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大师说,结香妖丹散了,妖力还可以借天桑琴心复苏。是以他们要去一趟深境,引天桑神力聚妖力。 自然,与李灵溪劫掠金乌不同,江玦借力真的只是借力而已。 时隔三年再进洛都,二人的心境已大不相同。李灵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少时经历,说到入东宫的原因时,江玦情不自禁地收紧了怀抱。 “母亲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忍痛剖丹渡我,最后反而害我。燕扶正一掌击碎了那颗内丹,我从此既无法修出自己的内丹,又要月月忍受骨灼之痛。母亲在天上看着这一切,一定急坏了。” “江玦,你母亲若知道她用命救回来的孩子,不惜为一个魔女剖心取丹,一定也很生气。他日清一大师的返生术真的成功了,张皇后醒来,大抵会怪罪我罢。” 江玦说:“我母亲是医修,知道骨灼的厉害,她会明白你。” 李灵溪摇了摇头问:“倘若骨灼的人是你,你会像我那样做吗!” 江玦握着她执缰绳的手,“倘若我自幼被迫修魔,我会像你一样。” 李灵溪却还是不认同,“走入魔道我有不得已的理由,但在那之后,为了稳坐圣女位,谋得烟罗符,我也做了许多并非不得已的事。我不认为你会和我一样,即便境况交换。” 说话间,永安门的高墙出现在他们眼前。 江玦说:“真能交换就好了。” 李灵溪望见深境,眼前一阵又一阵发晕。听到江玦这句话,她往后倒下,正跌入江玦怀里。 “我不换。”李灵溪说。 这回他们不入长安宫,而是持着江羡给的文书,直接从永安门外走到深境。 凤箫门赤翎卫依旧围了满场,李灵溪愈走近,心底那种难以言喻的酸痛就愈发明显。江玦在这里剖内丹,了断所有修为,如今深境外满地残雪,似乎还埋藏着他当年的血迹。 故地重游也不是这般游法,李灵溪喉头梗塞,勒马道:“我不过去,免得赤翎结界大作反应。” 说完跳下马,让江玦独自进深境。 有皇帝手谕但缺了凤箫门掌门令,江玦进去的时候,还是费了几番口舌。 李灵溪在远处等着,偶尔抬头眺望一眼,江玦没有出来,却看见一袭玄红袍向她走来。 “阿嫣前辈!” 李灵溪定睛看,原来是公仪敏。 公仪敏留守桃山庄,不必轮值赤翎府,在这里见到她实属意料之外。 李灵溪问:“公仪仙子为何到这里来了!” 公仪敏叹气道:“过去几年,我不常在庄里待命。有人向燕掌门告状,说我不务正业,燕掌门就把我打发来守神境,不让回同州了。” 姒容长眠不醒,李灵溪猜测是燕扶正要过河拆桥。有了公仪敏这一层关系,李灵溪发觉,或许姒容也不是全然信任凤箫门。 无论如何,姒容不能继续留在凤箫门,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李灵溪不以为意般问起:“裴允如何了!” 公仪敏说:“大师兄成日在悬阁守着姒长老,三五日都不下来一趟。” 她顿了顿,反问道:“阿嫣前辈,你们去江陵查到什么了!” 李灵溪瞧了眼跟过来的另一名凤箫弟子,低声说:“目下不宜透露太多。” 燕扶正派瞿盈川守桃山庄,是为了将她赶出韶都,削弱她在下一辈凤箫弟子中的地位。公仪敏也是桃山弟子,李灵溪虽不知她出身、修为是否遭到忌惮,根据燕扶正人品,还是当做遭到忌惮了防范比较好。 既然如此,公仪敏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听完李灵溪的话,公仪敏了然道:“明白了。江陵的事阿嫣前辈知会大师兄即可,我守好深境,待群英会再回韶都山。” 她倒是人如其名的机敏。 李灵溪递出一枚取暖符,“洛都开春寒冷,公仪姑娘顾好自己,多加衣裳。” 公仪敏笑了,露出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多谢阿嫣前辈关心。” 另一位凤箫弟子走到跟前,要公仪敏随他去巡逻。走出不到五步,公仪敏摩挲着取暖符,依稀摸出了几个刻字。 凤皇覆上,大合鬼神。 李灵溪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深境之门终于打开,江玦从中走出来。 正是暮冬初春时,薄雪在地上消融,与泥水混在一起。江玦行走稳健,但衣袂还是湿了、脏了,没能用净衣诀及时处理。 待人走到半步外,李灵溪顺理成章投入他怀抱。 “我想进城。” “为何!” 深境事毕,他们该去凤箫门了。 李灵溪说:“还有好多事情,要说给你听。” 江玦把马儿唤来,让李灵溪骑上去,自己牵着马走。 李灵溪问:“结香妖力如何了!” 江玦说:“有天桑琴心作引,结香妖力迅速重塑,充盈在我体内。” 马儿向南慢慢悠悠地走,李灵溪坐在银鞍上,勾着江玦的云水发带。 快进城时,李灵溪轻声道:“你见到天桑琴心了。” 江玦只回了个“嗯”,李灵溪说:“那本来是你的东西。” 却因我而失去。 江玦不以为然道:“那是神农族的圣物,本也不属于我。” 李灵溪松开搅着发带的手,微俯身说:“你的内丹与天桑长在一起,至少那内丹是属于你的。可惜现下二者合为一体,不知能否分离。” 江玦抬眸道:“别想,深境经不起折腾。” 已到洛都西城门,李灵溪忽然道:“江玦,我想要琳琅铺的流苏簪。”
