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浑浑噩噩,腹部灼烧般疼痛,每呼吸一次,上半身就被撕开一次,还有插进喉咙的管子令她痛不欲生。伤势比她想象中还重,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挺过去。 可精力有限,没支撑多久,她又昏睡过去。 她就这么睡睡醒醒,清醒时间总是撑不过十分钟。有时有人,有时没人,她都不认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再次醒来,发觉身体轻松不少。面罩和其余管子已经撤了,只剩下手腕上的输液管。 她撑起身,撩起病号服看了看腹部,在肚脐眼左下方有一条又粗又长的缝合线,像一只蜈蚣趴在肚皮上。伤口周围的皮肤红肿发亮,疼痛感没有消失,只是不再强烈。 这时一位红发护士推门进来,很惊讶地说:“总算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并不好,很虚弱无力。她躺下问:“我睡了多久?” “睡了三天。”她走过来摇起病床,昭昭看到她胸上别了名牌,她叫诺玛。 诺玛测了测血压心率,微笑着说:“我去请医生来,你醒后得做全身检查。” 她坐在轮椅上,被护士医生簇拥着,做了一番全方位的检查。等回到病床上,诺玛安慰她:“一切都很好,没有残留弹片,只是需要时间休养。” 她从诺玛那里得知,她体内那颗口径.22的子弹卡在了很刁钻的位置,万幸是小口径的低速弹,威力较小,子弹没打穿身体,没伤到重要的脏器和大血管。但穿透了腹膜,导致腹腔内大出血。手术很成功,已经取出来了。 她问诺玛要手机,诺玛说:“手机被你哥哥拿走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每天晚上都来,守到天亮才走,你有一个好哥哥。” 昭昭想着今晚就要见到他了,忽然有些害怕,他一定会问很多问题,也许还会吵上一架,但归根结底都是她闯的祸,也只能受着。怕归怕,现在她十分想念他。 孟亦林并没有来,他再也没出现过。诺玛每天给她带来鲜花和礼物,送礼人有易礼,陈羌阙,王希芸,甚至尹夕朝也来凑了份热闹。 昭昭想,为什么他们不来看我?其他人不来情有可原,为什么易礼哥和孟醒不来。当然她更想见陈羌阙,很想问问他江许的情况,陈羌阙一定不会瞒她。 是诺玛解答了她的疑惑,孟先生为了让她静养,拒绝了一切探视。 她又问:“我睡着时,我哥来过吗?” 诺玛摇摇头,“孟先生很久没来了,只是每天打电话来问问情况,他工作应该很忙。” 昭昭躺在床上黯然神伤,他一定还没消气,这变相的软禁就是对她的惩罚。 又躺了一个星期,她感觉自己恢复得不错,腹部的伤消肿了,可以下床走动。她失血过多,瘦得厉害,每走一步都感觉裤管里灌进了一蓬蓬风,久没走动的腿跟着打颤,像随风飘荡的芦杆。 跟诺玛慢慢熟了起来,诺玛很健谈,时不时向她透露一些小道消息,借此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有天诺玛跟她提起一个叫Deven的男人。她说那男人经常送花过来,不过我们不能接收,孟先生让我们把Deven送的所有东西都扔掉。最后她问,Who is he? 还能是谁,昭昭回答:“HE is a real bastard.” 她每天都要问诺玛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诺玛也说不准,这得看她手术愈合进展是否顺利。可她一天天消沉下去,食欲越来越不好。诺玛知道她嗜甜,给她增加了甜品环节。有时是蜂蜜沾草莓,有时红茶配山楂膏,有时候是赤豆圆子和桂花糖芋艿。 这些都不是一个美国人的甜品习惯,她知道是孟亦林在背后指挥。赤豆圆子和桂花糖芋艿都是她家乡的甜食,他大概请了个苏州阿姨,变着法地安抚她的胃。 后来连甜品都不能激发她的食欲,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要手机。这简直太难为诺玛,她只能摊开手,表示爱莫能助。其实昭昭更想见他,可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她每天睡很久,导致睡眠时间被打乱,有时夜里醒来可以睁眼到天亮。那天她醒来,看见落地窗前的长沙发上坐了个人。她迷糊了很久,以为只是一个梦,他在黑夜里一动不动,像一团随时会消散的影子。 她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他会消失,看得眼酸了,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他叹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抽了一张纸,沉默地帮她揩拭眼泪。隔着纸巾,她也能感受到他冰冷的手指。她又清醒几分,不管他会不会发脾气,先委屈万分地问:“你怎么不来看我?” “最近太忙了。” 她撑起身坐了起来,眼睛已经适应黑暗,能看清他细微的表情。可他低着头,只给了她一个侧脸,看上去心事重重又有些冷淡,她抽噎两下,问:“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他不回答,她又说:“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去见梁戴文,我只是想帮江许,想让梁戴文撤诉,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想哄着他消气,再和和气气地商量下江许的事。半个多月过去了,她被迫与世隔绝,每天都在揣测焦虑,江许大概被抓起来了,而梁戴文再一次逃脱制裁。 孟亦林转过头看她,他眼里没有气愤,没有苛责,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哀楚。 