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施教授和吴教授,樊意琳他们团队的导师非常年轻,跟他们关系很好,插科打诨也不在话下。他们也就没意识到,施教授是多么严肃的一个人。 于芽看着他们怂恿施教授喝酒,还想跟他玩游戏拼酒,就一阵心惊胆战。 吴教授乐呵呵地说:“我们不喝啊,上了年纪了,喝不动,你们喝。” 然后拉着施教授去抽烟了。 于芽有心事,一顿饭吃下来格外沉默。 四周欢声笑语,你一言我一语,柏渡更是会来事,跟B大那群人开始划拳喝酒,闹得气氛轰轰烈烈,很热闹,也很吵。 于芽怕自己没胆量,于是也混着跟他们喝了好几杯,等晴江察觉的时候,她都已经喝了三瓶。 晴江惊了一下,伸手去扣她还在喝的那一杯酒,“你都没吃多少东西。” 于芽眯起眼,都说酒壮怂人胆,那股烧燎感从胃里直冲大脑,烧得她理智全无,倒是有点敢说话了:“我吃了点花生米。” 晴江瞄了眼桌前没怎么动的小吃盘,“……” “来,碰一杯。”于芽抬手,壮着胆子说。 晴江无奈地笑着,拿起桌上的一杯酒,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行吧,待会我拖你回去。” 于芽愣愣的,看着他有些暧昧的笑容,忽然气血上涌。 于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定地选择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以前无论人和事,她都谨慎再谨慎。 这么多年,倒是没想到,自己会打算跟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人告白。 可他是晴江。 她为了这一天,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陪着他们在实验室里熬夜,看数据,或者在活动现场跟踪定位,总之让自己忙起来,不去多想。 一想到要告白的对象是晴江,就不由自主地想退缩。 可又觉得,自己已经告白过一次了,无非是再坦诚点。 一定没问题的。 于芽张了张嘴,还未出声。 另一桌忽然传来骚动,樊意琳举着酒杯站起来,声音清亮地喊了声:“晴江!” 周围吵闹声渐低,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樊意琳,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晴江。 后者懒散地靠着椅背,手边就一瓶酒,还只喝了一半。 樊意琳一身碎花裙,她把扎的头发放下来,染成棕色的大波浪垂落及腰,她笑得大方,又能轻易带动着大家的情绪,“我们高中竞赛的时候就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没考上你们学校,也是挺惋惜的。” 身后响起组员的一阵嘘声。 樊意琳:“不过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上次海边遇见,这回比赛也是。” 柏渡已经有些猜出来这女生要说什么了,身体往一侧靠了靠,去观察晴江的表情。 晴江仍旧坐在那,没什么反应,嘴角弯着客气礼貌的弧度。 樊意琳紧盯着他,眨了眨眼,脸上红晕尽显。看她这样娇俏的模样,其他学生也都意识到了什么,起哄声渐起。 她向来大大咧咧,跟自己的组员都处成了兄弟,说话也直来直去,所以这会难得害羞了几秒,最终一口气道:“晴江,我喜欢你!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说完便捂着脸就是笑,也没敢看对方。 周围爆发出惊叫和起哄声,年轻人就喜欢凑这种热闹,响起此起彼伏的“在一起!在一起!”喊声。 那些声音刺耳的像是能把这夜色都捅穿。 于芽握紧酒杯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眼有些酸,忍不住垂下头。 周围多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而她坐在旁边,身形小巧,又隐在阴影里,只要不抬头,没人会注意到她那双略微洇湿的双眼,更不会发现她的心思。 晴江仍旧带着笑,表情没有一丝动容,坦坦荡荡地面对樊意琳,在对方紧盯的目光中轻轻摇了一下头。 他不说话,小动作也很轻微,给足了女生面子。其他人还在起哄,所以注意力没有多放在晴江身上,也就没几个人看到他拒绝的举动。 樊意琳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长舒一口气,也算为这那一次竞赛夏令营的悸动交了份答卷,无论好与坏,它都结束了不是吗。 她笑着给自己找台阶下,“被我吓着了是不是,我刚刚跟他们打赌来着,结果赌输了,就跟你开了个玩笑。” 起哄声随即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嘘声。 开玩笑? 于芽惊愕地看向坦然落座的樊意琳。 难以置信,居然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她准备那么久,想了那么久,就想在今天跟他告白。 不仅被人抢先,还以这种方式潦草收场。 好荒唐。 于芽眼眶湿红,盯着酒杯里起起伏伏的白色泡沫,旁边的窗子灌进一阵凉意,冬风像刀刃一般割着她的指尖。 她忽然撂下酒杯,起身往外走。 