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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性恋爱》作者：十八年后果然一条好汉 简介：他只求能像一株植物一样活在她身边，从来不奢望爱情。
第一章 贺芳 家里没人。 贺芳提着行李迈进那座小楼的时候，里面黑着。 李骏摸索着找到顶灯开关，没什么温度的白炽灯光下面露出很抱歉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什么都没收拾，二姐家里不用人，她不回来，这里就空着，我也是为着要接你来才刚拿到钥匙。” “没事，我猜到是这样。” 李骏颇意外地看他，贺芳只是淡淡的笑，神情居然真是早有准备的恬然。 这是一桩很荒唐的婚事，至少在置身局外的李骏看来是这样。 魏仲明今年三十一了，位置一年高过一年，三十以前，任谁也看得出来，她是不准备结婚的。可不知道怎么，一过三十，忽然又肯了，只是没选老爷子推荐过来的几个，而是千里迢迢从玉阳老家接过来一个比她小了七八岁的年轻男人，说是过世的秦夫人为她胎里定的娃娃亲。 玉阳是小地方，是秦夫人的老家，不过这位娃娃亲的家里也并不与秦家沾亲带故，只是秦夫人养胎的时候照顾过她的一个女佣的儿子。年纪轻，师范大学刚毕业，在县里的初小教中文，家世背景堪说的只有清白。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很不合适的伴侣，做不了魏仲明的丈夫。 李骏接到魏仲明电话的时候还在县里，听到这位表姐的声音登时就打了个激灵，等那边撂了电话，他已经一身冷汗。顾不得一身尘土和满心的困惑，匆匆自县里赶回，来不及换身衣服便亲自开车去了火车站。 他去得不晚，岂料贺芳到的更早，自己拎着不大的一个行李包在站台上等着。 昨夜刚下了一场雪，满地碎银，寒风呼啸，平地卷起道道雪流如怒涛奔涌。贺芳不知道在雪流里冲了多久，裹在大衣里的脸冻得惨白。 李骏心里暗惊，生怕怠慢了这位准姐夫惹得魏仲明不悦，可不料贺芳见他先笑了，主动打招呼，问清了身份姓名，接着就说麻烦您，还专程跑一趟。 他个子不高且有些瘦，弱弱地，肩膀单薄，透着不禁风雨的书生气；可神态却从容温和，谦逊有礼，细白的一张脸上笑容浅淡，透着一股宠辱不惊的文人气度。 李骏忽然又觉得有点合适了，具体是哪儿合适说不清，总归不似最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那么讶异，险些要壮着胆子再问一遍了。 “说实话，这儿我也不常来，安排不了你什么。” 李骏拉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两双没拆封的拖鞋换了，接过贺芳手里的行李一路开灯，带着他走进一楼客厅。 这地方不大，至少比起老宅来是小得多了，上下只有两层，带一个阁楼。李骏没上去过——他的确不常来，应该说除开拜年没来过几回，来了也不过是在客厅略坐一坐就走，根本没有上楼的机会。 魏仲明不爱热闹，这是几家都知道的事。她十几岁上的时候有长辈为着这个责备她孤傲，渐渐的，这两个字谁也不敢提了。她独身住在这栋小楼里，愿意在年节的时候敷衍着招待几位客人已经实属不易，平常谁也不敢来这里打扰她的清净，李骏往四周围望了望，装潢没什么变化，只是东西更少了，红木的地板有点开裂，落了灰，显出一种上世纪的沉重。 “这是客厅，那个门进去是厨房，卫生间是走廊最里边，卧室书房都在二楼，我就不上去了。” 尽管魏仲明不在且有正当理由，李骏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他把贺芳的行李放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搓了搓手。 “我电话存了吧？二姐忙，有什么事儿你先给我打，我要是没信号就打给王秘书。二姐说了，家里的东西你随便用，水电闸都开着，还有什么需要的，你随时联系我。” “谢谢，麻烦了。” 贺芳还是那样笑，很温和的，眼睛里是很真诚的感激。 “不用，你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李骏被那双眼睛看得竟然有点不自在，他扭身往外走，刚换下来的鞋又穿上，鞋膛里的潮热还没散，袜子也湿湿的不舒服。 一路过来，他火急火燎，连口水也没喝，现在饿得前心贴后心，胃里一阵阵的钻着疼。魏仲明难得交代他办件事，他一心只想办好，要办得明明白白，让魏仲明刮目相看。 可送个人这样的事儿能办成什么样？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他还能照顾到什么份儿上？不过是当个司机，讨不到什么好。 李骏有点丧气，甚至于有点羞愧，李家一门年轻一辈的子弟，没有不受魏仲明提拔照拂的，唯有他一个，魏仲明没管过，撒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十数年不见寸进。 他年轻的时候也有点心气，想着要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往后不吃他们魏家的饭。可真走出来了才知道什么叫世道艰难，人情冷暖。他也不是不想回头去求一求自己位高权重的表姐，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憋着一口气不愿意泄，总想着再等等，再等一等，不知道等来了什么，却实在是一年拖过了一年。 