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昨晚虽然收到了她的消息,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此刻见了只是连声问母后如何,听她说昨日进宫时,看见姒太后正在悠闲修剪花枝,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等她两个走到后院屋里坐下,有执事拿了茶炉茶具进来,随后退了出去,关上门留她二人在房内各自点茶闲话。 说了两句姒太后的近况,又不免聊起姒丰的事来,姬云长长叹了口气:“我看舅舅自从得封敬山侯,愈发拿大了,这几年在朝中也没少得罪人,大哥出事后,父皇又驾崩,两个得靠的都倒了,他就觉得二哥必然要拿他杀鸡儆猴,也忒沉不住气些,还连累得母后受委屈。” 姬婴默默喝着茶,听她这样说,想了想:“这里面因由还待详查,许是有人刻意挑唆的也未可知。” 姬云却摇了摇头:“媎媎,你别学男人家给自己找借口的说辞,什么都是旁人挑唆陷害,但凡自己是个有主见的,也不至于落人圈套了,临了只会怨人误他,没一点刚性,成什么样子。” 姬婴抬眼看了她片刻,才认真点头:“你这话在理,太后原还怕你因此忧虑,叫我来劝慰你,现在看来,竟是不必了,你比我还看得开些。” “刚听说时,我也吓了一跳,怕二哥是要借这事把我们姒家一锅端了,后来冷静下来想一想,他这皇位才坐了半年多,要想掀我家的桌子,还欠些火候。”她顿了顿,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事确实影响不小,往后朝局究竟如何,也实在难料,罢,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说完这话,又想起姬婴现如今入了政事堂,遂又问道:“媎媎,依你看,二哥还要借这事,接着拿人开刀么?” 姬婴低头想了想:“查肯定是会查的,但就像你说的,姒家族亲他一时也端不动,依我看最多查查边角闲杂人,就该差不多要尽快收场了,不然朝堂不稳,对大家都没好处。” 姬云深深点头表示赞同:“我也是这样揣测,今晚的宫宴我也收到了旨意,我想若二哥真还有旁的动作,就不会邀请我去赴宴了,但究竟要不要去,我也还没有想好。” “你最好还是去。”姬婴放下茶盏,“二哥有心要息事宁人,今晚夜宴太后不便参加,但若连你也不去,叫百官和宗亲看在眼里,难免心中不安。” 姬云本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昨日她递了个请安折子,想着进宫探探姬星的口风,没想到他说身上不好将折子打了回来,所以才有几分踟蹰,此刻见姬婴这样说,便打定了主意:“好,那媎媎晚上就从我这边一起进宫吧。” 今夜是合宫大宴,席间都要饮酒,所以宗室都不带世子,姬婴想既这样,那也不必回去接姬嫖了,于是打发了一个跟着她来的执事回景园,问大总管连翘取她的夜宴蟒袍来。 二人又在这边屋里闲聊了半晌,直到时辰差不多快到了,从景园取来的衣包和发冠锦匣也都拿来了,姬婴在她这边后屋里更jsg衣罢,同她一起携手在门外登上了姬云的宝顶玉辇,往上阳宫缓缓驶来。 她们来得不早不晚,玉辇停在重华门外时,已有不少达官贵人都到了,这边门口一片香车宝马如云,在宫门处接引的宫人见长乐公主的座驾到了,走都上来迎接。 等她二人下车后,被宫人簇拥着往宫内走时,许多同样才下车的官员和宗亲也都瞧见了。 今日这夜宴是为庆贺平叛战功的,所平的正是这位长乐公主姬云的舅舅,众人都道她必不会来,不承想竟这样高调到了。 姬云下车后也没去看旁边的人,只是回头伸手扶姬婴下车,这时聚在重华门口准备进宫的人们,见这位朝中的新贵魏王竟是跟长乐公主同车到来的,各自心中也都不禁揣摩起来。 看样子这魏王真是铁了心,要站在先太子姬月旧臣和姒太后族亲这边,今日这种场合,竟也一点不避嫌。 自从姒丰出事,京中大小官员这段时间也都在暗暗活动,跟姒太后族亲有些沾带的,都开始或明或暗的划清界限,毕竟谋反不是小罪,就算姒太后一时倒不了台,延兴帝也未必不会从下面开始清算,自古新帝上台,凡有太后曾摄政过的,都是要走这么一步的。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顾命大臣的魏王,竟像是没有察觉到危机一般,丝毫没有要更改立场的意思,这更让众人对朝中局势感到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等众人陆续乘步辇抵达重华宫,各自分殿入席,姬婴和姬云自然都在主殿,她两个走进大殿时,见今日的两位主客——妫易和姚灼,都已到了,此刻正坐在西侧客席的上首两张案后,旁边和后面两排案后,则坐的是这次平叛的有功将领。 东侧主席惯例还是宗室和大臣就坐,今日座次安排是魏王姬婴坐东侧上首,长乐公主姬云坐在她身侧,再往下依次是左相、右相和中书令,还有东侧第二三排,则坐着其余京城宗室,以及六部和九寺的一众重要官员。 姬婴的座位正对着妫易,她坐下后朝着对面两个将军微微挑一挑眉,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多时,殿内众宗亲朝臣都已落座,很快又听到礼乐声响,大殿内交头接耳的人们都肃静了下来,随后听到殿后唱到:“圣上皇后驾到!” 