四周静了一瞬,连樊意琳都觉察不对往他们这桌看去。 晴江挡了一下旁边人递来的酒,侧头去看少女的背影。她负气离去,每一步都走出杀气腾腾的感觉。 晴江拧眉,朝柏渡指了下空座位上的包:“帮我看一下。” 柏渡“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晴江已经拎起外套朝外走。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樊意琳说不上什么滋味,刚刚那场告白对她而言只是一场青春的落幕,下一幕就算开始,她也无所谓了。 * 于芽喝得有些多,醉意上头,她幻想过自己告白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可不管想了多少个结局,都不敢去猜想晴江的反应。 然而刚刚发生的事,令她有些退缩,心中起了另一种无法言状的情绪,只觉得一切都搞砸了,一切都不是她所预想的那般。 于芽站在洗手池前,双手浸在凉水下一遍又一遍冲洗。 情绪缓和下来后,发现自己其实是沮丧。 因为晴江今天收到的第一个告白,不是她。 她不是那个唯一了。 这种自私的小心思,在心底渐渐发芽,像藤蔓般慢慢缠绕住她的心脏。有些喘不过气,又有些,觉得愧疚。 不知待了多久,于芽才回神,慢慢走出洗手间,却看到晴江等在那里。 店内灯光打得昏暗,晴江拎着她的长款羽绒服,闲闲靠在隔档柜旁。 “我差点以为你晕在里头。”晴江走过来,将羽绒服递给她,“出去走走,醒醒酒?” 于芽也不想回去继续吃,穿好羽绒服后,把脸埋进领子的绒毛中,垂眼看着地面,往前走着。 晴江:“于芽。” 没反应。 晴江又叫了她一声。 于芽赌气似的,完全没应,自顾自往前走。 她察觉到晴江跟在她身后,只余半步距离,就这样一路跟她到了店外。被外头的冷风一吹,于芽瞬间打了个喷嚏,她吸吸鼻子,却不知怎么的,眼泪开始慢慢往下掉。 该死的喷嚏。 晴江加快脚步,走到她身侧,递了张纸在她面前,语气像呼出的热气,很飘,又带着些温度。 他问:“怎么了?” 于芽扯扯嘴角,编不出任何理由,红着眼眶盯着地面,“你肯定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告白,只偏偏是今天……抱歉,我有点想的太多了。” 她抿唇,把头垂得更低。 “第一次什么?”晴江低笑了一声,很散漫,“告白啊。” 晴江刚刚其实都没怎么在意樊意琳的话,这种告白从小到大也听过几回,确实不是第一次。 今天好像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 但是于芽在意,他也就会在意。 而且于芽这意思……晴江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一瞬不瞬盯着于芽,去捕捉她的表情。 “到底怎么了,说清楚。” 于芽深呼吸,平复心情,“晴江,有些事可能是我太自私了,你听听就好。” 晴江听她念自己名字,正了正色,垂眸瞧着她。 于芽:“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秦楚烟跟你告白,你也拒绝了。今天樊意琳也是,有些事太巧了,我不想跟别人撞上,或者去做一样的事情,我很想……” 晴江眉心一跳,等她把话说完。 于芽稍顿,犹豫了好一会,才补完后面的话:“……想在你这里与众不同一点。” 于芽有时候很顾虑这点,也是因为佟瑛从小就在塑造她,她从始至终,都在强压的标签下渐渐找回自我。 所以她不想跟任何人撞上,同一天做同样一件事,她好沮丧。 这跟晴江无关,是她自己的问题。 于芽说完,想转身就走。 晴江伸手去捏她两边的毛绒领,向前轻轻一拽,于芽下意识抬眸,两人视线撞上。 冬夜里呼出的白雾交缠在一起,晴江弯起唇角,令人意外地问了句:“附近有家电玩城,想去玩玩吗?” 于芽没听懂,“什么?” “我其实没去过。”晴江伸手擦去她的泪痕,“这回是第一次,所以你要陪我。”
第41章 附近居然还有一家电玩城在这个点营业, 门口摆着好几个闪烁的霓虹灯牌,不细看还以为是酒吧夜店,仔细往里看, 才能看到成排的抓娃娃机和游戏屏幕。 老板一个人坐在前台的躺椅上刷抖音, 见他们过来,眼皮都懒得抬, 指了指前台的二维码。 晴江手机扫完码, 在机器下兑了一筐游戏币, 然后塞给了于芽。 于芽有些懵, 端着一筐游戏币跟在他身后进入大厅。 这个点还在游戏大厅里的人也不少, 旁边两台跳舞机上一男一女跳的正嗨,音乐声震耳欲聋, 处处热闹喧嚣的氛围,几乎麻痹了于芽的感官。 在光怪迷离的灯光中,晴江带着她从抓娃娃机玩起。那一排排的娃娃机, 有一个里面是叛逆熊布偶,晴江站着看了一会,开始往里面投币。 结果一大半游戏币投入进去了, 一个都没有抓到。 看着玻璃窗内一次又一次的松爪和掉落, 晴江捏着游戏币在投币口旁轻轻磕着, 不满地啧了一声。 于芽眨眨眼,她也不懂娃娃机的原理,但是从概率来讲, 他们也该能抓一个了, 为什么还这么难抓。 “要不算了, 还有别的没玩呢。”于芽心里计算着,他们早就开始亏了, 再抓下去,都是沉没成本。 晴江无动于衷,依旧投进去两个币,再来一次。 这一次不一样,机械爪落下,很稳的抓住了玩偶的头部,缓缓上升,向左移动,最后松开——咚的一声,他们的玩偶从底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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