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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整个高中三年，秦双自认为自己绝非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垫底生。他中考成绩非常优秀，直接进入了仅次于市第一中学的另外一所重点中学——随州市第二中学。在二中的三个学年里，他各科学习都能跟的上进度，月考、期末考也都成绩不错，高一高二多次被班主任委以重任，属于其他学生家长眼里少有的全面发展型好学生。 可偏偏这次高考，他最终只考了 408 分，距离省内本科录取线差了 27 分，距离特控线更是少了足足 119 分。 整个暑假秦双和他的父母以及他父母的父母都面临着极大的焦虑：他母亲在跟一班友人聊过之后，认为索性在二本学校里选一个有优势的专业算了；他父亲则连续十多天里每天打好几通电话，同时还在网上查询了各类资料，顺带还仔仔细细算一笔账，盘算着让他去马来西亚、泰国之类的小国家留学；而他爷爷是央企退休干部，在全家上下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建议让其重新复读一年。 形式上征询了秦双本人意见，实际上则是一轮苦口婆心的规劝引导，最终全家上下代表秦双做出了复读一年的决定。 因为之前家庭内部的犹豫和商讨，让秦双错失了留在市二中本校复读的名额，几番打听后还是来到了师资力量雄厚以及复读升学率相对可观的一中分校——烈山中学。 重新再来一遍高三生涯却又是在一所全新的学校，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对于秦双而言自然是难以适应，尤其那“熟悉”的部分一点也不值得回味。高三意味着什么？那是所有学生生涯最艰难的一年，没有人会喜欢把这种艰难来回走两遍。 开学一个月来，他一直陷入一种困惑，明明课本上的内容自己已经学过了一遍，而现在却还得重新再学一遍。而这学习的方式几乎与当初并无两样，无非是苦读、苦背、苦练。他又不能不强迫自己去进行二次学习，万一下一次高考成绩依然不理想，或者更严重一点比这一次高考还要惨，到时候可该怎么去面对父母呢？ 正因为有这样的顾虑，对于烈山中学请来前职业球星顾孝一担任篮球校队主教练，以及下个月即将要举行的全校篮球比赛，他提不起一点兴趣。虽然说在过去好几年里，他几乎不会错过国内和国外的任何一场篮球赛事，一度还持续关注过顾孝一本人的巅峰时期。 毕竟在这个小城市里，没有少年不喜欢篮球。 只是，少年总有长大的一天。 每年国庆节前后，这座城市都会下一场雨，正式宣告秋天的到来。 九月月底的那天早上，这场雨水如期而至，淅淅沥沥又冰冰凉凉。 早自习结束后，为了错开食堂排队高峰期，秦双在教室里逗留了一会儿，随后才冒着雨去了食堂。买了一碗热干面，他不喜欢食堂内的嘈杂，特意来到食堂大门外的屋檐下，站着开始把面条和麻酱拌匀。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学生也在吃着早饭，不过他们并不是因为讨厌食堂内的环境，只是为了吃早饭时不那么无聊，于是特意来食堂外观看篮球场上仍然坚持冒雨练球人的球技，顺带就着当下校内的热点话题，讨论一下各年各班的实力格局。 不得不说，自从顾孝一到来之后，全校上下掀起了一股篮球热潮。刚开学那会儿，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在早自习后、晚自习前出没于篮球场，而最近半个月里，甚至烈日炎炎的午休时间都会有人在球场上奔跑。 不过此时此刻户外正被冷雨所笼罩，地面到处都是积水不说，气温也骤降到低于二十度，着实不是一个运动的好时机。眼下能出现在篮球场上的人，已经不能用热爱篮球来形容，足以堪称是用生命在打球了。 秦双抬头向前方眺望了一眼，只见篮球场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瘦高个儿在来回奔跑，他见过对方，从开学第一天起这个少年就经常出现在篮球场上。大部分时候对方是一个人打球，就如同现在依然是一个人一样。他真的很好奇，这个少年对篮球的热爱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老秦，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外面吃面呢？”身后传来一个搞怪的声音。 秦双没有回头就知道来者是刘嘉宇，二人曾经是一个家属大院出身，一起玩过泥巴、搭建过秘密基地、联手对付过其他家属大院的“敌人”，之后还进了同一所小学。不过初中前后，各单位的家属大院开始改革，二人的家庭先后购置了不同区域的新房，自此便分道扬镳再无联系了。没想到今年他复读来到了烈山中学，竟能在这里与这位昔日的发小重新相遇。他复读高三，对方则是刚从高二升到高三，二人同年级不同班。 “赶紧吃完赶紧回教室呗。”秦双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热干面。 “哟，那小子还在打球呢？我看他每天都打，有一天晚上下晚自习，我们回宿舍了还看到他跑到篮球场上打球。”刘嘉宇顺着秦双的目光向篮球场上看了去，不由自主发出了感叹，“我猜这小子是奔着进国家队去的吧？” “得了吧，都是瞎折腾，看他的样子根本没经过系统化训练，这个岁数别说国家队了，能打进校队主力都成问题。”秦双轻描淡写的做出了点评。
