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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怀疑过自己高考失利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在篮球上面投入了过多时间。只是这么久以来，他始终没能找到两者之间确凿的联系，该背的课文自己背了，该做的课外练习自己从没落下，该去周末补习班自己也没逃过课。 但不管怎么说，在高考成绩出来后的剩余漫长的暑假里，他再没有碰过篮球。来到烈山中学后，他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曾在二中打过校队，哪怕自己会打篮球这事，都在内心困顿之中被刻意隐瞒过去了。 “且慢，老秦，我有一个问题，很认真的。”刘嘉宇追了出来。 “你问题太多了。”秦双没有停步，依然自顾自往教室走去。 “就问一个。” “你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你真的买了杜兰特 12 代吗？” “你脑回路能不能正常一点？” “开一个玩笑啦，我看你情绪这么严肃，让你放松一下啦。真的，我正经问你一个问题。” 秦双不再理会刘嘉宇，他到了自己的教室门口，快步直接走进了教室。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刘嘉宇这厮竟然神经大条跟进了教室，站在了讲台上冲着自己背影大喊了一声：“老秦，我就想问你，三年前你因为什么喜欢上打篮球的！” 这会儿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了，大多都在做着上课前的准备。一个来自其他班级的陌生学生突然出现在讲台上，并且以一副革命烈士手持炸药包的气势朗声高呼，其震撼人心的能量让原本处于活跃氛围的教室瞬间变成了静止状态。 刘嘉宇迎接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诧异目光，丝毫不显得尴尬和窘迫，甚至还露出了一丝“革命英雄”的骄傲来。 那一刻，秦双恨不得就地掘出一个坑，要么把刘嘉宇这颗毒瘤埋了，要么自己跳进去躲起来。他极力的想装作不认识这厮，奈何班级里的其他同学在看完刘嘉宇之后，紧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自己这边。他只好在脸上强堆赔笑，并试图用眼神来解释这是一场误会——眼前这个神经病是自己失散多年同时身患一定程度弱智的远方表亲而已。 “秦双，你会打篮球？”片刻后，一个左近的女同学忽然开口问道。她是高三七班的班长，之前负责过班级篮球比赛的组织工作。 “他不仅会打球，他以前还是市二中篮球校队的队长啊！”秦双还没来得急回答，讲台上的刘嘉宇先一步大声抢答了。 “你还是校队队长？那之前问要不要参加篮球比赛时，你怎么不说话啊？”班长问道。 “我不想参加比赛，哪有时间参加比赛啊？”秦双带着情绪斩金截铁的说。 就在这时，七班班主任走进了教室。班主任第一眼看到讲台上的刘嘉宇，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换上一副严厉的面孔。 “你是哪个班的？已经上课了你知道吗？”他质问道。
第17章 三份高校录取通知书（3） “哦，不好意思，许老师对吧，我是那个……何老师让我来，确认一下咱们七班篮球队情况的。”刘嘉宇一边说着，一边挪动步伐向教室门口转移。 “篮球队？之前不是确定我们复读班自愿参加吗？别一天天的净瞎折腾这些事，全校这么多班，这么多学生，随便找几个人组一下校队多简单的事，非要搞这么复杂？一个前职业篮球运动员而已，也不看清楚咱们学校实际情况，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知道学生最重要的事是学习吗？”许老师一股不好的情绪直冲而出。他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班级里的学习氛围越来越浮躁，不单单七班，全校上下都已经被这次篮球比赛的事荼毒匪浅。 “当然当然，纯属自愿，绝不强求，我这不……就是来确认一下嘛。”刘嘉宇说着，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出了教室门。 “你回去告诉小何，七班不参加篮球比赛，是七班同学自己决定的。”许老师强调道。 “是……是……我知道了……”话音落在了走廊远处，刘嘉宇早已消失不见。 原本异常的教室，转眼间恢复了正常。学生们纷纷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嘈杂消失，井然有序。秦双依然沉浸在刚才刘嘉宇疯狂行径对自己造成重大伤害的阴影之中，有那么一刻他很希望自己身怀绝世武功，在刘嘉宇尾随自己进教室之前，就该反手一掌将这厮击飞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发小，亦或是小时候自己眼力不够，没辨出这货长大之后会具备这般祸国殃民的奇技淫巧。 这时，正式上课的铃声响了，班主任许老师破天荒的没有立刻开始讲课，依然就着篮球比赛的事说道：“老师我呢，不反对你们打篮球。但对于你们现在来说，打篮球这件事能放则放。你们已经错过一次高考了，明年要是再失利，难道还要复读第三年吗？老师是过来人，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你们咬咬牙辛苦这一年，等你们考上好的大学了，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让你们去探索自己的爱好……” 讲台上许老师汇聚了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和推心置腹为一体的讲演仍然在继续，但秦双却心事重重早已听不进这些耳熟能详的大道理，不单单是因为他在市二中时就已经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训导说教，更重要的是有些“大道理”听多了，反而让人越来越不能明晓事理了。 