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仁慈没空见你,他有个兄弟叫凶残你想不想结交一二?” “你的凶残,我十分熟。” “不,其实你只见识了三分熟……” 这晚,我时常不小心望着戒指发起呆来。睡前刷牙时,更是死盯着镜子里的无名指,目光追随着指根处那小小一点晶莹璀璨,神不守舍。手臂机械地左右摆动,戒指也在左右闪动,我眼珠左右追着它转了大概一分钟,最后貌似被镜子给催眠了。丁中浩喊我名字的时候,我正咬着牙刷像奶嘴一样吸吮,吞了一肚子牙膏沫,两只眼睛里同心圆直转。清醒过来,我捶胸顿足地呛吐牙膏沫,他吓坏了,以为我脑子被人打残了,找出耳温枪频频给我测量体温。 入夜,丁中浩一番体力劳动后睡得十分香甜,而我则抚摸着戒指,彻夜难眠。 他卧在我身边如一盏明灯,如一首情歌,如一方巨岩,他的美貌静默如谜,我趁着夜色柔肠百转。月光透窗而入,将窗帘之间一道弧形的缝隙斜斜映在地上,犹如一个美人儿妩媚的眼波。我在这坦坦荡荡的月光面前,被照出了软弱、多愁的灵魂,像浮絮般飘了半夜,被温柔地摁进这一枚小小的K金钻戒里。 圈号是10号,大小刚好,他早有谋划对此留了心。 太过于年轻的他,或许还不知道求婚意味着什么。可我却知道,接受他的求婚意味着什么。 直到窗外渐亮,我才忽然想起,简丹丹一夜未归。 她的电话已关机,我没有王一君的号码,不知道她是否离开H城回家去了。我承认,这一天焦头烂额的事太多,便冲淡了我对她这个二十六岁未成年人的关心。 第二日,是周六,阴有小雨。 第39章 宿敌出现了(2) 照例,每周六是敬老时间,我得领着杨康去外公家里吃午饭,让老人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由于上午我有些急事要处理,于是叮嘱丁中浩,十点左右先带上孩子去老杨家里,我会尽量在午饭前赶过去。 这件急事,便是赶去H.P.E.找聂云虎,针对这次侵权事件做个危机公关。 我既然向李总承诺了会妥善处理,便要努力试一试,化解掉城笔专题部所面临的困难。我自然知道,无论多么高明的弥补手段,这件事都已无法再有个十分完美的结果,但至少,我要保住部门员工的心血,保住口碑。当然,对老总来说,更重要的是,必须要保住广告。 一路上,我不断整理着思绪,基本上理清了方案大纲。 与聂云虎约好在九点见面,而当我在九点零三分迈着轻快的步伐跳下了出租车,撑开一把伞,准备踏进Half Past Eleven烘焙工作室时,不经意地甩一甩头发,却陡然吓了好大一跳。 有辆黑色轿车停在拐角处,驾驶座的窗户打开了大半,车主正从玻璃幕墙盯向店内,狠狠地吸着烟,面色难看。 这车主我再熟悉不过,是李总。 我猛地吃了一惊,脑子转得飞快。起初还以为我的计划被他发现了,他是赶来监督我的。然而仔细一想便知道不可能,首先,我的计划没有什么不正派之处,他实在不至于像这样巴巴地赶过来监视我;其次,江湖盛传李总养了个小美妞,每周末都穿越大半个城市去睡人家,根本不可能有闲工夫来视察工作;最后,他的神情看起来凶相毕露,根本不像来监工的,倒像来吃人的。 出于女人特有的敏感与警惕,我没有马上暴露自己,而是转身隐蔽在原地,静观其变。 一根烟抽完以后,李总恨恨地摔掉了烟头,推门下车。 按照履历推算,他的实际年龄应该在五十岁左右,但保养得非常好,面颊丰润饱满,满头没有一根白发,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而他大步迈向烘焙工作室的步履,依然显得矫健、硬朗,且杀气腾腾。 我匆匆一瞥,已发现店里有一个嫌疑目标。 公司二楼开饮品店的小圆脸。 她和孙小美肩并肩坐在一张半月形的条桌边,两人穿着同一个款式的荷叶边围裙,就像情侣装一样,袖子皆撸高至手肘,正在举杯谈笑。小圆脸的身材略有些显胖,肉嘟嘟的,但胜在肤白,且相貌长得甜美怡人,开心时笑得两侧虎牙都露出来了,甚是可爱。 我虽进入公司不足两月,却已听说过许多传闻,其中一则就与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圆脸姑娘有着莫大关联。她的背景与来历十分悬疑,无人知其底细,她平素里除了“你好”“再见”之外也不爱与公司其他员工交谈,真相更加无从打探。只听说她在二楼开店是经过领导特批的,但是与她保持暧昧关系的领导究竟是谁,众说纷纭,未有定论。 看李总此刻一副捉奸的架势,再联想这则传言,我不禁起疑,男主人公莫非就是他吗? 若是他,今日来此又所为何事? 我来不及继续推测了,李总已冒着雨从我藏身之处匆匆经过,推门进入,肩膀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雨沫。 门上的晴天娃娃清脆一响,店内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看见李总闯进来,小圆脸遽然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放开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镶着银边的浮雕骨瓷咖啡杯跌倒在桌面上,旋了半圈,杯中的深褐色液体全然倾洒出去,流成了一摊狼狈又难看的污迹。 小美手背上似乎被溅了一些,烫得连连甩手。 李总慢慢放开门把手,拱形的对开玻璃门很快自动合上,将我隔离在外,门缝间只依稀传出来一句冷冰冰的召唤:“小雅,跟我回去。” 小雅立即走上前,却被不识时务的孙小美抓住了手腕,无法挣脱。 孙小美并未站起来,他仍然靠在椅子上痞痞地笑着,一只手像黑铁锁般箍牢了小雅的胳膊,另一只手还端着骨瓷小杯放在鼻端轻轻晃动着,似乎在嗅那咖啡香气。 