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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诉大家，自己去过印度，不止一次在印度街头品尝过当地的传统冰淇淋。 “莫卧儿帝王的享受，在那个古老的时代，冰雪都是从喜马拉雅雪山上采集的。” “Kulfi的确是印度最出名的夏季冰品。不过要制作它需要至少六个小时的冷藏时间，今天我们做另一样传统的夏日饮品——Lassi。” 阿萨玛拿出几个造型别致的红土小陶罐，让胖大叔按照她的话，依次取食材放入陶罐。 冰镇过的牛奶、炼乳、玫瑰花糖浆在一起搅拌，然后大力摇晃小陶罐，让它们完全融为一体。 “最后再撒上些葡萄干和坚果，想要多少就撒多少。瞧，自己制作一杯Lassi就这么简单。” 阿萨玛说着，又示意胖大叔从刚才做大拌菜的调料中随意抓取了几样香料。 “每个人都可以调制一份属于自己的Lassi，罗勒Lassi，茴香Lassi……你喜欢咖喱吗？很喜欢？那你甚至可以来一份玛萨拉咖喱Lassi。” 面对形形色色的香料，胖大叔彷徨了好一会儿，以破釜沉舟的严肃神情伸出手，抓起了……几片薄荷， 前后反差的喜感引得哄堂大笑。 胖大叔擦了擦额上的汗，也笑道：“我可是年年都给保守党投票的。” 阿萨玛笑着做了个手势，请他第一个品尝这种看起来像酸奶的冰饮：“辛苦了，这是厨师的特权。” 整个过程不过五六分钟，傅亚瑟还在凝神观察，手指就感到湿漉漉的凉意，是秦椒递过来消毒纸巾。 “准备，该我们出场了。”她笑着眨眨眼，“做好了也让你第一个尝。” 秦椒说，在她的家乡四川，有被称为“夏季三宝”的三种解暑甜品，冰粉、凉糕和凉虾。今天她要做的，就是凉虾。 刚说完，傅亚瑟就听见满堂嘈杂声里冒出不少疑问： “冰冷的虾？这也算是一道甜品？” “我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吃法。” “她是在说用虾肉做一种甜味的沙拉吗？” “谁知道呢，中国人的厨房总有这样那样的怪事。” “谢天谢地，至少她要拿出来的不是冰冷的老鼠。” …… 他侧目看向秦椒，她明显也听见了，撇了撇嘴，模样倒不似生气，更多是无奈。 这时众人也看清了傅亚瑟按她吩咐，摆放整齐的几种食材：米粉、玉米淀粉、清水、红糖和白糖。 “虾在哪里？”有人嚷嚷。 “威尔士兔子的兔子又在哪里？”不等秦椒解释，傅亚瑟已经用反问作为回答。 威尔士兔子是一道英国人喜爱的传统菜。听起来像是烤兔肉或是烧兔肉，其实恰恰相反，是古代威尔士农民因为被禁止吃兔肉而发明的。面包片放上干酪，抹上调味酱在火上烤，连一丝兔子毛都找不出来。 他耸耸肩，目光冷淡地扫过餐厅，满意地发现嘈杂声渐渐小了。 “感谢各位的配合。必须承认我很紧张，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全神贯注。” 其实他要做的非常简单，按照秦椒说的比例，称取米粉和玉米淀粉，再用清水调和成粘稠的米浆。 第二步也很简单。将搅拌均匀的米浆静置于一旁，按照1：2的比例搭配红糖和白糖，在平底锅中用热水化糖，继续不断搅拌，直到糖浆咕嘟冒泡。 第三步依然是搅拌。在水烧滚的锅中缓慢注入米浆，一边注入一边不断翻搅。直到米浆呈现半透明状，再加入食用碱小火熬煮，全程搅拌不停。 秦椒介绍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靠近他，低声道：“必须一直顺时针搅拌，不能乱。手酸不酸？是不是有点无聊？” “还好。在学校时我很喜欢实验课。”傅亚瑟回答道。 唯一不太衬手的是这根筷子。也许他该跟赵杰森提一句，在熊猫饭店的后厨配备烧杯和搅拌棒。
第210章 这朵花开经历过多少雨横风狂 把熬好的浆糊浇在漏勺中，让浆糊滴入下方的冰水。 听上去也是非常简单的步骤。 傅亚瑟从容不迫地舀起一勺，然后就看着浆糊一滴，一滴……断流了。 “不是很均匀，稠了一点，不要紧，稠了有嚼劲。”秦椒小声说，比划着让他用勺底去按压漏勺中淤积的浆糊。 看起来不太优雅，手感也让人不太舒服。 他皱着眉用力按压了两下，总算又有浆糊滴落。 一入冰水，半透明的浆糊立刻凝结成固态。水滴状的，拖着一条细长尾巴，看起来就像…… “喏，这就是凉虾。”秦椒说，听声音似乎有些底气不足。 阿萨玛已经笑出声来：“一粒粒的确很可爱。为什么我觉得这不像虾，更像蝌蚪？” 秦椒强行证明这就是虾：“呃，其实是虾把尾巴卷了起来。如果浆糊比较稀薄，凉虾就会伸直尾巴，是不是很有趣？” 傅亚瑟木然地按压漏勺，只求落入冰水的“蝌蚪”能快一些，尾巴也能变长一些。心底的紧张劲儿，几乎同当初他在医院轮转，被要求盯着病人输液时差不多。 好在这些小蝌蚪捞进碗里倒是晶莹剔透。浸了红糖水后，吃起来凉凉滑滑，活泼泼地朝喉咙里滑落。咬住一只细尝，又会觉得Q弹软糯，自带一丝丝回甜的米香。 “传统的凉虾就用红糖水，不过想搭配自己爱喝的果汁饮料也可以。”秦椒说。 立刻就有人问，威士忌行不行？白兰地行不行？马天尼行不行？ 刚才阿萨玛请那位胖大叔发表过感言，现在秦椒也要傅亚瑟说两句：“要认真说，为了熊猫饭店。” 