眨眼他也三十了，他的姐妹兄弟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唯有他还是这样不高不低地晃荡着，没个奔头。 李骏忍不住叹了口气，胡思乱想地工夫里也穿好了鞋，他站直了要走，身后忽然跟上来一个人，挺客气的喊了他一声李哥。 李骏原本心里还乱着，被贺芳突然来的这一声喊乐了。 “你可不能这么叫我，你是我二姐的未婚夫，应该我喊你姐夫，你哪能管我叫哥啊？” “还没结婚呢，不能这么叫。” 贺芳还是笑，他走路没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手里还拿了一瓶牛奶并一盒巴掌大的糕点。 “我怕你有事，不敢留你。不过快八点了，你也没吃晚饭，这是我从玉阳带的点心，路上垫垫。” 外头风还是很大，隐约又飘起小雪，李骏拎着贺芳给的水和点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车那边走。 回头看，贺芳还裹着大衣站在门口目送他，见他回头就挥手示意。 手心里温热，牛奶是从保温柜里拿的，点心的包装也很精致，是玉阳特产的细点八样。李骏坐进车里，摸了一把冻得冰凉的鼻子，边吃边想这个准姐夫乡下来的胆子倒是大，不过一直闷在心里的那口气倒是随着胃痛的消失纾解掉了。 起码人不错。 李骏喝了两口奶，开车走了。
第二章 魏仲明 第二天来的是王秘书，进院的时候，满身的雪，在门厅外拍打干净了才伸手按门铃。 贺芳正在打扫，一头细汗，来开门的时候手上还戴着胶皮手套。王秘书见他这样先一怔，可能没想到贺芳会是这样一个人，又像是有点了然为什么贺芳是这样的一个人，总之在贺芳带着微笑把他迎进来的时候，王秘书已经恢复了从容的态度。 “书记还在峰会上，脱不开身，叫您一切自便。” 王秘书拿来了一些文件，待两人都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坐下，他就摘掉手套，把文件一张张摊开来，放在茶几上供贺芳查看。 “这些是必须要您签字才能生效的，东西不多，您可以慢慢看。” 王秘书的语速中等，话很简短，足够人听清每一个信息，不肯浪费一个字眼。他这样经济的作风是跟随魏仲明时间久了浸化出来的，贺芳仔细地看着文件上的内容，他就在一边沉默地喝茶，用余光观察他。 结婚申请、婚前协议、财产公证……等贺芳确认了所有的文件内容，抬眼看他，王秘书就适时递上了一支拧开盖的钢笔。 “谢谢。” 贺芳不意外他的善解人意，魏仲明手下的人似乎理应如此。他很干脆地在一沓文件上一一签上名字——贺芳，王秘书看着他在纸上写下一个个圆转的行楷，也露出理应如此的眼光。 字如其人，贺芳这样毫无棱角的人，就该写一笔毫无棱角的字。 “老宅那边给您准备了一些日用品，稍后会送过来，不过只能送到客厅，可能要辛苦您自己拿到楼上。” “这没关系。” 王秘书点点头，检查过一遍文件，等签字风干收好，就重新装进牛皮纸袋里。 “还有，下午三点四十左右会有人过来给您拍一张照片，是要用在结婚证上的。” “结婚照，我一个人拍？” 贺芳听到这话还是有点吃惊，很温和的一张白脸上显现出不太寻常的神色。 “是的，您一个人拍，后期会有人把您和书记的照片合成到一起。” 王秘书收好了文件，和李骏一样，一刻不停地起身告辞。 “好的，请慢走。” 贺芳照旧还是把人送到门口，外面大雪纷飞，比昨天更有声势，远远一望天地皆白，真有江山不夜的气魄。 王秘书裹紧了大衣，顶着雪往外走，贺芳与他挥手送别，直到车子开走，他才缩回屋去，在中央空调的暖风底下环抱双臂打了个激灵。 然后噗嗤一声，他笑了。 “PS的结婚证？”他自言自语，乐颠颠的，“也不知道算不算假证。” 下午果然来了许多人，送来了一些家居用品，还有新鲜食材，贺芳全程站在客厅转梯前面指挥交通，这个放在哪里，那个放在哪里，洗漱的瓶瓶罐罐不必上楼，全放在两拼的紫檀木长餐台上。送货人不知道他是新“嫁”过来的新郎，看不出来，他太熟稔从容了，像是在这里住了好多年，于是都很听安排，叫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倒也有条不紊。 半个钟头过去，贺芳送走了客人，重新清理了地板，带着满身热汗钻进了浴室，洗澡，吹头发，换衣服，把自己整理一新。 十分钟之后门铃响了，摄影师带着助理和灯光立在门口，他们比配送员更娴熟，也更有礼貌，带着鞋套布置了幕布和灯光，摄影师装好镜头，贺芳只在他们的指挥下动了动，短短几分钟就拍好了照片。 “您很上镜。”贺芳被摄影师带着，在电脑上选预览的相片，“每个角度都很漂亮。” 送走了摄影师，贺芳坐回沙发上，不免有些疲惫。 漂亮。 他想起那个摄影师形容自己的词语，又觉得很好笑。 哪有人会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即便他不高大，五官也不算立体那一派，起码也该用俊俏来形容他吧？ 不过他没有为此不高兴，相反，他觉得挺高兴的，因为从前也有人这么夸过他，为着这一句夸奖，他才心甘情愿地从温暖的玉阳赶几千公里路来了辅都。 冒着漫天风雪。 傍晚，时针转到六，挂钟响起一阵舒缓的音乐声。 贺芳被吵醒了，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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