众人一听都站了起来,果然见延兴帝和姜皇后,二人皆穿着赭黄袍,从后殿门处走了进来,登上御阶在两张龙椅上坐了,延兴帝悠悠说道:“众卿都平身安坐吧。” 在二人的龙椅后面,还摆着一套高些的案椅,这原本是为姒太后预备的,众人进来时就都已看到太后的凤椅没有被撤走,正心中疑惑,这时延兴帝见众人都坐了,才说道:“今日太后原也要来的,只是傍晚间忽感不适,朕去永寿殿瞧过了母后没有大碍才离开,是以来迟了些。” 姬婴见他说完这话,坐下一片沉默,遂开口说道:“太后昨日还曾同臣感叹,说圣上是位仁孝之君,此乃我朝社稷之福。” 延兴帝听这话,只说:“这也还是母后心系家国天下,不曾因本家血缘亲族之故叫朕为难,才有母慈子孝啊。” 坐下众臣一时有些拿不准她二人这唱的是哪出,正在思量间,又听延兴帝再度开口:“今日这宴是为两位将军接风庆功,不说别话了,开席吧。” 话音一落,立即有宫人宣“开席”,很快又有四班宫人鱼贯进入殿中,为每位席上端了酒菜。 这不是延兴帝登基后的第一场合宫大宴,但却是气氛最为微妙的,尤其见长乐公主姬云在座,延兴帝单赐了她两回菜,又喝了她敬的酒,直感叹:“好在没因外臣作乱,影响天家亲情。” 姬云便趁机说了两句场面话,随后请旨今晚留在宫中为太后侍疾,姬星也同意了,席间兄妹二人倒是其乐融融,众宗亲朝臣看在眼里,都各自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两位将军这夜宴席上也受了几轮敬酒,吃了不少,好在她们行伍出身,都是海量,御宴杯子又小,纵喝一夜也是有限,直至夜宴后半程,歌舞也演过三轮了,此刻延兴帝又将先前金帐汗国所赠的三位琴师请了出来,弹奏了几支火不思曲。 姬婴一听这草原曲调,起身向延兴帝敬了一杯酒,笑道:“听这曲子,倒叫臣想起从前在漠北的日子,妫将军当初护送臣一路回朝,如今也是几年未见了,趁这次归京,臣也想在园中摆上一席,为两位将军再贺一贺,还望皇兄恩准。” 延兴帝这时酒也吃得沉了,只是点头说道:“你二人也是故交了,多年未见一定有许多话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朕再赏你一桌酒菜,到时候叫宫人送去你府上。”说完喝了她敬的酒。 姬婴也仰头将自己杯中酒喝了,微微一笑:“多谢皇兄成全。”
第107章 锦缠道 这夜的宫宴一直持续到二更天, 延兴帝这晚心情不错,到后面大家都有了些酒,也不似开席时那样拘谨, 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到散席时,姬云顺理成章留了下来, 她因惦记着母后,整晚都没有喝太多酒, 只等圣驾离开重华宫后,便跟姬婴打了个招呼, 坐上步辇往永寿殿去了。 姬婴这夜酒也没少喝,走出大殿经风一吹,也不禁有些恍惚,好在身边跟她一起来的忍冬, 见状扶了她一把。 因圣人皇后和长乐公主都去了,当前殿外众人当中,仅剩姬婴在宗室和朝臣里有爵位官衔双重加持,爵位在她之上的老亲王没有实权,实权大于她的宰辅们又无王爵,所以数她此刻地位最尊,众人都等着送她先上了步辇, 再依次出宫。 她摇摇晃晃坐上步辇, 转头见妫易和姚灼也站在一旁相送,遂带着几分醉意地朝她二人挥了挥手, 大声笑道:“容简!明心!我今日是不行了, 咱们明天再接着喝!” 众人目送她坐着步辇出宫去了, 才由宫人陆续送出了皇宫。 第二日一早,从魏王府景园一连走出好几个执事, 往各家园子送贴,请人晚上来府中赴宴。昨日参加了重华宫夜宴的宗亲和朝臣们,也都一早忙着打听,这日晚间魏王私筵都请了谁。 昨日那场宫宴,真正叫朝堂众人对魏王如今的立场迷惑了起来,一方面她仍旧遵照英宗开景帝的遗诏,对先太子姬月的亲眷和旧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大加照拂,又在政事堂诸臣计划借姒丰谋反褫夺太后摄政权时,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太后那边。但姒丰谋反案的头号功臣,却又是当年护送她从漠北回来的大将,是她在朝中为数不多的嫡系近臣。 加上延兴帝似乎也并不反感她屡次在朝会上,公然为姬月旧党和太后党说话,这更让朝中众臣暗自揣摩起来,她的所作所为,恐怕有延兴帝的私下授意。若果然如此,那么魏王的一举一动,都很可能代表着新帝来日清算开景朝旧臣的风向。 到这日晌午时分,姬婴的帖子已全都发出去了,这日晚间前来赴宴的人,也都悄悄在京中各府传了开来。 首先在京宗室一个没请,素与魏王关系最近的长乐公主,因昨夜留在宫中陪伴太后,还说要再住上几日才回府,所以这日自然是来不了。 其次大臣当中,除了主客妫易和姚灼两位将军外,只邀请了姚灼的长姊,御史中丞姚衡,以及魏王如今在政事堂的顶头上司,中书令姚瑞。 只有这么几位客,当真是场私筵,在朝中众人看来,这魏王似乎的确只是想跟妫易叙叙旧,再顺带着请来姚衡,以便能跟姚灼拉进些关系。至于邀中书令在席,大约是为了把这场聚会摆在明面上,以示并非私下结交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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