傅亚瑟刚品尝完自己的劳动成功，一抬眼撞见她充满期待的双眼，突然就觉得刚刚滑落肚中的那些小蝌蚪在胃里乱蹿，有不少还逆流而上涌入了他的心脏。 他定了定神，认真发表感言：“大米所含的蛋白质比例是所有谷类中最高的，相比动物蛋白质更容易被消化和吸收……” “不是说这个……”他听见秦椒急切地用气音说。 他顿了顿，想到了这道甜品的另一个优点：“米浆本身没有味道，能够自由搭配是件好事。我会建议我的病人用牛奶或蔬菜汁来代替糖水，尤其是那些需要控制脂肪和糖分的人。” “重点是凉虾，凉虾……” 傅亚瑟回想了一下那位胖大叔是怎么对Lassi大夸特夸的。 那些词太华丽也太夸张，完全不在他的个人词库里。 他愣了数秒，轻咳一声道：“也许这不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甜品，但一定是……” 他斟酌着，满堂宾客显然感觉到了他的不善于言辞，纷纷给出形容词提示。 “最难忘的。”傅亚瑟说，不动声色地朝秦椒瞟了瞟，“有个中国成语叫没齿难忘。意思是直到很老很老牙齿掉光，也不会忘记。我想，要记住这道美食，也的确不需要牙齿。” 餐厅里响起愉快的笑声。 “你的冷笑话讲得还挺好。”笑声里，秦椒也在朝他微笑。 “那并不是个笑话。”傅亚瑟低下头，用力擦拭因为他用力按压漏勺而飞溅在身上的米浆。 这次直播相当成功，结束时阿萨玛同秦椒再三拥抱，已经提起了下一回的合作，并强烈邀请秦椒也开个账号，或是去她主持的美食节目出镜。 秦椒言笑晏晏，该拥抱拥抱，该握手握手，还应客人的要求，掂起空锅表演了一把翻勺绝技。 傅亚瑟正欲制止，发现她乖觉地用了左手，也就不作声了。 看着那张容光焕发的脸，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了注射针孔，又亲手测过她的疼痛点，恐怕是真的会被瞒过。 很难想象，在这样一具年轻娇小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巨大的意志力。 令他惭愧，也令他羡慕。 傅亚瑟思忖着，也掂起一口空锅，又挨个试拿了菜刀和各种器具。 “哎，你在做什么？”秦椒从热闹中抽身，盯着他的举动，眼神居然透着他看不懂的紧张。 “你不会是真的不想当医生要做餐饮吧？”秦椒说着就动手收拾台面，似乎不想让他继续碰这些烹饪工具。 “我来。”傅亚瑟拦住她，“这些对现在的你来说都是负担。” 被他目光一扫，秦椒讪讪地缩回了手：“只是收拾，不费力气的……再说我休息了这么久，感觉已经好多了。” 傅亚瑟又扫了她一眼：“我试过了。这口平底锅至少有一公斤，还是在把水清空以后。” “316不锈钢的，厚实又好用。”秦椒小心翼翼地看看他，“其实不盖盖子也就没那么重了。” “你心爱的菜刀，重量也至少在五百克以上。” 傅亚瑟刚才试着比划了两下，深感还是手术刀轻薄灵巧，善解人意。 他知道秦椒刀工出色，也不只一次见识过她用菜刀耍出各种花样。 却从不知道，那把上下飞舞的菜刀，竟是这样沉甸甸的一块金属。 他是个男人，体魄强健，受过良好的体育训练，握在手中尚觉分量不轻，何况是秦椒的那只手。 纤薄的手掌，比孩子的大不了多少。他也是直到今天才愕然发现，这只手有多么粗糙。 不仅是缺乏保养，简直是饱受摧残。 大拇指和掌心内侧的老茧，显然是长期机械性摩擦引起的扁平角质增生。 中指第一节 关节出凸起的瘢痕，应该是菜刀的杰作，而且不止一次破坏过真皮。 手腕内侧有一块颜色和触感明显不同的嫩肉，不知道是蒸汽还是滚油的痕迹。 …… 这只手没有少女应有的娇嫩绵软，握在掌心又冷又硬，每一处老茧和伤疤都硌得他心底微微生疼。 他为花朵的绚丽倾倒，却不知道这朵花开经历过多少雨横风狂。 离开巴斯马蒂餐厅后，秦椒提出时间已晚，明天她会请假检查。 出于理智，傅亚瑟同意了。但他没能完全压抑住情绪，指摘她的错误时，表现得比往常还要刻薄。 甚至用上了“愚蠢”和“毫无意义”这样的字眼，要她明白熊猫饭店不需要这种牺牲。 意外的是，秦椒居然没有回嘴，在后座默默听了半天，最后才低低冒出一句：“你不也是一样？”
第211章 这些都不比你的手重要 后座就飘来这么闷闷的一声，又安静了。 傅亚瑟没有多想，只当是一句情绪性的回击，就像平时他们经常那样。 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在用愤怒掩盖其他的情绪，刚说了声抱歉，就听秦椒又低声道：“归根到底，这些麻烦都是我惹出来的，我会承担起主厨的责任。你现在诊所和医院两头跑，就别操心餐厅这边的事了。” 傅亚瑟朝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就看见她歪着头思考：“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管得越少才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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