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好了?我问过律师,你如果出庭作证,虽然不构成包庇罪,也不可能完全无责,会受到处罚。” “会坐牢吗?” “当然不会。” “可是江许会坐牢,他身上那么多指控,有些还是被人无端捏造的。我应该还江许一个清白,至少可以减轻他的刑罚。最重要的是,我不想梁戴文逍遥法外。”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都支持你,我会去应付爸爸他们。” 他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她说:“等这件事彻底结束,我们就去跟他们坦白,好不好?” “他们不同意,你也要坚定不移地跟我走。” 昭昭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她决定等出庭作证后再见父母,这样就不用面对他们无休止的唠叨,和无形中施加的道德压力。等事情结束,她随他们打骂。 事到如今,她只能举旗造反,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曾经想用最温和的方式结束闹剧,可事情总是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坏事总能如期而至。究其原因是自己妄图通过自欺欺人的手段达到目的,她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也许遭这一场罪才能想通,世间没有捷径,必须勇敢地直面风暴,才能获得心灵的风平浪静。如果还不反抗,她就要被安排嫁给梁戴文了。当然她不愿意谁也不能逼她,可父母那模棱两可的态度才是让她心生不平的关键。 他们对梁戴文的宽容,到了令她发指的地步。 第65章 他走出医院已经凌晨一点,司机刚为他打开车门,身后有人唤了一声孟先生。他转过头,施霖从阴影中走出来,哆哆嗦嗦地走向他。 初冬的夜晚下起雾,她只穿了单衣单裤,脚踩一双拖鞋,脸色冻得青白,更凸显了额上那条还未痊愈的伤疤。 孟亦林有一瞬的诧异,随即冷笑着说:“挺有能耐,找到这里来了。” “孟先生,我想见你一面,他们不让我见。求求你给我点时间,让我说几句。”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 施霖低下头,两只手揪着衣摆翻来覆去地揉搓,摆出一副任打任骂的姿态。明天一早托德会带领几个保镖押送她去亚利桑那州,那里紧邻墨西哥边境。 根据自己的偷渡经验来推测,大概是为了从邻国出发,把她押送回国。她不知道孟亦林为什么这么做,只知道再不行动,那一辈子也见不到江许了。 她耍了些小花招,翻出阳台,爬下五层高的楼房。托德到现在还没发现她跑了,大概没想到一个瘦弱的中国女孩,宁愿冒着摔断腿的危险,也要一步一挪地爬下高楼。他们虽然收走了她的手机外套钱包和鞋,但没有搜她全身,让她得以保全藏在胸罩里的美金。她知道孟昭昭住进了哪家私立医院,招了辆车赶往那里,在楼下守了三个多小时,终于等到孟亦林。 她并不想逃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就为见孟亦林一面,向他忏悔,获得他的认可,从而安心留在美国,了却未完的心愿。 她说:“我可以不来找你,随便跑到哪里躲起来,但我必须见你一面,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这就是你的诚意?” 她抬起头看他,头一次恳求一个男人不是靠美貌,不是靠卖乖献媚。她知道这男人不吃这套,她必须毫无保留地坦诚。 她重重点了下头,“是。” 孟亦林转过身冷冷地说:“上车。” 她跟着上了车,孟亦林叫司机开车,开往她刚逃出来的地方。 她恳求道:“孟先生,这些天我想通了很多事,我不能走,我想留下来照顾江许,求求你了,我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孟亦林不语,她接着恳求:“我不能让他坐牢,求求你,让我做点什么,就算被梁戴文找到也无所谓。” 他玩味地看着她,不冷不淡地说:“想再挨一顿打?” 施霖搭在膝上的手拽紧,那顿毒打还记忆犹新。梁戴文送昭昭到医院,不知遭遇了什么,回到家时杀气腾腾,打了她一顿泄愤。他抡起手掌用力扇在她脸上,扇得她落了颗牙齿,又扇下一巴掌,将她扇倒,额头正好磕在茶几上。她满脸鲜血,被扇得魂飞魄散,终于意识到梁戴文跟派对上那些男人一样,从未拿她当人看过,甚至就是因为他的态度,他们才更加肆无忌惮。 那天后,她趁梁戴文回国,偷偷逃走。回到法拉盛举目无亲,只得先找家小旅馆住下。没出两天被孟亦林找到,她被那些大块头保镖带到他跟前,她以为会再挨一次打,可孟亦林只让她事无巨细地交代所知道的一切。 孟亦林听完,没让她走,将她关在一间公寓里,让人守着。她一直以为孟亦林控制住她,是为了让她出庭作证。 她当时很是踌躇了一阵,既怕作证得罪梁戴文,又怕不作证得罪孟亦林。她是黑户,是无根的野草,也是俎上鱼肉,她被这些手眼通天的有钱人盯上,她无法反抗,只能任他们宰割。 可过了几天,她才得知自己将要被带离纽约。她摸不透孟亦林的心思,竟然不让她作证,要送她离开。她当真动过就此离开的念头,但另一个念头也冒了出来,如果一旦离开,她就再也见不到江许。 从江许冲出去为她拼命开始,她就彻底输了。只有这个男人拿她当宝贝呵护,她却弃之如敝屣。 她高估了自己,她无法控制局面,更无法控制人心。他们本来商量好去派对拍下照片,再放到网上,以此证实孟昭昭和梁戴文的关系。她没料到自己会被酒疯子缠上,更没料到江许会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维护尊严,维护她。 她想了又想,第一次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思考。她想起江许那句话,恶魔引人犯错,天使引人忏悔,江许就是她的天使。他曾拉起过她,她却要踩着他攀登天堂。可那哪里是天堂,那里遍布欲望,而欲望滋生魔鬼。 “我不怕挨打,我只求心安理得。让我出庭作证揭发梁戴文,就算我会被移民局遣返回国,会被梁戴文报复,我也愿意,只要能让江许减刑,我什么都愿意。”