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侍立在她身旁,正要向他行礼,顾修远一挥手,让她下楼去了。 她今日穿这身玉簪色襦裙,越发显得她白如冷玉,坐在椅子上低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眉目低敛,越发显得温柔娴静。 看得顾修远心里一动。 他站在那看了良久,薛竹隐还没有发现他,而是又从头到尾把信看了一遍。 顾修远忍不住出声:“看什么看得那样入迷?” 薛竹隐下意识地把信藏进抽屉,抬起头来淡道:“不过是陈先生从岭南的信罢了。” 信里说苏泠烟到岭南陈先生在的贺州了,除了吃的穿的差一些,其他都很好。薛竹隐捧信细读的时候,手微微颤抖。 被林穆言关在笼里的小金丝雀,如今跃进海阔天空。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自由。 顾修远见她见到自己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同那日与梁楚谈笑风生简直判若两人。 刚刚她的回答也是态度警惕,回答敷衍,看信看得这么开心,难不成那信是梁楚寄来的? 顾修远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薛侍御现在还是我顾家的媳妇,最近京都有风言风语,说你和梁楚走得很近,还望薛侍御不要坏我顾家的名声。” 薛竹隐冷笑一声:“我与梁楚一个月不过见了三回,可比不上指挥使日日流连丰乐楼,想要教训我,先请指挥使洁身自好,谁坏谁的名声还说不定呢!” 顾修远气得瞪她:“你明知道我去丰乐楼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她不关心,他又何必巴巴地上赶着解释。顾修远不再说话,转过身背着手看窗外的竹林。 薛竹隐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修远转过来,随意地靠在窗台上,傍晚的夕阳洒在他的头发丝上,更添几分少年气,看得薛竹隐一时晃了眼。 他解释道:“府里的马都被牵去配马鞍了,我搭你的马车进宫。” 薛竹隐定了定心神,疑惑地问:“今日不是还有宫宴吗?明知要用马的日子,怎么挑在今天去配马鞍?” 顾修远手一摊,语气无辜:“可不是我干的,顾叔干的。” 薛竹隐了然,顾叔是看她和顾修远没话说,想法子撮合他们呢。 可惜强扭的瓜不甜,她与顾修远彼此都无情意,就算顾叔有意撮合,也难培养感情。 薛竹隐把抽屉锁上,起身与顾修远一同下楼。 顾府门口,顾叔命仆从挑着礼物,见从门口并行而出的两人中间宽得能塞下第三个人,替他们打圆场:“公子近来老是喝得酩酊大醉,夫人多劝劝他。” 薛竹隐瞥顾修远一眼,淡道:“他自个都不爱惜自个的身体,我为何要劝?” 顾修远抱臂,语气抱怨:“顾叔,你就是多事。就算哪天我死在大街上,怕是有的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十足,把顾叔怼得够呛,顾叔摆了摆手:“罢罢,老奴不该瞎操这个闲心。” 马车走到一半,转到人略少些的安和街。薛竹隐和顾修远一个静坐看书,一个靠壁养神。 车外传来马儿的一声嘶鸣,马车猛地向右偏离,薛竹隐一时没坐稳,身子向右歪去,顾修远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扶她。
第65章 薛竹隐整个人都向他歪去, 眼看头就要撞到马车壁,顾修远手疾眼快地揽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向自己, 她歪倒在他怀里,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他的肩头。 清新又温暖的草木香气将她笼罩, 薛竹隐脸贴着顾修远爽滑轻薄的衣裳, 能够轻易地感受到藏在衣裳之下绷得紧实的肌肉,和他逐渐升高的体温。 她的脸被他身上的温度烘着,也有些热热的。薛竹隐挣了挣,顾修远似乎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她去推他的腰,小声地说道:“还不放开?” 顾修远就着那个把她护在怀里的姿势,掀开车帘沉声问道:“老周, 怎么回事?” 老周回过头来, 说道:“刚刚有个小子没有看路,朝马车冲过来,我勒紧了马绳才躲开他。” 顾修远又问:“可有什么别的异样?” 老周摇摇头:“没有,听后面追他的人喊抓贼,估计是个小贼。” 顾修远松了一口气, 这才放开她。 薛竹隐重新坐正,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说道:“去南华门, 老周你一会去找金吾卫, 把那个小贼的特征和他说一说,京都的治安怎么落到这个地步了!” 因去南华门找金吾卫花了些时间, 到清晖园的时候已经热闹非凡,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已落座。 林穆言身边的小宦官林时和皇帝身边的宦官苏升一起登记百官的贺礼, 这次寿宴也是林穆言一手操办,足见他最近风头之盛。 清晖园宴客处设在露天的石子地上,呈一个巨大的“回”字形结构,外部摆了几百张食案,中央被掏空挖了一个池塘,现下池塘周围摆了一圈灯烛,照得池塘里盛开的荷花袅袅亭亭。 在池塘的中央,堆了一座小洲,洲上燃了几座沉香堆积的火山,火焰蹿得有三尺高,像一棵棵巨大的红树,伴随着沉香木的燃烧,清甜的香气蔓延了整个园子。 