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铁皮大门，陈旧的传达室，从外围看，里面很破，有栋五层建筑最显眼，窗户全拆走了。
池雪让吴翰在车内等，自己快步走近传达室。
小屋的玻璃窗被纸糊得严实，只有两块矮窗透着光，瞧不见里面有没有人。
池雪用力砸着窗框，没反应，她又去砸大门。
吴翰从车里出来，站在车外看着池雪，有点莫名的担心。
“有人有人，别敲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小门里钻出来，揉了揉眼睛，似乎刚刚在里面睡觉。
“您好，我是工程顾问公司的，正在对这片工业区的厂房建筑做调研，能否让我进去看看？”
池雪递上名片，又打开导航软件里的卫星图，重新核对了一遍位置。
“什么调研，我没听说过，这得找我们上级。”
“您是说卫星集团吗？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池雪只是随口一说，或许真让她联系，她就找上次那个来公司的方经理。
“美女，你别难为我了，你找谁也不好使。这里不让进！里头那么破有啥好看的！”
中年男人不耐烦，退后想关上门。
“等一下，大哥！”池雪抵住门，她的犟脾气犯了，但依旧柔声细气地。
“我不进去，闲聊几句总行吧！”
男人轻笑，双手抱臂，斜倚在门板上，“新鲜了，我就一看门的，你是记者啊？”
池雪也放松下来，陪着笑，“不是的，我老板对这块地感兴趣，派我先来转转。为什么不能进去啊？”
男人瞅了瞅不远处的吴翰，暗暗摇头，不是豪车，更不像老板，女人的话虚实难测。
“您在这多久了？这地方多偏啊，附近的厂子接连都荒了。不过我听说政府可能有新的规划，以后这片地就能升值了！”
池雪开启自己的忽悠模式，可对方并不感兴趣。 ----
第 36 章
“大哥，您的上级是谁，要不我求求他？”
“好多人盯着这块地呢，我年前专门跑来就是想先进去看看实际情况，方便我老板去找卫星集团谈生意。”
“嗐，其实呀！”中年男人撸了下寸头，他听烦了，“我哪知道什么卫星集团啊，我就是被一个保安公司派到这的，也就来这不到三个月吧！”
“整天闲得无聊，但是有一点啊，不能让任何人进去！这是人家交代过的，虽说给的钱挺少的。我年后都不想干了，估计上一位老兄也是嫌钱少走的。”
池雪低下头笑，差点忘了，她还真有这方面的准备，从包里取出一沓红色钞票向前推。
“嘿，这哪行！”男人跨步转个角度，靠近池雪，“上头有监控！”
他挤眉弄眼地抽走几张，匆匆掖进裤腰。池雪懂了，退后一步，大大方方地将钱又塞回包里。
是的，向监控证明，大哥没收！
吴翰看见男人嬉皮笑脸的，快步走上前，在池雪旁边站住。
“唉，干哪行都不容易！春节有假吗？”池雪还在闲扯，不问出点什么，她就不走。
中年男人也看出来了，而且一男一女此刻左右夹击，形成压迫感。
“我就是好心提醒哈，而且我也只知道一丁点。”男人用手比划，“听上一位老兄说，那楼上跳下来一个人……所以说现在可不敢让外人进去，万一干点什么……”
“买房子买地是不是最关心这个呀，但是啊……”男人大喘气，眼睛扫过对面两人，“好像那个人没死，拉走了！”
池雪睁大眼睛，耳廓都在收缩，“跳下来”那三个字像根尖刺楔入心口，“没死”又令急速外溢的血液骤然凝固了。只有脑海中还在闪现一道道黑影，梦里见过的场景。
是他吧，被送进医院里，又继续痛苦了两个月！
是他，不然怎么都回到永州养病了，又突然在京市离世呢！
她哆嗦着手理了下耳边的碎发，努力稳住气息。
男人挥挥手，“别怕别怕！不然，我可不来这地守着！”
其实他眼里还有几分吓到池雪的得意，没成想池雪还有疑问。
“男的女的？多大岁数？什么时候的事了？”池雪边问边翻包，被中年男人慌忙按下手腕。
“你别！我说了，我就知道这么些，还是打上一个看门人那听说的，其他一概不知！”
“真的……不知道了？”
要是能多一点信息呢，让她彻底死了心吧！抑或是巧合呢，偏僻的厂区……可是坐标没错，就指向这，只有她到了那栋楼里，测定坐标，她才肯放弃。
大脑此刻指挥不了身体，脚底发虚，池雪迈不开步子。
吴翰见她脸色煞白，挡在她身前解围，“谢谢您了！您拿着名片吧，有情况还可以联系我们！”
“哦，好的！早点回去吧，两位！”
铁门砰地一声关上，池雪弯下腰，将身前的衣服攥成一团。
“怎么了？肠胃又不舒服了？”
池雪听不见吴翰的话，似乎也忘了身边还有人，蜷起身子在原地缓了一分钟。直到背包从肩头滑落，扬起地上的灰尘。
“池姐……”吴翰的手伸过来，她感受到外力，清醒了几分。
她在干嘛，还有同事在呢！
池雪，不能失态！
那个男人话不能信，一个看大门的，听别人说的……捕风捉影……为了赶他们走，编故事……
池雪揪着外套，像是自己把自己拽了起来，动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几点了？我们回去吧！”