第105章 故地重游 作东宫司记的时候,李灵溪喜佩金流苏簪。后来慕风走了,李灵溪把曾经送给她的桂花簪与自己的金流苏合在一起,成一枚精巧的金贵流苏簪。 自身份变成阿嫣,李灵溪脑后一直系着红发带,此外再无发饰,更没有从前沈烟烟常戴的金流苏。故地重游这番,她说想要流苏簪,江玦听了说“好”。 他们将马匹留在洛都城外,由它自由行走。随后一道进城,进了东市。 琳琅铺是洛都最有名的首饰铺子,里头挤满年轻姑娘。江玦被李灵溪牵着走到垂挂各色流苏处,眼花缭乱地挑选半晌,又被推着去结账。 结完账,江玦回头一看,李灵溪已不见踪影。他捧着锦盒走出琳琅铺,街上熙熙攘攘,有小娘子对他掩面羞笑,走向一道之隔的挑花担。 正是腊梅盛放时,洛都满城飘清香。江玦走了一会儿,靴边落下几支黄梅,他没抬头看高楼,也没有矮身拾花。 他知道,这些不是他要的。 直到一朵芍药飘来,江玦不等它落地,便眼明手快地在半空中截住。抬首仰望,风铎在翘角屋檐下摇曳,白衣女子凭栏俯视,红绸带随风扬起,似月老的红线,牵起江玦的心。 李灵溪笑着说:“江玦,我要跳下来了。” 江玦张开臂膀,把纵身一跃的李灵溪接住。霎时怀中撞满兰香,前尘旧事在此刻重合,痛的也是甜的。 李灵溪揽着江玦的脖子说:“洛都飞花意为求亲。江玦,这一次,我是真心想和你成亲。” 那朵芍药搁在李灵溪怀里,柔白花瓣托着金色花蕊,宛如金凤出浅池。 江玦低垂眉眼,温柔道:“喜盈我室,所愿必得。” 勿论是成亲,还是别的什么。 李灵溪蹭着江玦的鬓发,浅笑道:“真好。” 江玦抱着人走了一路,街上的目光也聚了一路。他们依稀听到有人说“两心相许”、“天作之合”,还有卖花娘抛来鲜花。街边楼上的人们凑起热闹,也有样学样地掷下花朵以示祝福。 李灵溪怀里,芍药、海棠、迎春和桃花堆满,像一座小小的花圃,白衣从此有了颜色。 万千视线瞩目他们,他们只能看到彼此。 江玦走出东市,召来城外游荡的仙骏,将李灵溪安置回马背上。 李灵溪弯腰说:“你也上来。” 江玦身子不比从前,让修为深厚的人骑马,他走路,便是自利至上如李灵溪也感觉不妥。 然而江玦说:“不了,城内不能纵马,须有人牵着走。” 李灵溪却品出些别的意味,“你是不好意思么!” 江玦坦然,“有一点。” 李灵溪轻笑一声,转瞬又笑不出来了。 待出了城,李灵溪说:“我们御剑走罢,此去凤箫还有一个多时辰路程。” 仙骏极有灵性,即便江玦不牵着马缰也能温驯随行,于是江玦空了手去牵李灵溪。 “随灵溪高兴。” 话刚说完,官道两旁树影摇晃了一下。李灵溪凝神听动静,细微的声响一路跟随他们。到了深境西面的岔道,树叶微不可闻地作响,猛地从林子里射出几支暗箭。 李灵溪抬手挥袖,击落了箭。紧接着防护结界罩住了她和江玦,像一堵铁墙一般,将那些飞箭挡得严严实实。 结界内,李灵溪冷眼看银色冷箭飞来。随手折一支端详,不是燕家人常用的凤羽箭。 不久,偷袭之人发现箭根本穿不透结界,便换灵剑来袭。李灵溪顺着剑来的方向回攻,未到林前,对面灵剑突然直挺挺掉落,御剑之人被一脚踹了出来。 那是个蒙面黑衣人,身量高大,手上有常习射艺留的茧。 踹他的是个红衣少女,同样用火系法术,但不背金弓箭筒,正是早前见过的公仪敏。 公仪敏剑指黑衣人问:“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不应答,眼中流出黑红的血泪,瞬间就毙命了。 公仪敏愕然顿住,紧张地看向李灵溪和江玦,生怕自己被误会似的。 李灵溪说:“不必问他,你我都知道答案。” 江玦上前一步,递给公仪敏一个云水门的信号烟,嘱咐道:“公仪姑娘独守深境,务必当心。” 赤翎府那么多人,怎么也说不上“独守”深境,江玦言外之意公仪敏明白了。她眼眶兀地一热,低头在衣袖里翻找,找出一个泛黄记事本给江玦。 “这是三年来我的所见所闻,我,我怕等不到姒长老醒的那一天,请江公子代我保管这见闻录,在合适的时机将其公之于众。” 说完,她佩好剑准备离开。江玦认出那是瞿盈川的遗物“不让尘”,第一任剑主为两百年前的凤箫掌门瞿华。 李灵溪叫住公仪敏:“你既知我身份,就不怕我挟持江玦,反而坏了事吗!” 公仪敏说:“江公子看起来不像被挟持,更何况,至少你不希望大师兄死。” 话罢御剑离开,留下李灵溪在原地叹息:“只有裴允不信我。” 江玦说:“燕掌门相当于阿允的养父,不生而养,恩重如山,他一时不信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灵溪踏稳落星沉,把江玦也带了上去。 赶往韶都山的路上,江玦想起落星沉的来历,问:“仇师叔当真没有留下遗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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