李总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下,我站的位置正对他背后,只感觉他脊梁上倏地蹿出了一米多高的黑色斗气。念力如果真的能具现化,这幢房子早被震得粉碎了。看着眼前和身边这两个寸步不让的男人,小雅有点不知所措,焦急地说了几句话,似乎在极力分辩什么,小小的眼圈已经泛红。虽然隔着厚厚一层玻璃橱窗,我都禁不住替她着急起来。 ——因为我突然记起,小雅和小美是怎么认识的了。 一个月前,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和吴亚蓉去公司二楼的饮品店坐着聊稿子,点了两份新品红豆双皮奶,之后发现小圆脸做的甜品实在令人绝倒,于是我便好心介绍她去向孙小美学手艺,还呕心沥血地给她画了一张手绘地图。 不然,这两个人原本八竿子打不着。都是我作的孽啊! 眼看店里气氛剑拔弩张,我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伞,硬着头皮推门走进去。 又听到清脆的铃响,孙小美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抛过来一句硬邦邦的话:“今天是休息日,本店不开业!” “小美!”我喊他的名字。 孙小美立刻看过来,他大约有些脸盲症,我们才半个多月没见,起初他竟然迟疑着没有能认出我。我笑了笑:“弹孔布丁卖得怎么样?还有需要我帮忙取名的新甜品吗?” 他马上跳起来,丢开杯子一拍大腿:“哎呀,五斤姐姐!” 我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从他手中把小雅拉到自己身边,赞叹着问:“这位是你新交的闺蜜吗?真是清纯可爱!” 小雅一眼认出了我,急切道:“你是……” “我也是小美的闺蜜,咱们都是好姐妹。”我不等他们再说话,迅速巡睃店内,假装忽然意外发现李总,一怔,抢先打招呼:“咦,李总,怎么这么巧?” 李总看见是我,不好再绷着脸,堆出个笑容冲我微微颔首:“是啊。” “小美是我知道的最好的甜品师傅,李总,您要是想品尝全城最新鲜、最美味的甜品,来这儿就对了!”我伸长手臂,一把揽住孙小美的肩膀,顺势拍了拍他肩头,“小美,你是最棒的!姐们儿永远挺你!” 孙小美先是一呆,然后毫不客气地双腿微屈一矮身靠在我胸口,表情陶醉。 我好想吊打这个鳖孙儿! 李总眼神带着点研究,面色不详:“小杨,这是你朋友?” “算是吧!我们俩特别投缘,连性别都一样。”我笑眯眯地问孙小美,“对吧?” 小美只是愣了点,他并不傻,看得出我尽力在打圆场,便配合着我的说法捏了个兰花指撩一撩耳边长发娇嗔道:“讨厌啦,死鬼!怎么这样说人家?!” 惟妙惟肖!我好想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再吊打这个鳖孙儿! 李总被成功恶心到了,赶紧扭过头去看了小雅一眼,眼色和缓了许多,很快又转回头,假装跟她并不熟悉,笑着对我说:“我是路过这儿的,顺便进来给孩子买点零食。” “那我给您推荐点好吃的!” 五分钟后,我拎着两个巨大的食品袋,把李总送到门口,并殷勤地帮他撑着把伞挡雨。上车之前,李总又回头望了孙小美一眼,压低声问我:“是个基佬?” 我点点头。 李总还是将信将疑。 我只好咬咬牙祭出必杀技了:“您知道他的男朋友是谁吗?” “是谁?” “聂云虎。” “哦,原来是那个花花公子啊!”李总恍然大悟,立刻露出了一种“那个败家子什么二逼事干不出来啊”的放心笑脸,匆匆跟我道了个别,哼着小曲儿开车走了。 我冲着车尾摆手,然后痴痴站立在凄风苦雨之中。虎哥要知道了会吊打我吗? (三) 我一转身就发出一声受到惊吓的尖叫。花花公子聂云虎,赫然就站在我身后,在店门口的廊檐下。 “你打哪儿蹦出来的?”我特别心虚。 他双手抱胸靠在门廊旁,邪邪笑着,自动过滤了我这个傻问题,而是反问了另一个:“眼力够毒的啊杨小姐,你是怎么看出来小美是gay的?” 几点雨丝斜斜飞进伞下,抽打在我脸上,却像几把重锤敲在我心上。 我差点儿没跳起来。 但我忍住了。郭师傅说过:喜怒不形于色! “小美这人不错,他这点儿私事你就别写了吧。”聂云虎语气平淡,看表情还有点津津乐道,看来他们乐队里的人早都了解这个事实了,“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到,就觉得他一米八几的黑大汉,性格还挺娘的。他是个鼓手,平时特喜欢跟小妞玩,姐姐妹妹一大堆,我们开始都以为他爱泡妞,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这癖好,全都是友谊,清白的友谊。”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对了,孙小美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他的本名叫孙大壮。” 孙大壮VS孙小美,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我还在感慨着,既然没有什么不正当男女关系,大家清清白白,小雅为什么一副被捉奸的惊恐模样?我刚想到这儿,只见聂云虎一转身走进了店里,径直走到小雅面前,深情款款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手掌滑到她下巴处,顺便抬起她的脸来在唇上印了一吻,像哄孩子一样呢声吩咐:“你先回去吧,乖,以后别自己跑过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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