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异香,随着瓶塞轻启,荡涤李重耳整个身心,正是他最喜爱的香气,却比上一瓶更加醇美、精纯。一时间心花怒放,珍爱地握紧了这小小瓷瓶:“谢谢你记得。你制香的手艺真是独步天下,难怪全城倾倒……” “那都不算什么,关键要看这次!” 午夜已至。 啪地一声轻响,花开了。 丑陋的外皮,爆裂成十数片,向四面八方缓缓绽开。 莲生疾扑上前,双手一张,纤长手指四下拢动,花蕊中顿时升腾起缕缕白雾,缭绕如烟,随着她的手势,于空中翻转,凝聚,月光映照下散发着点点光华。树根上的花朵,转瞬间就已合拢消失,而那雾气在莲生手指轻挥下,宛如一条矫健的白龙,飞投至李重耳的玉瓶中。 两个少年,额头都微微见汗,抿紧嘴唇对视一眼。 莲生小心翼翼地捧过玉瓶,犹豫了一下,才举到面前,定睛一望。 双眸霎时圆睁,全无欢喜之色,李重耳连忙也凑过头来窥看,只见瓶中空空如也,不但没有香雾,连先前注入的柳枝甘露也消失无踪。 “怎么没了?”莲生失声大叫:“柳枝甘露呢?哪儿去了?” “这个这个,就应该是这样的!”李重耳脑筋飞转,结结巴巴地解释:“当年飞天姑姑赐予我的时候,瓶中也是什么都没有,唯有异香扑鼻!想来这确实是柳枝甘露,已然化作神香,无形无状,唯有气味留存……” 果然,虽然瓶中空空,但是花香浓郁,甘冽扑鼻,正是摩诃波楼沙花的香气,一嗅之下,周身肺腑舒适异常,宛若正有那车轮大的奇花辉煌盛放。 “成了……”无穷喜悦,洋溢在莲生的欢呼声中:“成了,是柳枝甘露,是军持净瓶,是摩诃波楼沙花香,我们做成了!” 一直悬吊着的心,终于落地,李重耳仰天长啸,就地于这高大的松树下打了个空翻。莲生拍手大笑,双臂一张,纵身旋舞,一身襦裙随风绽放,于这浓翠欲滴的丛林里,正如一朵盛开得娇美无匹的摩诃波楼沙花: “快,我们回城,去试试灵不灵验!” 一声唿哨划破天穹,碧玉骢疾奔而至。李重耳牵过缰绳,正待抱莲生上马,却目瞪口呆地见这女孩子手脚并用,矫健地扶鞍踏蹬,娇小身子一纵,已经稳稳跃在马背。 “你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莲生当然不能告诉他,就是上月比武后他亲手教的,只笑着摆了摆手:“快上来,啰嗦什么?” 墨蓝天穹下,皓洁月光中,碧玉骢纵起四蹄,如一道凌冽电光破开夜雾,穿出繁密丛林,奔上空阔的城南官道。 午夜寒风扑面而来,冰冷彻骨,李重耳掀起自己的猩红绒毡斗篷,袍襟一卷,将身前的莲生紧紧裹进怀中。 上次与她共乘,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个冬夜他与她在杨七娘子的店中偶遇,她热心开导他,将精心炮制的香瓶送给他。那一夜天降大雪,遍地碎琼乱玉,他与她同骑碧玉骢回城,在城南官道遇刺,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不顾性命地出手助他退敌…… 一切都还在他脑海中,每个景象都如一幅画般纤毫毕现。击退刺客后,他也是这样用斗篷裹着她,命她坐在自己身前,当时心神不定,并未多想;而今情愫暗生,一切已然不同,清晰感受到怀中这个温软身体的存在,让他身心火热,热得如同抱着一座炭炉,不,抱着一轮太阳…… 鼻端依稀嗅到香气,纵然在这凛冽寒风中都如此清晰,这不是摩诃波楼沙花香,亦不是她送给他的异香,是什么香气? 自她颈后滚滚传来,透过厚厚的绒毡斗篷,穿过她乌发绾结的头顶,一阵阵浸入他的心胸…… “快一点,这里危险。”莲生扭头顾盼,在斗篷缝隙中伸出纤纤葱指,指着两边荒野:“上次就是在这儿遇到刺客,你还记得吗?” 李重耳没有回答。 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中转动,发丝掠过他的下颌,丝丝缕缕的摩擦,更刺得他全身燥热难耐。 马身矫健的跃动中,他轻轻低下头,以紧抿的唇,触一下她脑后发鬟。 极轻极淡的一个吻。 漆黑深夜掩盖,凛冽寒风席卷,浩浩无垠的天地间,这小小举动,唯有他自己知道。 明知道城中病患急需解救,心中却不自禁地期盼这四十里官路永远跑不到尽头。然而碧玉骢脚程如电,一转眼便已经依稀望见夜色中的朱雀门,身前的莲生拍起双手,快活地叫嚷起来: “冲啊!冲啊!飞天保佑,胜利在望,大功告成!” 【📢作者有话说】 继续求评论~~ 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收藏数持续增长,评论里却始终都是第一卷 跟过来的几位老朋友啊~~ 为什么新朋友全都静悄悄地围观啊~~ 晋江其它文都不是这个画风啊,为什么~~ 求评论~~ 作者君好在意大家的评论啊,每一条都很重要,不仅是为了积分什么的,更需要大家的意见来完善文文,哪怕随便留两个字也是对作者君的莫大激励呢~~ 求评论~~ 谢谢大家~~
