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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在镜子前乱下剪子，毫不意外地将自己划伤了。她竟然停了下来，看着伤口渗出的血，感觉到久违的宁静。 她坐地铁的时候看到一个背影跟程一好像——个子很高，背着包，走路的样子也像，她不知不觉跟着人家出了站，对方进了小区了，她才仓皇逃走。 再也不会经历更狼狈的失恋了，宁洛笑话着自己。 于是打了个车，去了程一住的小区。 程一见到宁洛的时候，她站在门外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程一叹了口气，“你来跟我分手吗？” 很程一的语气，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最表面上那层写着“分手吧分手吧，分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宁洛心里叫嚣着，不，不要分手。 但是她不会勉强别人，这一点他们两个真的很像。宁洛连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眼睛红红的，程一没有办法说重话赶她走。 剧烈的情绪也是要花费精力的。他说，先进来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不能不要我。” 程一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我没说要跟你分手啊。” 宁洛抬头。“但是你不理我了。” “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宁洛小声地说，“我冷静好多天了。” “你冷静就是把头发剪了？” “好看吗？” “好看。”程一明显没有准备跟她东拉西扯，“那天我心情不好，对不起。但是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接受你回到他身边，所以……” 宁洛急忙打断，“我没有要回到他身边……那个，你不是说了吗，我还会选你，我现在就带着我的选择站在你面前。” “彼此都坦诚一点。这不是你的选择。” 程一这一句确实把她满肚子的话噎回去了。 宁洛真的不知道该干嘛，有点坐不住。 “我还是走吧。” 宁洛一边走一边骂，自己这是在干嘛呢，演戏呢，要是真的觉得自己没错，那不过就失去一个男人而已，多大点事。 但是自己确实是错了，“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出来又太轻了。 程一在她还没出门的时候叫住了她。 “宁洛，你陪我回一趟老家吧。” 正好赶在过年前，宁洛什么也没问，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就陪着程一回了趟家。 他家在一个很冷的地方，比庆京的冬天还要冷。呼呼的海风打在脸上，宁洛连眼睛都睁不开。 “你可以住我家，酒店或者我朋友家都行。” “你说的朋友是某个前女友吗？” “算吧，没追上。” 程一今天的语气都正经得有点不正常了。让宁洛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宁洛还是决定住酒店。 陪他回家去放行李，宁洛才知道程一要让她陪着是为了参加他爸的葬礼。 从他家出来，宁洛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拉拉他的衣服，“对不起，我不知道……” 程一伸手揉揉她的头，“别慌，没事。” 程一这些天变得格外温柔。 宁洛鼻子有点发酸，那天……他知道自己被背叛的那天，她轻飘飘一句对不起，他心里在遭受着什么呢。 宁洛也没有想到她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大海是在这种情况下。 宁洛很少看见程一情绪外露的样子。 “你知道我爸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程一转过头来认真看着宁洛，“他说迟早有一天被我气死。好笑吧？” 宁洛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 她不知道程一对父亲是什么样的感情，只希望手心这点温度能让他舒服一点。 “别想那些了。”宁洛说。 “我倒是很感谢他的病这么突然，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去看病床上的他是什么心情，会不会有一个瞬间希望他早点死？” 宁洛想起她对病床上的宁文娟发出质问，她说你知道你是怎么对待自己孩子的吗？然后宁文娟也没有能给她答案。 她心里永远都过不去，但是向宁文娟发泄又有什么用，她已经学会了给她买礼物，也学会了跟她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相处。 这些还都是程一教她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也许程一也需要一个人来教他和世界相处。 “都过去了，”宁洛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他对你不好的话，你当然可以恨他。” “其实也谈不上恨，只是他不能让我顺心，反而让我不舒服，那我把他排除在我的人生之外。”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说不清的感觉。我为什么看起来在摆烂，也是因为之前他一定要我考研，我不想那么顺从。” “反正他也看不到了。” “对，”程一笑了，眼角还是流露出忧伤的情绪。“我还真的挺想让他看看我糟糕的人生的。” “你哪里糟ʝ𝒮𝓰糕，按时上班按时交税，明明就是再好不过的人。”宁洛是真的这么想的，不要去卷，大家的人生都是一样的几万天，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我还没跟任何人说过，”程一眼睛亮了起来，“我准备去做足球教练。