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厚重玻璃,来亮的眼睛清明,嘴唇动时,牵扯鼻孔周边的褶皱皮肤,整张脸乱动地狰狞。 “你别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言语也顺畅,看来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人。 雁洄一直在看着来亮,不接话,从他的脸看到裸露的皮肤,俨然好奇。来亮被这种眼神刺激到,张口吼了一声,面部抖动。 雁洄笑笑,继续用视线制造焦虑。从亮上半身前倾,浑浊的眼珠子瞪回去。 玻璃内外都是一小块桌面,雁洄看不到来亮的下半身。 “来善知道你杀了人吗?” “我没杀人!”来亮狠视雁洄,咬紧牙齿,脖子都拉出了筋。 “来善心疼自己被抓走后杳无音信的哥哥,看来是心疼错了,啧~” 来亮从椅子里跳起来,“你闭嘴!闭嘴!” 看守的管□□出声喝止来亮,同时撇了眼雁洄,带着警告的意味。 身有残缺的人,很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和不好的看法,来亮想维持他千疮百孔的自尊心。 雁洄最后再激一把,“你阿乜恐怕对你很失望吧。” 顿时,来亮像点着的炮仗,面赤如猪肝,整个人站起身,锁着镣铐的手砸着前面的桌台。 管□□立即上前将他带下去,探视结束。 雁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走出看守所。 和阿戊坐车到进城大巴的经停点附近,找到便于观察的店铺,进去逛逛买了点东西,又借用电话。 电话拨去地质队,问到能与张仝联系的吞榜村民家的电话,拨通找张仝。 雁洄询问巴独水洞的跌差发电是否有进展。 张仝遗憾地说,跌差发电被否决了,具体是被领导层,还是资方否决,他没说。 挂断电话,雁洄心里有数了。
第39章 国宾酒店接近这个回地苏的站点, 雁洄没等错。 农植龙送青苗上车的时候,雁洄拨通林为宁的电话。 青苗乘坐的大巴开走了,农植龙还候在那里, 不知道在等什么。 因为离得近,林为宁来得很快, 带着一个巴掌大的照相机。他教雁洄使用,并交到她手里。 雁洄掌握好使用方法后, 看了眼相机牌子,外国字,音译卡西欧什么的。 “雁洄。”阿戊突然喊。 雁洄会意,她对林为宁说:“有时间再谢你。” 然后视线一转, 看着阿戊, 阿戊说:“去吧,我在你身后。” 雁洄转脚向外走去,隔开距离,阿戊也走出店铺。 “老板,我买杯咖啡。”这里只有即饮咖啡, 林为宁不挑剔, 在店里找个位置坐下, 望着那两人远去。 悠闲地喝着咖啡,林为宁对他们莫名的行为不感兴趣, 毕竟他到都安的重心不在这。 农植龙等到人,直接去了最近的一个卖场,两个人肩挨着肩地逛。有时交谈,有时替对方挑衣服, 这样进出几个商铺。 雁洄在后面跟着, 看农植龙拿出一件中性的浅卡其外套, 给身旁人说话,又指试衣间。 那人抱住衣服闻了下,也遮住了羞涩的笑,先进试衣间。农植龙向四面看,雁洄闪到一排衣架后。 随后农植龙拿了件衬衫,进了同一个试衣间,遮帘扬起的一角中,他们迫不及待相拥。 雁洄及时拍下了这副画面,大约等了四五分钟,两人正正经经地走出来,结账。 之后吃了饭,农植龙回国宾酒店拿提包,再一起去到一个被门市掩藏的小旅馆。 旅馆斜对角是门市的墙,雁洄缩在那里,举起相机。 等待老板找钱的时候,两个人搂腰做了些私密的动作,雁洄连拍了几张照,包括他们一起走进旅馆的画面。 收起相机,雁洄转身看到了阿戊,对街明明那么杂乱的布景,行人与车通行,他穿着普通。 她视线一眼就定在那个位置,阿戊就站在那里。 他微微笑着,意思是一切安好,没人跟踪。 雁洄抬手指原路,她要回去办点事。 阿戊就在街道那头,踩着同频的步伐,遥对着走了短短一程。 进了卖场没多久,雁洄提了个手袋出来,默契地和阿戊一同前往大巴站点。 坐上车,环顾四座,多是着瑶服的乡民,雁洄才真正松口气。 车内各人说着各人的话,很是嘈杂。 到地苏转车回渔具铺,阿戊进了溶洞,雁洄补觉。 到晚上才再次碰面。 书桌上放着一碗堆满菜的饭,雁洄低头将收集的报纸全展开,按时间次序,很是较真。 久久才想起吃一口,那碗饭估计都凉了。 “见来亮问出了什么?”阿戊开口,打断她沉浸的思维。 “没怎么问,就说了三句话。”雁洄回道,猛扒了两口饭,脸颊饱饱的。 “有收获了吧。” “嗯!”雁洄边咀嚼边说,“麻风病不单对相貌有影响,还累及他的身体,手脚皮肤都有严重的萎缩,特别是肘关节,几乎无法弯折。” 雁洄演示了来亮当时砸桌的动作,双手跟摆锤一样,直上直落的僵硬。 阿戊想起那次抓来亮,他确实只有跑得快这个优势,搏斗力量很弱。但单单这个信息不能确认什么,阿戊再将前后事件联想,越想越觉得漏了许多细节。 “雁洄。” 雁洄正埋头扒饭,闻言,从饭面上露出两只眼睛。 “来亮口供说是引人入兽道,但我们都清楚,他是杀了人抛尸,且尸很可能沉在鬼喊谷。他因为生病手肘无法屈折,体能差,那他是怎么翻山越岭抛尸的?” 雁洄放下碗,声音囫囵不清,“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是有人帮忙,还是他不辞辛苦将人拖过来的。” 