第35章 超强去污 ◎除非殿下有意将她纳为姬妾……◎ 李重耳深吸一口气,拉拉斗篷,将被她扯乱的衣襟裹紧,靴尖力踢碧玉骢两肋,教那骏马奔得更快,一枝箭般直奔城楼: “冲啊!飞天保佑,大功告成!” —————— 归雁里的瘟神,终于被成功击退。 貌不惊人的小小玉瓶,盛载的香气却似无穷无尽,病患嗅过之后,身心大畅,数日内便陆续痊愈。李重耳与莲生都不欲张扬,故此这香药来历无人知晓,外人只道是天降福祉,解了这场严重瘟疫。朝中大举上表赞颂圣上恩泽,太常寺接二连三地举行祭礼拜祭上天,全城各个寺庙香火空前。 辛不离在这场疫情中-功勋卓著,有效控制疫情扩散,从侍医提拔为御医,授八品医监,正式成为一名医官。李重耳闻讯,兴高采烈地传他前来韶王府,额外嘉奖一番: “我亲眼看到你在现场救治,当真了不起。这二十两黄金是本王赏你的,望你专心为朝廷效力,做一员有功德的好官。” 辛不离依足礼数拜谢了赏赐,神色照例地恭谨而冷漠:“谢殿下。疫情解除,不是小人功劳,是殿下的功劳,小人受之有愧。” 李重耳扬起了一条眉。“你又知道什么了?” 疗愈病患的香药是李重耳帮忙弄来的,辛不离当然知道,这种事情,莲生不会瞒他。 虽不知李重耳到底是怎么做到,然而这殿下肯费心为寻常百姓做一点事,已经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禁略为松动了一直以来的那份敌意。 “殿下亲自去疫区探访,此乃旷古未有之事,当然有功劳。”辛不离转了话题:“我为殿下新制了一款洗面用的澡豆,在寻常豆粉之外,加了西域来的迦提婆罗草、梨频陀子,去污力极强,殿下好好收着,以后或许用得上。” 辛不离打开药箱,捧出一个瓷盒呈给李重耳,李重耳接了,兴致勃勃地打开来看: “澡豆么,还是要数少府寺制的十七味花最好用。要那么强的去污力做什么?本王每天洗三次脸,哪会有什么难以去除的污垢。” 辛不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人生难料,以备万一。”…… 侍立一旁的霍子衿,眼看着辛不离告辞离去,不由得轻叹一声:“这等造福人间的大功德,却没人知道殿下的辛苦。” 李重耳转身向他,伸手戟指,恶声道:“不准泄露出去,听见没有?你要是敢对别人说我掏过茅厕劈过柴,你马上就去把整个王府的茅厕都给我掏了!会不会掏?不会我教你!” 作为李重耳的心腹,霍子衿深深知道,他这主上如此不惜代价地谋取柳枝甘露,不仅仅是为了救治百姓,更是为了那个莲生。殿下在去年出征之前已经明显对她有好感,如今半年过去,这份情意毫没转淡,反倒愈来愈浓烈了…… “殿下须要记得,柔然那婚事并不是取消了,只是推迟。” 李重耳翻检着满案的兵书,《吴子》《六韬》《尉缭子》《司马法》……一脸厌憎地瞥向他:“能不能不要这样煞风景?” “那乙真公主也是知名的美女,这次因为侍奉病母而推迟婚事,可见也是纯孝之人,可谓秀外慧中,称得上是殿下良配。” “你想说什么,给我老实直言。” “属下担心殿下心有旁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霍子衿索性也硬起脖颈,一古脑倾吐出来:“莲生姑娘确实是个好女子,但殿下已有婚约在身,还是了结这份情意为妙。除非殿下有意将她纳为姬妾……” “少胡说八道。”李重耳扬了扬手:“我对她哪有什么情意,她帮过我的忙,礼尚往来而已。” 霍子衿原本也没指望这死要面子的殿下能承认这番情意,自顾自地只管说下去: “殿下大好男儿,可不能学那些无知小儿女一般,凭什么萍水相遇、一见钟情,一知半解便许了终身。须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长日久自然萌生真情,乍听起来也许无味,其实这样的姻缘才最牢靠。” 李重耳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霍都尉,你自己成亲了么?你懂得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天长地久,什么叫终身,什么叫姻缘?” “人的相知相识,都是这样道理,何必要成了亲才明白?我当年被圣上指给殿下做辅护都尉,一开始也是满腔的不愿意,但是时日长了,渐渐了解殿下性情品行,对殿下心服口服,就此死心塌地,愿为殿下侍奉终身,如今回头看来,只有庆幸自己的运气!” 李重耳瞪视霍子衿良久,严肃地抿起嘴角,伸手敲了敲案面:“喂,霍都尉,我们在说成亲呢。拿你我来打这个比方,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霍子衿真情流露,越说越是激动起来:“我只怕殿下走偏了路,最终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属下此生别无所求,唯愿殿下一切平安顺利,眼看着殿下心思纠结,属下这些日子……实在忧心!” 李重耳掂着手中书卷,心神不属地想了片刻。“你说你当年做我的辅护都尉,很不愿意?为什么,你不喜欢本王?” “属下……属下起先是报名做肃王辅护都尉的,但圣上殿试时临时给换作殿下。第一次来韶王府,就遇上殿下骂人。” “我现在不也还是骂人,怎么又愿意跟我了?” 霍子衿微微仰起头,认真凝思片刻。 怎么后来又愿意跟他了? 初见时的李重耳还是个十岁顽童,刚刚封了韶王,飞扬跋扈得很——当然现在也还是一样——不是不曾令他厌恶,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死心塌地,立誓要守护他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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