带带小朋友那种？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从小就想长大了要是可以天天踢球就好了。应该至少会比现在开心吧。” 宁洛听呆了。虽然她几乎每天都想掀桌子不干了，但是还是在公司里熬着。所以她听到的第一反应是面前这个人原来这么幼稚吗，然后觉得自己真无趣。 她其实是羡慕的。他竟然这么轻易就能说出这么任性的念头。 “正经的工科，国内top的专业突然转行，我看你能把他老人家气活。” “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 “你是从小就不听他的吗？” “小时候怕他，他常常对我和我妈乱发脾气，有时候还会动手，我在家会比较沉默吧，后面上中学也渐渐懂事了，对他更多是瞧不起，他只会大吼大叫，也不敢对我动手了。” “你知道吗，你其实是很好的人。” 程一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他看向她。 宁洛说：“改变和伤害自己的人都是好人。” 两个人在沙滩上走着，身体也没有那么冷了。 宁洛想到程一现在的身高，想来他应该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保护妈妈了吧，心中流过一阵暖意。 她什么都没有说，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身体。对方愣了几秒，也展开手臂回抱了她。 一个只关乎温暖，不搀杂质的拥抱。 宁洛现在才觉得他们是离彼此最近的人。一些难以言说的小小伤痛，相似经历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这些痛苦就像深埋泥土的腐烂根系，在一片树林里，一眼看上去都是一样的挺拔的树干，但是其中有一些因为根系的腐烂，内里早就慢慢空心，突然有一天就会轰然倒塌。 两个人相拥着好一会儿才放开手，继续走着。 “那我这样没爸也挺好的，虽然我人生前二十年都以为我是被收养的。”宁洛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程一对她笑笑：“那还是你的故事更加精彩。” “对，还有更精彩的没有告诉过你呢。”宁洛说，“我爸跟我大学室友在一起了，多荒唐啊。” 程一皱起了眉，又不知道作何评价。 “你爸也是有点本事。” “确实，如果不知道他是我爸的话，我会很崇拜他的。” “人性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 “我又陪了你，又给你讲故事，你得回报我一点什么吧。” “你一直都是这么算计的吗？” “是啊。” “那你有没有想好回到我身边需要什么条件？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宁洛停下脚步，“你认真的吗。” “认真的。” “我不值得。” “我也不值得啊。”程一看着远处的海浪，“那天，我看着你，脑子里突然都是小时候瑟瑟发抖的自己。我真的很怕很怕，很怕我会变成恶魔。应该把你吓到了吧。” “没……”宁洛根本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听到他今天又提起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越是宽容、或者越是纵容我，只会让我觉得越有压力。” “我不是宽容你。”程一蹲下来，把手伸进冰凉的海水中。 “是因为我好像没办法喜欢别人了。”
第39章 没有学会爱人 林乔景突然又发来消息。 “分手了没？” 大晚上的，好不容易能早点放下手机入睡，点亮手机看到这条消息真的气得牙疼。 但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可是不回吧，又有种都在他计划中的窝囊。 宁洛决定装傻：“好着呢，为什么盼着我分手”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来一句，“你说呢。” 宁洛想，对话就断在这里也很好，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反正今天这觉也是睡不好了，不如就膈应他一下。 “你的东西我扔了，别用这些拙劣的手段搞事。” “你要是觉得我在搞事就是错怪我了。” 林乔景发来一张图片，宁洛放大来看。 是她买给程一的香水！ “怎么在你那里” “这种烂大街的味道我还不想要呢” “你现在品味真差劲” 宁洛懒得搭理他，这才想到那天程一想要找什么。 因为程一自己是不用香水的，所以虽然是送给他的，但是就放在她这里了，反正用了也是给她闻的。 宁洛：“你真的行，我服了” “谢谢夸奖” 宁洛感觉现在她和林乔景的对话越来越像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对话。她过去所认识的林乔景绝不是这样的。 但是她却能脑补出屏幕对面他的样子、他的语气和他的表情。 她生气归生气，但是又不能把对方拖出屏幕暴打。 “你拿走香水，留下打火机，为了让他发现吗，会不会太幼稚？” “还不是因为你。” “就为了不让我好过吗？” “得不到你的心，留下一点我来过的痕迹不过分吧” “还不过分？” 对面还不知悔改，发来一句：“你生气了吗？” 当然生气！ 但是自己确实不占理，宁洛彻底睡不着了。早知道就不该馋他身子。 好像这也不是重点，还是戒酒吧。 “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做不到” 宁洛也没想到，她最终只能得到这几个字。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认认真真打字，，等着回复。 宁洛：“你是想报复我？” 对面这次迟迟没有回复。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宁洛快要睡觉，看见聊天界面上出现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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