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程音身边还有江媛媛,陈嘉棋并未直接上前与她招呼。 他穿得比往常讲究许多,有点孔雀开屏的意思,江媛媛立刻分享八卦,说陈嘉棋这段时间忙于相亲约会,估计是好事将近了。 说完,她观察程音脸色,平静无波,完全置身事外的神情。 程音这种生人勿近的调调,还是跟她哥学的,一般人看着轻易不敢造次。 陈嘉棋站在旁边苍蝇搓手,最后也没敢上前跟程音说上一句半句,头一低走了。 这一幕看在季辞眼里,根本就是畏罪潜逃。 虽是合法夫妻,在公司却不能表现出亲密,季总只能委屈自己,下班时将车远远停在对面的街角。 隔着单面玻璃,看江媛媛笨手笨脚扶程音上车,他略感焦躁。 见陈嘉棋贼心不死,妄图冒出来ῳ*Ɩ 刷存在感,他十分焦躁。 总算看到程音的车发动,季辞立刻示意司机“跟上”,老头摇了摇头——若不是知道他们如今住在了一起,他会以为他老板突然成了超级跟踪狂。 而且……不都领完证了吗?怎么搞出了这么浓的偷感? 两台车前后脚进了地库。 小区既然能住明星,私密性自然有所保障。季辞的车后发而先至,他下了车并未回家,站在地库等程音抵达。 季辞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捻在指尖没有点燃,勉强起个安抚的作用——最近几天知知不爱搭理人,他的烟瘾犯得很容易。 但自从她说了反对,他便再没有抽过一次。 老李继续坐在车里摇头。 烟不能吸,戳在车库吸尾气,季总竟然有今天,算是遇到了真克星。 克星上了一天班,整个人神清气爽,下车看到季辞,难得是轻盈的笑模样。 “坐了一天,累么?”他推着她进了地库层的入户门。 “不累。”她喜欢上班,工作让她充满安全感。 门口有防水台,程音想下来自己走,被季辞连人带轮椅直接抬起,继续边走边聊。 “脚呢?疼不疼?” 怎么可能,季总有多夸张她都不想说,一早差人往她办公室送了无数东西,甚至还有可升降垫脚凳,若不是她紧急阻止,恐怕能将康复医生遣来陪同办公。 程音还没回答,季辞已经蹲下,抬起她的脚腕细细查看。 结论相当小题大做:“有点肿,先去泡个澡。” 他将她推入室内电梯,摁下了卧室层的按钮,程音脑中警铃大作——她听不得泡澡二字。 那晚之后,她连浴缸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然而季辞君子坦荡荡,进了浴室,径自拆掉了她脚上的护具,拉高裤脚露出整截白净小腿。 过于白净了,他皱眉:“今天没抹油?” 红花油一天三次,在家时他会严格盯着她按时涂抹,结果第一天上班她就溜号。 “忘了。” 主要是味儿有点冲脑袋,即使想起来她也不好意思真抹,怕熏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程音不敢说话,她哥的脸开始冷了。 开盖倒药,以指腹均匀抹开,季辞动作流畅,程音也不敢阻拦——往常她是绝对不可能同意他来给她涂药的。 那毕竟是脚,受不起季总如此躬亲伺候,且古往今来脚都被划定为隐私部位。 她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偏他动作还轻柔,碰触似有若无,指尖所及既痒且麻。 程音努力转移注意力,眼睛盯着药油的成分表——丁香罗勒,樟脑桂叶,无论对于嗅觉还是触觉,都像扎了仙人掌的细茸,带来轻浅却绵延的刺激。 醺色在她脸上缓缓晕开,倒不是有多害羞,完全出于生理反应。 简直是在上刑! 这场漫长的刑罚,终止于突然响起的门铃。 程音如释重负,一把按住季辞的手:“是不是鹿雪回来了,要不我们先下楼吃饭?” 她简直有点花自飘零的模样,眼眶轻红,泪光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她了。 季辞全程没怎么看她,这一抬眼难免呼吸一乱,他起身洗手:“应该不是,我去看看。” 今晚有暴雨橙色预警,幼儿园估计会让小孩留宿。这处居所刚搬不久,地段也很隐秘。他想不出会有什么访客。 心中难免警惕。 门铃是可视化的,清晰映照出了叩门者的容貌,乍看之下陌生,仔细分辨后,季辞讶异地认出了故人的脸。 他让那人稍事等待,先上楼去接了程音……这个来客,恐怕需要她共同参与接待。 来者是林建文。 季辞其实并不确定,程音对她的父亲是什么态度,毕竟他们没有聊过相关话题。 十年前的林音对林建文满怀恨意,不肯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后来她却与他一同移居南方。 再后来的事,程音绝口不提,季辞单方面调查出的信息,似乎她在读大学之后,就与林建文断了往来。 他不知道程音是否愿意与此人相见。 季辞开口时十分谨慎,依照十年前的经验,但凡提起让林音回自己家,她就会进入一轮情绪大崩溃。 长大后的程音却连眉毛都没有抬。 “既然都找到了这里,那就见见。” 程音的这句话完全体现出她超乎寻常的敏锐——她搬家不多久,躲得很彻底,连同组的同事都不知道她的新住址,而今天,是她蛰伏许久、恢复上班的第一天。 林建文怕是守在了她公司的门口,再一路跟车来到了此地。 他能混入这个安防严密的小区,还摸到正确的门牌号,也算是相当本事。 之前住在这栋楼的明星,曾多次在地库遭遇代拍,看来小区物业还是有疏漏。 