“池姐，你行吗？是需要吃药，还是去医院看看？”
吴翰生平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不知该怎么问她，头顶都冒汗了。主要分不清楚，池雪是在惊讶有人跳楼，还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显然，后者更要紧吧！
“我没事……谢谢你！其实，这是我的私事。”
“哦。”
吴翰打开车上的广播，看到池雪眯起眼睛，缩在副驾驶位置上要睡一会儿。
他没去打搅，一路朝公司开，开入市中心已经到了部门约好的聚餐时间。
吴翰突然脑子活泛起来，把车直接开往饭店。如果池雪还能坚持就直接参加聚会，如果她感觉不好，就开着这辆车送她就医。
走走停停，市中心的道路拥堵，池雪睁开眼睛，夜幕四合，车窗外高楼林立，万家灯火。
餐馆林立的商业街上，空气中隐隐飘动着饭菜的香气，还能听见酒瓶磕碰的清脆声响。
她这个吃了一肚子防腐剂的家伙居然还活着，偏偏叶永浩这种前二十年都顺风顺水的人突然走了……混沌的世界，不按常理出牌。
池雪怕了，不想再查了。一个看门人的闲言碎语都能让她后背湿透。
“池姐，前面就是饭店，你好点了吗？”吴翰拍了拍池雪的肩膀，因为紧张她，将那只手停在了她肩头。
“我想，你进室内喝点热水缓一缓，然后跟领导们请个假吧！今天早点回去，怎么样？”
池雪看见他一脸关切，还帮自己出主意，忽然笑起来。这回神情自然，将吴翰也感染了。
“平常工作都没这么有条理过，照顾人倒是……你应该学医，或者当幼师，小朋友们一定喜欢你！”
“呵呵……“
“其实可以简单一点，说我是暖男。”
吴翰说得小声，转过头去泊车。
池雪瞥见他的耳朵，可能是红了，也可能是她看错了。她对着副驾位置的化妆镜涂了些唇釉，让气色好一点，比吴翰晚了一步下车。
“程哥！”
“怎么来晚了！”
池雪一阵紧张，不知道程毅什么时候走近泊车位的。她只想直奔饭店大堂，可两个男人的身形都在朝她逼近。
低下头，不看任何一个，池雪迈步，“是，是迟到了，可我要先去下洗手间！”
他们同时听懂，闪开一条路，终于让池雪溜了。
“池姐今天又不舒服了……”
身后有吴翰跟程毅解释，不错，有个徒弟真好。
卫生间的灯光格外刺眼，池雪慢吞吞地抽出纸巾擦手，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程总！”
完了，还是要面对他。
男人站在走廊里，墨绿色羊绒衫，领口露出洁白的衬衫领，双手随意插兜，两腿修长。
如果是在今天以前，池雪会情不自禁地迎上男人的目光，被他的斯文气质吸引，可是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了。
见到他，叶永浩和叶国伟的名字就会出现。
“你害我家破人亡……”
叶国伟的叫嚷也再次出现。
不管内心多么混乱，池雪攥紧拳头，佯装镇定地走到程毅面前，“程总好！”
“去哪了，也不接电话？”
程毅在前面引路，两人进入电梯，部门聚餐在三层的宴会厅。
池雪靠在角落中，一只手被男人握在掌心，“一会儿别喝酒了，你想走的时候，我就跟你一起走。”
她沉默，任凭男人的目光从头顶扫到脸上，下巴、脖子、领口。程毅从未用这种无礼又傲慢的方式看过她。
结尾，程毅在电梯开门的一刹那扬起嘴角，走向了喧闹的宴席。 ----
第 37 章
池雪来晚了，座位在最边缘的一桌。
宴会厅里的小舞台上，领导们的发言已经结束，一连串的小游戏和抽奖活动正在火热进行中。
她像是变了个人，每次主持人在台上呼唤大伙踊跃参加时，她就第一个举手。猜谜语、读绕口令，完全不在话下。一会儿功夫就赢得了一只马克杯，一床盖毯。
“池工，你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忙着扫货啊！”有人取笑她。
“这有什么，我还等着中大奖呢！”池雪握紧手里的小纸条，是抽奖的凭证。
“来来来，喝一个！”
“工作一年辛苦啦！”
“走起！”
吴翰盯住池雪手里的啤酒，真的很像看着犯错的小朋友。
池雪笑道：“看什么看，你才不能喝，晚上要把车送回去，别忘了！”
吴翰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侧身在池雪耳边问：“你还想要什么奖品，我帮你……”
池雪喝了口酒，眼睛看向舞台旁边堆放的各种礼物，她刚才连续拿走两份奖品，主持人已经不许她上台了。可椅子上坐着的那只巨大的白色泰迪熊还是叫人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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