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机会进入大学，可从各种成年人的各种描述之中可以得出，仿佛大学就是蓬莱仙境一般的美妙绝伦，只有进入大学之后才能真正放开自己做想做的事情，而在那之前则必须头悬梁锥刺骨，历经千锤百炼。他不得不怀疑高考的本质其实是一场渡劫，高考之前大家都在为前世的罪孽赎罪，渡劫成功后方能位列仙班，颐享齐人之福。 他打开书桌抽屉，找到了即将上课的课本，不经意间看到一叠放在书桌最角落、被其他课本压制住只露出了一个角的卡册。他迟疑了一下，将课本向一旁挪一挪，露出了卡册的全貌。卡册一共有三张，颜色和形状都不一样，经历过高考的人应该都会知道，这卡册其实是高校发来的录取通知书。 尽管高考成绩不理想，但他还是在网上填报了二本线和专科线的志愿，本以为自己的成绩没有什么竞争优势，却没想到其中三个高校还是发来了录取通知。他拿起这些通知书看了一眼，三所高校分别是理工大航运学院、省警官学院、武州船舶高职学院。他很快又把这三张通知书放回到抽屉的角落里。这些都应是过去式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个高三复读生，过去和未来都不需要过分关注，需要过分关注的只有当下。 他合上书桌抽屉时，忽然发现了左前方的班长正回头看向自己，二人的目光交织了一瞬间，班长先一步转回身避开了。他记得班长的名字叫尤小苏，今年高考文史类是 538 分，因为志向就是双一流大学，所以决定重新复读。他对尤小苏记忆颇深，这位班长之前是文科生，复读时却逆洪流之行选择了理科，能有这样的魄力，这恐怕是本校乃至本市有史以来都屈指可数的案例了。 他不禁思索，这位尤班长似乎对篮球比赛的事很有兴趣。 “我再重申一下，下个月的篮球比赛，高三复读班都是自愿参加，但我个人还是坚持之前的建议，大家就不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件事上了。好了，开始上课，大家把课本翻到 38 页第二单元……” 高中生们的国庆假并不能全额派发，高一高二有五天假期，而高三只有三天假期，被占用的假期称之为“补课”。秦双对此并没有很多怨言，除了他已经有过一次高三的人生阅历之外，更重要的另外一方面还是他曾计算过，抛开挪借的两个周末，国庆节实际上只有三天假期，因此对于高三学生而言放三天假严格意义上不算吃亏。 国庆节假期第一天早上他去了一趟硬核咖啡馆，跟昔日市二中的一位死党好友见了面。 见面的地方是这位死党好友约的，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这个咖啡馆。死党好友名叫杨曦，不久前顺利通过了高考，现在在省内一所二本理工学院就读，适逢国庆节长假，学校所在地与家乡距离不远，于是果断便回来探亲访友一番。 再次见到杨曦时，对方竟然变成了一副黝黑精瘦的模样，险些让人误会这绝非是大学生放假返乡探亲，更像是刚刚从奴隶主庄园九死一生逃出来的农奴。 “两杯冰美式，炸香肠拼盘。”杨曦轻车熟路的点了单。 秦双环规四周，这里装修十分简约，但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吧台后面的咖啡师引起了他的注意，对方尽管穿着一套修身西装显得彬彬有礼，不过脖子和手腕裸露出却能看出色彩丰富、图案复杂的纹身痕迹。 “你是上大学去了，还是上战场去了？”咖啡端上来后，秦双问道。 “嗨，别提了，人生处处都是战场。我们刚刚军训完，你可不知道大学军训跟咱们高中军训根本不是一回事，全年级直接给你拉到山里去，一训就是十六天。说了你别不信，真要打仗了，我现在不用训练就能上阵杀敌。”杨曦侃侃而谈。 “你还真是能耐了，怎么样，大学爽不爽？” “反正军训这段时间不是很爽，太累了，不过熬过之后确实神清气爽。我这不也才开学一个月嘛，大半个月还都在山里，至于剩下小半个月……怎么说呢？还行吧，不管怎么说肯定比读高中爽。大一课程不算多，各种社团挺多活动的，大二大三师兄师姐隔三差五带我们喝酒唱 K，我感觉我快把我这辈子腐败糜烂的生活都过完了。” 秦双喝了一口咖啡，他很少喝现磨咖啡，这一口苦味下去倒是给了自己一些冲击。但咖啡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饮料，加奶加糖看似掩盖了苦味，却同时也掩盖了咖啡的香味。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校队高强度训练的第二天，体内乳酸堆积引发了各种酸痛，如果力度很轻的去按摩则一定很难受，相反力度很重的去按摩则会痛快无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通过咖啡产生这样的联想，或许是无聊的迷茫，或许是触景生情，又或许是这杯咖啡及乳酸堆积的联想正好暗喻了自己现时现刻的状态——他一直接受着别人给自己的人生加糖加奶，也一直在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去按摩自己无法正面面对的痛处，但这些都不能真正解决自己人生的问题，一度还将简单的问题弄得复杂了。 “对了，你还在打篮球吗？” “对了，你还在打篮球吗？” 片刻之后，秦双与杨曦居然异口同声的询问起了彼此，随即二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可是有时间打，我哪里有时间？”秦双故作揶揄的说。 “还行，我们学校虽然是个二本吧，但基础设施都还不错。每周周五、周六室内篮球场免费对学生开放，还有我们这一届新生住的是新宿舍楼，带空调和独卫的，打完球直接回宿舍洗澡，比在二中时方便多了，那会儿还得去澡堂排队。”杨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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