有些失神。 严霁楼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说:“你就这么恨我?当初为了不叫我把你找着,连针线也撇开了?” 绿腰从神游中回醒过来,听见这话并不回答,反而问他:“我倒要问问你,是不是又中了什么蛊,还是什么毒,要个便宜好用的女人给你解才成?难道是图方便,所以这会儿想起我来了?” 严霁楼爬过去掐她的脸,“嘴这么毒,咬上我一口早就没阎王什么事了。” 说着把脸凑过去给她欺负。 “你想得美。” 说话间就到了故衣巷口,墙边的槐树影影绰绰,夏风熏热,严霁楼靠着马车,“不请我进去坐坐?” “改天吧,怕吓到你。” “吓到我?”严霁楼作势隔着墙,远远地看了一眼,“莫非里面藏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绿腰笑起来,低着头看鞋尖,“藏了野男人,比你小,还是两个,你信不信?” 严霁楼眯起眼睛,像一只被顺毛的猫儿那样,鼻音里发出一声轻哼,长臂一伸,揽过车前别的马鞭,在手里掂了两下,“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查一查。” 绿腰双臂抻开,挡住他,“今天不行。” 严霁楼一听,蹙眉道:“学坏了。吊人胃口,跟谁学的?” 巷子旁边有动静,好像要来人了,绿腰便要走,不提防被后面拉住,“不跟我说晚安?再见也行。”真怕她会再次不告而别。 绿腰不回答,想了一下,微微侧过脸,踮脚上去,把自己的面颊,贴到小叔唇边,当然,因为严霁楼个子高,鼻梁也高,所以也只轻轻碰了下他的鼻尖。 等严霁楼反应过来,绿腰已经把脸移开了,然后严霁楼心里像有一层湖水漫过,很快,又变成大火。 “明天早起,带你去个地方。”他声音低哑地说。 绿腰不知道听没听见,已经走远,进了门。 其间他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听见里面门闩下落的声音。 “那是谁啊?” 青轩站在门边,他耳朵尖,听见外面有男人的声音,不过他觉得似乎有点熟悉,就放下手里的玩具问母亲。 青庐那天晚上一过,病已经好了不少,本来同哥哥玩儿游戏,这会儿听了这话,也竖起耳朵,两撇下垂的病气的八字眉抬高不少,写满好奇。 “不认识,车夫。”屋里热,绿腰随手把外衫搭在立柜上,披上件琵琶袖的纱衣。 青庐注意力短,又重新回到手上的假山羊,青轩抱紧自己的布老虎,他把从西席那儿得来的藏刀埋在老虎肚子里面,因为要瞒着别人,很怕被发现,神情便有点紧张。 在门前台阶上玩了一会儿,青轩忽然抬起头,古怪地说了句,“我们书院有位先生,娘你想不想认识他?” 绿腰听了只觉得好笑,大概这话从孩子嘴里说出来太过老成,也太不合时宜。 “你不是不喜欢家里有别的人吗?” “他嫁给你,住到咱们家里来,不就不算别的人了?” 让男人嫁人的说法还是第一次听,绿腰被逗笑了,“为什么不是娘嫁给别人呢?” 青轩恹恹地说:“你嫁给别人,我和弟弟就没人要了。” 原来是这么一个区别。 这孩子比她小时候还要敏感啊,心思多又能盘算,真不知道随谁了。 “你娶一个回来,还能照顾我们。”青轩心里琢磨着,要是严先生嫁进来,可以免费教他和弟弟,不用出束脩钱了。 “要是后爹对你们不好咋办,快别想了,娘挣钱,就是为了咱们不需要一个爹,不用看人的眼色过日子,也能过得好。” 她小时候住在自己家,也和寄人篱下没什么分别,她早就打定主意,自己受过的苦,绝不会叫孩子再受一遍。 青轩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当我没说。” 这声叹息从小孩嘴里出来,未免显得强说愁,绿腰笑起来,不过她最近倒是发现,这孩子好像比以前开朗一点了,大约是在学堂里同人多接触的功劳,看来送他去上学是正确的决定。 一夜安稳过去,清早太阳未出,巷子里雾气还游动的时候,严霁楼就守在故衣巷的墙下了。 绿腰恐怕他清早来叫门,吵到秦嬷嬷和两个孩子,便早早就梳妆妥当,又不想让他一眼就看见自己在等他,显得好像她很殷勤很期待的样子,便躲在门背后,这样既能方便她观察他,又能不丧失主动权。 因此,一听到马车车轮声,她便推开门,波澜不惊地迈过门槛,昨天那套贵重裙衫已经换了下来,又换回平日的绿布短衫,严霁楼见她出来得如此及时,漆黑的眼珠一转,便问:“是不是在等我?” 绿腰垂着眼睛,“没有,凑巧而已。” 严霁楼装出一副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笑道:“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 绿腰岔开话题,看向车头那个位置,“车夫没来吗?” 严霁楼跃上马车,手里提着长长的鞭梢,“今天我来赶车。” “咱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绿腰一个人坐在车厢里,心有些发慌,只见这马车越行越快,又逐渐驶向荒僻郊外,一路上小桥流水人家,到最后逐渐没入荒野。 “到了没有?”她忍不住探头向车外。 严霁楼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肩上已扣了个宽幅的草帽子,倒像是个清早起来做活的农夫了,“快了。” 行进一处山隘,听见些许人声,声势越来越大,紧接着便是群马嘶鸣。 许多年不曾骑马的绿腰忽然惊醒,这里竟然是一片马场。 “城里地贵,公子爷们又想学骑射,便在这山脚下划了片跑马场出来。” 严霁楼引她向里面走去,养马的小厮已经牵了匹白马到绿腰旁边。 “夫人看看这匹可合意?” 这马毛皮油光水润,如同绸缎一般,在太阳底下闪着金光,绿腰特地看了马尾巴一眼,严霁楼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放心,没人惦记马尾巴上的毛儿。”只是委屈儿子了,他倒是想过换一匹,可是那种纯血宝马难得,只能给那马吃得好些,但愿它尾巴上的毛快些复原。 “还不是为了某人的前程。” “嫂嫂疼我,我知道。”趁那养马的小厮转身,严霁楼凑在她耳边说,说完又催促她赶快上马,前面一群官家小姐妇人们,马上要开始赛马了。 绿腰被严霁楼硬架上马,急了,半倾在马背上,想要下来,“我已经好多年没骑过这玩意儿了,不会怎么办?” “怎么可能,当初我叫我哥教你骑马,他说你天生就是骑马的料,这马场里的马都是训过的,性情比咱们老家那儿的野东西温和多了,嫂嫂不必害怕。” 绿腰倒是从这段话里捕捉到重要信息,“是你叫你哥教我骑马的吗?” 严家老爹当初是牲口贩子,以贩骡马为生,骑马驯马的手艺很高超,因此严青和严霁楼都会骑马,当初绿腰肯答应严青,一半理由都是在这个马上,自从严青教会她骑马,她就迷上了这种动物,还有在马背上起伏的感觉,她没想到这主意是严霁楼出的。 “快去吧。” 严霁楼把马鞭塞到绿腰手里,风一吹,似乎那种在原野上奔驰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是一匹温柔的母马,叫她想起她养过的乌雅,在哨声响起之前,绿腰双腿裹着马腹,从人群中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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