昭昭很少见他流露出如此感性的神色,上一次是因为她休学离开这里。这次是因为什么?她猜一定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她宽慰他:“别担心我的身体,诺玛说我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只是一直不走动,没什么胃口。你相信我,我再也不瞒着你,可是你也要听我说话,不能总搞独裁......” 孟亦林倾身吻住她,截断她的话语。他们吻了很久,有泪划过嘴角,早就分不清是谁的。 第64章 将心比心 他没有质问任何事,而是主动解答了她近来的疑虑。江许以非法持枪,谋杀未遂,故意伤人罪被逮捕,他什么都招了,包括昭昭曾经对他的允诺。 江许会出现在派对上都多亏了施霖。他们曾私底下见过一面,施霖告诉他,孟昭昭和梁戴文在合伙玩弄他。 这让他大受打击,本来已经无条件相信昭昭,结果自己再次成为小丑。施霖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她偷听到孟梁二人的谈话,两人闲得无聊,要逗弄他一阵。孟昭昭私下跟他见面,假装为他着想,让他放松警惕,梁戴文再给他最后致命一击。 为了让他清醒,施霖将他带进梁戴文的万圣节派对。 当他看见她跟梁戴文相谈甚欢,还看到自己曾经最爱的女人被侮辱。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一时头脑发热,才犯下大错。他只想杀梁戴文,从没想过伤害其他人。江许现在等着昭昭醒来,做他的证人。 而正因为江许的坦白,梁戴文酒驾伤人,找人顶包的事又被摆上台面说。但梁戴文坚持不撤诉,坚持不承认江许的指控,同样要等着昭昭醒了后再说。 这段时间梁戴文并没闲着,他回了趟国,亲自跟孟传庆和许皎赔罪,并告诉他们自己跟昭昭在谈恋爱,那天是昭昭帮他挡下了子弹,他一定要为昭昭讨回公道,并且娶她为妻。 孟传庆和许皎得知此事,非常愤怒,主要愤怒对象是江许,他们对梁戴文的责备只是集中在没有保护好昭昭这一点上。关于嫁娶问题,他们说要慎重考虑,需要征求女儿的意见。最后他们虽然狠狠骂了梁戴文几句,但也表示愿意配合他,重判江许。 昭昭听完后,半天没回过神,太多信息需要处理。施霖怎么知道的?就算知道她见过梁戴文,也不可能知道她与江许见过面。 她联想种种,终于恍然大悟,施霖就是Mr.nice。怪不得这Mr.nice什么都知道,一定是梁戴文跟施霖聊过车祸,聊过对她的侵犯。她随即想到更严重的问题,江许有没有把关于她的那件事说出来。 孟亦林仿佛会读心术,也跟着说了一句:“施霖就是江许口中的Mr.nice。” 她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的?江许说的?” “其实江许只跟警察说了一半,没供出施霖,也没说什么Mr.nice。只说是因为怀疑才跟踪你到派对,以为你跟梁戴文合谋玩儿他,又看到前女友受辱,就冲动开了枪。施霖和Mr.nice的事,是我问出来的,我单独去见过他,跟他讲起你的真正意图,他才悔不当初,跟我坦白了所有事。我是从他叙述中,推测出施霖肯定脱不了干系。” 她嗫嚅着问:“他......他什么都跟你说了?” “我那时候才知道自己把你逼成什么样,要是我能多体谅你,多理解你,你就不会受伤。对不起。” 昭昭试图从他脸上读出什么复杂情绪,但他一如既往地克制着情绪,只是难掩愧疚。他一定还不知道,只是对之前的漠视感到内疚。 他拥她入怀,在她头顶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昭昭埋进他怀里,有些鼻酸,江许没有说那件事,也许是对她最后的体恤。 紧接着,孟亦林告诉她接下来需要面对的事。 过两天孟传庆和许皎会抵达纽约,还会有警察过来询问关于梁戴文找人顶包的事。 “江许愿意认罪,但只认伤害你的罪,诽谤罪他不认,他想让你出庭作证。而我爸和你妈挺相信梁戴文,不想你作证,不想你被牵连进去,他们要过来带你回国。” 昭昭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替她隔绝所有联系,又为什么一直不现身。即使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述说着近来发生的事,也能猜到他每天如何殚精竭虑地为她奔波,凭一己之力挡住了多少盘问与责任,为她挡出了大半个月的清净日子。他们都等着她醒。 昭昭激动地说:“爸妈中了梁戴文的计,他怕我真去揭发他,才妄想通过求婚来蒙混过关。他真让我恶心!” “中什么计,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梁戴文是真觉得你为他挡了子弹,他把施霖甩了,他真想娶你。” 孟亦林忽然用力地抱紧她,继续说:“你知道在美国雇个杀手有多容易吗?只要三十万美金,就可以制造一场意外身亡,了结他那条狗命。可这样太便宜他了,死太便宜他了。” 昭昭悚然一惊,他的声音过分冷静,带着压抑的恨意。她从他声音里听出这不是单纯泄愤,他真的想过杀了他。她甚至毫不怀疑,只要她点头,他们就会合谋一场意外的谋杀。 她既惶恐又心疼,感觉自己这事都要把他逼疯了。她故作轻松地说:“为了这点事要杀要打值得吗?我才不要他毁了我们的人生,我不干,谁也不能逼我嫁。” “如果你不想见他们可以不见,我帮你挡住他们,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 她想,他又要把我关进无菌室,可这样只会让我的抵抗力消失,受不得一点侵袭。她挣脱他的怀抱,直直看着他,很坚定地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打算出庭,做江许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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