薛竹隐和顾修远从错落有致的桌案中穿过,瞥到长公主和薛南萧正坐在一起,长公主附耳在薛南萧身边,嘴角翘起,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 她抬眼见到薛竹隐,眼中波澜不惊,薛竹隐遥遥冲她行礼,她点了点头,如见到一个和她见礼的普通官员。 顾修远注意到她的动作,回头问一句:“要不要过去坐?” 薛竹隐摇摇头,长公主大约不想见到她过去。 一同落座,林穆言正在一旁同枢密使钱勒寒暄,见到薛竹隐过去,招手让她过去,薛竹隐恍若未闻,在自己的位置上径直坐下。 顾修远察觉到,在她身边坐下来,从案桌上抓一颗姜丝梅丢进嘴里,好心情地问她:“不让我像他一样做个正人君子了?” 薛竹隐瞟一眼林穆言,在她与林穆言日渐疏远的日子里,他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淡淡说道:“你们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顾修远面有尴尬之色,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又拣了一块香药木瓜喂进嘴里。 月亮渐渐升高,与池塘中心的火山交相辉映。 戌时正,,皇帝方才到场,他和皇后并肩,跟在太后之后,接受百官拜见之后,去到上首坐席。 薛竹隐瞧着,他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瘦了些,身上穿的通天冠服似乎都要把他压垮了,脸色蜡黄,眼窝凹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听说他近来热衷于服食丹药,又频频宠幸宫里的美人。 再看神采奕奕满面春风的林穆言,他大概也是知道皇帝身体不大好,为自己早做打算。 百官向皇上庆贺祝寿,喝酒是不能免俗的,由郭解带领着说了些吉祥话,百官端起酒杯,跪拜之后,向皇帝敬酒。 薛竹隐向来不喝酒,喝酒之前又没吃什么垫垫肚子,几杯酒下肚,肠胃里火辣辣的,脸上也浮了一层红晕。 顾修远拣了几粒糖霜玉蜂儿到她的碟子里,低声问她:“没事吧?这吃点这个,这个是裹了一层糖霜的莲子,解酒的。” 薛竹隐夹了几粒,只觉齿颊间清甜生香,但耐不住两颊越发滚烫。她站起身来,避开人声鼎沸的筵席,向西边跨过一道小桥去河边吹风。 清晖园的河边种满了杨柳蒲苇,隔岸火烛通明,亮如白昼,这边因为靠近花园,鲜少有人来此地,所以小径上不过点了一两盏宫灯,光线昏暗,堪堪供人看清路。 河边凉丝丝的晚风夹杂着水草的清气吹拂到她的脸上,薛竹隐在河边站了一会,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脸颊,觉得好些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顾修远,转头去看,一双笑意浅浅的眸子盯着她看。 薛竹隐内心隐隐失落,笑道:“原来是梁兄。” 梁楚穿了一身晴山色圆领袍,轻摇手中的折扇,显得眉目越发清隽,他走到薛竹隐身边去,笑道:“我一直坐在后边,没能跟你搭上话,见你出来了,就跟着出来了。” 薛竹隐点点头:“如此。” 夜色凉如水,河边水声微动,杨柳拂在肩头。 梁楚抬头望月,此间的月亮似乎比对岸的要皎洁明亮一些,他看着清辉皓月,又忍不住看身边之人。 她今晚盛装打扮,比之平日更明媚艳丽,身姿窈窕,风致婉约。 晚间她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他一眼就瞧见了她,甚至忽略了她身后还有一个顾修远。 梁楚忍不住低吟两句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薛竹隐眼皮动了动,他吟的是诗经里的《月出》,赞美天上皎洁柔和的明月,和月下昳丽的美人。 她对梁楚没有别的心思,只把梁楚当作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看,况且她现在为人妇的身份,不太适合听到这些话。 梁楚越界了。 酒也醒够了,薛竹隐不悦地提醒他:“请梁录事谨言慎行。” 说完,提起裙摆转身便走。 梁楚在她身后焦急地叫住她:“竹隐!” 薛竹隐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梁楚更加焦急:“薛侍御!” 薛竹隐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蹙眉看他:“梁录事有何贵干?” 梁楚走到她面前,一脸赧色:“抱歉,是我失言,我以为这一个月以来,我们的关系会有所不同。” 薛竹隐淡声道:“我赏识梁录事的为人,钦佩梁录事的才华,把梁录事看作是朋友,仅此而已。至于别的,薛某并未多想。” “你方才在筵席上一直紧锁眉头,看着不大开心,你和指挥使还在吵架,是不是?他对你不好,是不是?”梁楚紧盯她的双眼,神色间一片关切。 薛竹隐别开眼:“这不是梁录事该关心的事情。” 梁楚鼓起勇气说道:“我要离开京都了!” “你不过刚上任,怎么就要离开京都了?” “有人检举我私贪修筑京都义仓的工款,”梁楚解释道,又急忙说,“但是这纯属是诬陷,我根本没有贪污!” “你可知道是谁勾陷你?是郭解的人吗?”薛竹隐想了想,问道。 梁楚向来不争不抢,和国史院以及工部的人都处得很好,若是因为她之前找梁楚帮忙,拖累了他的仕途,那她必不能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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