程音在下楼途中,试图思索林建文的来意——他如此不辞劳苦地绕着北京城寻到她,总不可能是为了与她父女情深。 毕竟他们之间不存在那种东西。 必须承认,她心里更多的是好奇,有点想知道那个生了她、又扔了他,独自逃往异国的男人,现在究竟变成什么样子。 大约也不会差,如果上次那位“生于艺术之家”的裴大师真的林霏霏,那么这家人现在混得还挺风生水起。 等见了面,程音立刻后悔自己的好奇心过剩。 林建文哭天抹泪,先诉说这么多年的思念和担心,再回忆当年小林音的活泼与可爱,最后还痛苦地回忆当年,直说自己满心悔过,若不是程敏华坚持切割,绝不会闹成那般田地。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别人的错。 程音就不该指望从他嘴里能说出什么新颖论点,然而老借口正好能戳到旧伤疤。虽然过去这么多年,她一直执着地在单方面和程敏华闹矛盾,但林建文没资格说她妈半句坏话。 全世界数他最不配。 林建文见程音一直面无表情,心情倒比进门时要放松。 他这个女儿从小暴脾气,有点情绪全都写在脸上,若要翻脸早就翻了,现在虽然看不出对他有多友善,至少不像从前那么敌对。 亲生的还是不一样,他毕竟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前些年,还托人往台州的学校寄钱,你收到没?”他瞎话张口就来。 这句不过是个引子,为了引出后一句来。林建文用手指潇洒地梳过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眼睛滴溜溜望了一圈屋子里的陈设,将目光落在了始终不发一言的季辞身上。 “小季啊,当年哪想得到,你能这么有出息,这房子买下来得不少钱吧?有按揭要还吗?” 季辞不语,眉心微微收拢。 “嘿呀,瞧我问的,季总买房肯定全款!” 林建文笑得见牙不见眼,牙龈由于营养缺失,萎缩出一个个黑色小三角,远看像魔鬼口中的对排的锯齿。 程音忽然涌起一股极强的耻辱感,她太了解林建文,几乎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永远在赌,永远缺钱,赌徒是没有人格尊严可言的。 就算十年不曾见面,当年像扔旧家具一样将她丢弃,也能毫无心理障碍地厚着脸皮出现,和她谈钱。 林建文却根本没打算和她谈,他的笑模样完全做给季总看。 “你俩现在,还在一起呢?” 且不说二人同居事实确凿,端看他俩之间的化学反应,他这情场老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更别提季辞对程音那过于明显的保护姿态。 林建文越看越得意。 “我这闺女,十几岁就跟了你,那会儿可还未成年啊,我老早看你小伙儿有前途,干脆睁一眼闭一眼,怎么样,老泰山够意思吧?” 程音若不是坐着轮椅,恐怕已经跳了起来。 这老不修在说什么?还是说,在威胁什么?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她刚一直起腰,还没开口说话,便觉季辞往她肩膀落下一只手,轻轻的安抚意味。 “林叔,”一直沉默观察的男人,终于说出林建文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外面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边走边聊?” 初夏的北京,今日天气预报说降水概率80%,外面正大风卷着垂杨柳,似摇滚歌星疯狂甩着长发,不知哪里看出的“天气不错”。 然而林建文定定看着季辞,这个曾经借宿于他家的年轻人。 当初不过是个青葱少年,如今已经是成熟男人了,久居高位使他的眼神充满压迫感,鬓边微微的灰调和眉间淡淡的倦意,让他无需多言便有掌控者的气势。 他笑着说天气不错,天气就不错,你只能附和。 林建文面对他时,有一种被正值壮年的头狼盯住了咽喉的战栗。 狼王现在要从领地将他驱逐,他只能同意。
第67章 盛夏 林建文二话没说起身出门, 能有机会和季总谈条件,原本就是他的来意。 不料程音却不允许他继续信口雌黄,脱口道:“林先生, 我从没收到过你的汇款。” 她叫他“林先生”。 林建文扭头去看程音, 这还是他进来之后第一次正眼好好看她——有什么可看的,就是个不重要的小道具, 他用来谈判的筹码,和赌桌上花花绿绿的代币没有太大区别。 仔细看,却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她的目光安静而深邃,像流沙或者沼泽,可以将面前的人无声吞噬。 林建文这才注意到,她居然坐了个轮椅, 这让他心生惊恐,她是残疾了?受了挺多苦?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程音像是读出他心中所想,笑得阴柔:“对啊,你们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太害怕了, 连夜追出去找你们,半路上被车撞了,从此半身不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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