第16章 三份高校录取通知书（2） “不要这么说嘛，体育这种东西，努力总会有进步了。而且你不知道，他是高一二班的，他们班篮球队的情况可以说是高一年级里最惨，听说都凑不齐七个人，只有一个替补队员，还是一个女生。他们班能打的就他一个人，想想就知道他压力多大。”刘嘉宇一副江湖百晓生的姿态，煞有其事的介绍道。 “篮球可不是一个人的运动。”秦双意味深远的说道。 “老秦，你们七班篮球队情况怎么样了，咱们高三其他班的情况我都打听的差不多了，就你们班到现在都没动静啊。该不会故意隐藏实力，要给咱们来一个出其不意吧？” “还隐藏实力，我们连参赛资格都直接隐藏了。” “什么意思啊？你们七班不打算参加篮球比赛了？” “下个月篮球比赛是为了选拔校队，我们高三的学生哪里还有闲工夫参加校队啊？所有学校的校队队员基本上都是从高三上学期开始陆续卸任，这学校刚开始组建校队，高三学生打得再好，都不可能选进校队主力的。” 烈山中学应该是高三与高二班级数量比例差最大的学校，毕竟在独立建校之前就是以复读为特色的教学单位。如今高二有五个班，而高三却有九个班，当然，其中有四个是复读班。 顾孝一在提出举行全年级篮球比赛时，高三教学年级组的老师们已经进行过一轮讨论，最初的结论是复读班没必要参加这次比赛了。原因正如秦双所言的一样，这次比赛是为了选拔校队，原本高三就是最后一个学年，更何况复读班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再战高考，校队也好、篮球比赛也好，之于他们而言既没有时间也完全不具有任何意义。 不过后来，不知道在什么力量的推动下，教务处领导和年级组老师们协商给出了一个最终方案，那就是由复读班学生们自己来决定要不要参加比赛。 两周前，秦双所在的高三七班曾有人讨论过这件事，不过在这个新成立的复读班级里，学生们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学校，高考成绩也都不分伯仲，在没有老师出面组织的情况下，这件事不出所料的很快就下落不明了。 倒是刘嘉宇对于篮球比赛的热忱丝毫没有因为即将面临高考而打折扣，不仅如此，他还不遗余力的想要将自己的热忱分享给眼前这位发小：“也不一定啊，我听说顾大神选拔校队的办法别具风格。高三怎么了？年纪大我们用脑子打球啊。” 秦双给刘嘉宇投去一个“关怀弱智”的眼神，说道：“你没高考过吧？” 刘嘉宇理直气壮：“没有啊，那不是明年的事吗？” 秦双吃完最后一口热干面，把便携筷子放进餐盒，扣紧了餐盒的盖子，说：“我们复读班，除了明年的高考，其他事都不重要了。篮球只是爱好，高三以前可以打，高三之后也可以打，偏偏高三不能打。现在这么拼命打球，没意义，能给高考加分吗？” 他说完，准备冒雨返回教学楼。 刘嘉宇跟了上来。二人一路小跑。秦双却在进教学楼后去了一趟卫生间。食堂洗碗池跟食堂一样，通常都是人数爆满的状况，所以他每次都选择回教学楼卫生间去洗碗。刘嘉宇也跟了进来，略显惊疑的看着秦双在洗手池前刷着餐盒。 刘嘉宇用一副年过半百的口吻指摘道：“老秦，在这里洗碗可不讲究。” 秦双给刘嘉宇投去了一个“关怀重度弱智”的眼神：“这叫效率。” 刘嘉宇抱起双臂，认真的问道：“我听说你以前是二中校队队长啊。” 秦双手上刷碗的动作有了几分迟疑，但很快又恢复如初，他反问：“你听谁说的？” 刘嘉宇说：“我妈说的。” 秦双抬头看了刘嘉宇一眼：“你妈又是听谁说的？” 刘嘉宇说：“我妈当然是听你妈说的。” 秦双知道自己的老妈跟刘嘉宇的老妈曾经是同事，以前还在一个大院生活时，属于那种经常串门、一起抱团说闲话的亲密关系。虽然后来各自搬离了大院，但这座小城市并不大，隔三差五总会在菜市场、大超市或者降价甩卖会场上相遇。 刘嘉宇告诉秦双，那大概还是三年前的某一天，他们两个人的母亲在单位职工活动室里相遇，那年刚好是刘嘉宇快要参加中考，刘嘉宇母亲特意向大一届的秦双母亲请教了一下心得。中考能有什么心得？就算有，也不会是适用于每一个人。聊着聊着就变成了母亲之间的互相攀比，这种攀比很有意思，通常采用的方式都是对自家孩子明着贬低、暗中夸耀，讲究的是一种润物无声。 秦双母亲就是一个劲儿批评秦双本来初中成绩特别好，凭自己本事考进了市二中，头一学期还当上了学习课代表，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被选进了篮球校队，内部遴选之后还当上了队长，“打篮球多耽误学习啊，跟他说过多少回，就是不听”，“这又是课代表又是篮球队长，两边怎么能顾得上”，“他还跟我犟嘴，说什么在美国中学校队都是挤破头抢着进去，咱们中国的校队能像美国那样吗？简直瞎闹嘛”，“然后要我们给他买什么篮球装备，什么球鞋，还得是什么杜兰特 12 代，哎哟你不知道那鞋，一双就要一千三四”。 “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秦双收好餐盒，头也不会的出了卫生间。 他完全能想象得到两个母亲当时见面的情形。市二中的篮球校队在本地同样颇有历史和名气，那会儿他被选中当上队长，他妈还专门请亲戚们吃了一顿饭，特意把这件事宣扬了一番。但成年人接受新鲜事物的时效非常短暂，这件事不仅很快失去了原本的热度，到后来甚至还造成了负面效果。毕竟打篮球是课外之余的事，在所有人眼里学生的本职工作还得是学习。尤其是从高二开始，他连续三次月考成绩发生明显下滑之后，篮球更是被划归为了玩物丧志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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