她说这话时,如同立在废墟之上的女将军,傲气十足地看着满目苍夷,掷地有声地喊着口号。 可孟亦林一脸高深莫测的冷漠表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车子很宽敞,后座有足够空间让她跪下来。她丢掉了很多东西,不要脸不要自尊不要真心,只想要换来好的生活。可到头来,丢掉了最宝贵的东西,换来了一场幻觉。 此刻她为江许而跪,她感到无比尊严,“我......我对不起江许,对不起孟小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孟先生,求你了,不要送我回国,我会……”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回国?” 施霖愣住,很不解地看着他。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片刻,才说:“江许没跟警察提起你,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主动问起你怎么样了。他一点都没怀疑你,只是觉得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怜惜他的人。而真正怜惜他的那个,被他送进了医院。其实稍微想想也能想到你就是Mr.nice,他就是不愿多想,你能控制这么蠢的男人,就以为自己能运筹帷幄了是吧。” 施霖控住不住地流下泪来。 “他跟我坦白了他以为的真相,并且隐瞒了一件事,这件事还是从你这里知道的。” 她愣了愣,旋即想起是哪件事,试探着问:“是孟小姐被......” “闭嘴!”孟亦林低声呵斥,眼里充满了厌恶。 她吓了一跳,迄今为止只见过他不露声色地施压,这突如其来的盛怒让她隐隐觉察出,孟昭昭的那件事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他理解昭昭为了隐瞒这事做出的牺牲,他要替她守住秘密,就像他为了不把你这黑户牵扯出来,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江许把你完全摘出去了,梁戴文巴不得不提你这茬,而昭昭也决定出庭作证。你运气挺好,还能全身而退。就算你出庭作证,也只会受到道德谴责,现在装什么好人。” 她默默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觉得你的坦白能换来原谅?你以为我关心你的悔悟?吼两句就觉得自己大义凛然了?我最恶心浪子回头这一套,我从来信奉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你应该付出代价。” 施霖焦急地说:“孟先生,不管什么代价我都受着,我......我去作证,证明我与梁戴文狼狈为奸迫害江许,孟小姐那事我绝不提。这样江许一定能得到同情,能减刑。” “我不在乎江许能不能减刑,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有没有你都无所谓。” 她六神无主,开始反复咀嚼这句话的含义。他不需要我作证,要我付出代价,他真的是想送我回国吗?她被这念头吓坏了,偷偷瞄了他一眼。他侧过脸望向窗外出神,无情无绪,任她跪着。 等回到公寓楼下,托德出来迎接,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又尴尬又凶狠,归根结底是为了用凶狠掩盖尴尬。他打开车门,先跟老板道歉,又去拽施霖,嘴里嘟囔着,naughty girl。 她感到大势已去,但仍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她扒着车门不放,哀声祈求:“孟先生,我……我一辈子给孟小姐做牛做马,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我待在这里,让我赎罪。我一直记着孟小姐那句话,她不在乎自己名誉是否完美,她在乎的是自己能否容忍这个人渣不拿女人当人。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托德一身腱子肉,一勾腰轻而易举将她抗在肩上,往另一辆车走去。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句什么,施霖听不懂,但她明白自己赌输了,逃不掉了,他们现在立刻就要动身去边境。 托德在车前把她放下来,她被反剪双手,忽然感到手腕发凉,托德给她戴上了一副手铐,紧接着她被塞进车里。 她透过车后窗望出去,孟亦林的车还停在原位,却离她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车窗外的天空由黑转变成幽蓝,天就要亮了,车子驶过了布鲁克林大桥,往高速公路驶去。路程遥远且平坦,可是她前途未卜,不知道接下来将面对怎样的境遇。她在绝望中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 车子停了下来,手铐也不见了,她看见托德在车外抽烟讲电话。她望向窗外,街景尤为眼熟,她发觉自己回到了法拉盛,回到了租住的半地下室门口。 托德见她醒了,挂断电话,将代为保管的东西还给她,让她穿上衣服。他知道她英文不好,便一字一顿告诉她可以走了。 她懵了,用脑子里贫乏的单词量,组成勉强能让他听懂的句子,问,孟先生放我走? 托德点点头,给她做了个请下车的手势。 她惊喜交加,嘴里反复念着谢谢,非常感谢。下车后,阳光晃得她微眯起眼,周遭的街景还有些模糊,可是脸上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她知道这不是梦。她将手挡在额前,长舒一口气,身后的托德说:“Goodbye,Lucky 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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