阿戊说:“他长居深山,又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不像会找人帮忙。唯一的联络人农风丁腿有残疾,也不可能参与。” 报纸排好了,雁洄坐到椅子上,鼻间都是久存不去的油墨气味。 “阿戊你看。” 阿戊手撑桌沿,看密密麻麻的字中,万成矿业版块皆用粗笔圈了出来。 雁洄手指点过几张报,“从三年前开始,我去过都安的每个报亭,找过很多旧报纸,六七十年代地苏的水利工程并没有登报,一方水土的民生大事,怎么会没有报道呢?而这次顾建浩却带了记者前来,巴独的跌差发电提议也被拒了。” 说完,雁洄抬脸,阿戊低眸看着她,“你觉得万成矿业两次参与地苏水利开发,是为了掌控?” “嗯。我们可以假设,万成矿业想在地苏控制什么,六七十年代有什么让他们顾虑,所以压下了消息。而今宣扬企业形象,是否是因某些事已尘埃落定?” “什么事?” 雁洄低了脸,说话清晰了,“比如我阿巴已死,比如我……不敢再潜鬼喊谷,也无人会潜鬼喊谷了。” 阿戊听出了字句里的难过,他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无声地一起整理报纸。 饭冷透了,雁洄推到一旁,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其实追本穷源,线索发散都有鬼喊谷。照片里相识的四人;瑶寨一夜消失;雁沅敛骨的真正原因,和雁崇一样死在鬼喊谷;你从鬼喊谷消失,重现于巴独。” 说到这里,阿戊已经猜到她下一步的动向。 “雁洄,你从三年前就开始计划了吗?” “嗯,或许更早。或许就在雁崇为救我溺亡,我决定抵命的那一刻。” 雁洄轻松地说,一张张叠起报纸,放进书架。那个卖场的手袋挂在架侧的木钉上,她目光掠过去,心里裂出一些反驳,但很快又被她压制住。 “阿戊,这条路,我除死不能回头。” 这句话,似乎让她更坚定了。 * 农植龙晚上才到家,吃过饭洗了澡就要十点了,他对一直等着不睡的青苗说:“又不是小孩,为什么不早点休息?” 青苗拿了干毛巾递过去,眼神温柔,“等你啊。” 农植龙接过擦干头发,将毛巾挂在墙面挂钩上,去帮青苗铺床。 腰弯一会就累,青苗撑起腰,唉哟一声。 农植龙忙扶她坐好,温声说:“你该早点睡的。” 青苗摊开手脚坐着,身体看起来笨重,脸上有了为人母的慈和,“你觉得他们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女都好。”农植龙最后将枕头摆好,也坐下。 “儿女都有,不是更好吗?” “无所谓的,就生这一胎,你不用太辛苦。” 农植龙言行自有温润,待人又尊重,青苗看着他,眼睛都笑弯了,“以前我阿乜说嫁人除了嫁家世,人品也很重要,现在我理解了。” 明里暗里都在夸,农植龙笑了笑,没作声。 青苗又逗着他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关灯躺床上了。 肚子大了一直侧睡,腰没有支撑很累,青苗就会贴近农植龙,在他身上靠一会。当触碰到他的身体,察觉到一秒的僵硬,青苗没了那些女儿情思。 农植龙待人处事得体,情绪稳定,太没破绽。他与任何人相处亲疏都是那个度,青苗时常怀疑,他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孕后期十分嗜睡,尽管有心事,青苗还是很快就入睡。半夜被小便憋醒,她起来点了小灯,发现农植龙不在身边。 厕所在院子,青苗看到家公的小房间亮着灯,也许在和农植龙谈工作的事。她没在意,上完厕所继续回去睡觉。 * 次日中午。 高访骑车到渔具铺,大门紧闭,他还不知道被勒令停业的事,转去侧门敲门。 开门的是雁洄,高访还看到灶台那边,阿戊正在往灶膛添柴,狸花猫就缩在他脚边,好不亲近。 高访光站着,也不进来,雁洄出声:“发什么呆?” “啊?”高访连连说着,“没,没有,没什么!” 他走进来,雁洄关了门,到椅子上坐着继续理蚕线。 “是钓尸还是钓鱼?”高访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雁洄头也不抬地说:“钓鱼。” “怎么不开店?” “营业执照被查了,要补办。” 高访说:“那就补办啊!” “我有事跟你说……” 这时,阿戊端来一碗粥,雁洄接好,再接过他递来的筷子。 高访怔怔地看着他们俩相处,很自然,有种难言的默契存在。 雁洄手中的筷子一敲碗沿,高访眼皮一跳,就听她说:“我不方便去补办,你看明天有空帮个忙。” “哦……好。” “高访,你还记得来亮的口供吗?” “你想问什么?” 雁洄说:“来亮阿乜病逝前后那段日子,也就是闹鬼闹山魈那段时间,来亮自述在做什么?” “我对那段口述印象挺深的,来亮是个孝子,那段日子每天都往返平浪村,偷偷地看望他阿乜,包括入土后也去坟前陪伴。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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