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见江玦和李灵溪并肩,蹙起眉头不悦道:“依灵溪圣主所言,我命医修查探了师尊的疗愈结界,未发现任何异常。” 李灵溪问:“你请的这些人,通魔宗术法吗!” 裴允说:“魔气探寻,我不比你差。” 江玦掷地有声道:“未必。” 裴允急了,“阿玦你看你,又不清醒了罢。我就不该给你除忘尘符,你把魔女带到韶都山来,就不怕她生事害人吗!” 他给了江玦百步枷,还替他除忘尘符,如今真是悔恨至极。 江玦欲回话,李灵溪抢声道:“有没有江玦带我,我都能进这凤箫界。没有了姒容镇山,你们韶都门户洞开,如同洛都东市,我的魔兵随时能攻进来。” 裴允四平八稳的性子,竟被她气得不轻。 江玦无奈道:“少说两句。” 李灵溪伸出左手,宽袖落了下来,露出腕上的青紫色血管。 裴允凝眉不展,“这是何意!” 李灵溪屈指捏了个诀,雪白皮肤上渐渐显出一个仙印。裴允早就知道李灵溪是长生门遗孤,见状也不惊讶。 “你的信誉到头了,长生弟子干不出修魔道、盗金乌这种事。” 李灵溪置若罔闻,给他行了个长生弟子的见面礼,施施然道:“在下长生掌门寻旸之女,寻嫣。裴少主,别来无恙。” 少有人这么称呼裴允,李灵溪为的是提醒他,他身为凤箫门首徒,也是掌门继承人之一。 寻嫣与裴允有过一面之缘,那时裴允刚上山,还穿着磨坊小工的旧衣裳。 群英会开办,韶都满山仙袍璀璨,灵流汇聚。裴允羡慕地看着天上飞来飞去的仙人们,移不开眼睛。待看累了,他捡起一根笔直的树枝,无师自通地舞起来,好似灵剑在手。 舞着舞着,他突然听见有人在鼓掌。回头看去,檐下站了一个着蓝裙罩灰纱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对他笑,不吝啬夸奖道:“你太厉害了,一定是紫鄞道人的徒儿。我叫寻嫣,你叫什么名字!” 裴允踌躇片刻道:“裴允。我还没拜师,紫鄞道人……只做少主的师尊,我是够不上的。” 寻嫣却说:“怎么够不上我是长生少主,可长生门最好的长老收的第一个弟子是姒容。裴允,我觉得你也可以。” 裴允脸颊红了红,抱拳道:“多谢寻少主,我当向姒容仙子看齐,定不负寻少主今日信任。” 其实那也就是寻嫣随口的一句话,事后寻嫣淡忘了,裴允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长生门出事那天,裴允坐在明光台上,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如今李灵溪站在裴允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寻嫣,裴允懵了一下,目光移向江玦。江玦神色如常,没有否认。 裴允不可思议道:“阿玦,你信了!” 江玦说:“灵溪确是寻嫣。” 裴允觉得江玦彻底疯了,正要质问,李灵溪又抢着说:“我知道你不信,可我有证人。” 裴允道:“什么证人,该不会是江玦罢,他在关乎你的事上同样没有信誉。” 江玦无端受创,垂眸直摇头。 李灵溪说:“萧凡。” 裴允眸光微变道:“他如何作证你该不会要说,他是你的未婚夫萧珩。” 未婚夫三字刺中了江玦,他强调:“萧珩离山之前解除婚约了。” 裴允睨他一眼,“你急什么李灵溪又不是真寻嫣。” 李灵溪想笑,眼前境况又不适合笑,她只好抿了抿唇,“萧凡就是萧珩,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裴允狐疑问:“如何证明!” 李灵溪说:“梧木精华养万木千花,便是生长在南方的树种,韶都山也有。我需要一些玲甲叶,你帮我找来。” “玲甲叶”一出,裴允便想到了什么似的,但还是半信半疑。毕竟李灵溪前科太多了,她擅长把假话掺在真话里说,让人没法不相信。 李灵溪承诺道:“若有半句虚言,我和江玦听凭你处置。” 江玦心里暗叹一句“祖宗”,到底没反驳那句“江玦听凭你处置”。 裴允说:“行啊,我去找玲甲叶。但你,灵溪圣主,韶都山人多眼杂,麻烦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哪也别去。” 语毕,视线转向江玦,“你也是。” 江玦眉眼一挑,举起了左手,“三百步,我逃不掉。”
第108章 悬山楼阁 这夜歇在微雨楼客房,江玦把傍晚没做完的事做了。 太华谷空旷宁静,除了风吹花动流水响,再没有其他杂音。李灵溪的喘息埋进软枕里,眼眸兜不住潮水,膝弯抵不住床榻,由内升腾起的颤栗叫她受不住。 偏偏她还不服输,在一山高过一山的涌浪里,她敛着湿透的睫毛说:“我与令正相比,谁更……” 江玦没让她问完,含住那片掀起就能气人的嘴唇,细细研磨一阵,而后道:“你与你相比,总是今日比昨日好看,明日比今日可爱。吾妻是你,吾室授你。那些话说着玩笑也就罢了,可别真当自己没名没分,随时可以弃我而去。” 李灵溪呵出暖融融的气,把江玦的手扣住,问:“我去无间地狱,你也要跟着来吗!” 江玦说:“不准你去。但若你一意孤行,我陪你。” 李灵溪埋首在江玦颈间,拿起他一缕乌发来跟自己的系在一起,最后绑上汗湿的红绸带,打了个死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李灵溪枕着江玦的胸膛熟睡,烛火明灭,腕间的赤环悄然断裂。 翌日,江玦将系在一起的头发剪下,放进兰花香囊里,另为李灵溪找了一根长长的红麻布条系发。 此时裴允将葡萄酒装满酒壶,向少阳门的院走去。 萧凡一早起来练功,身子还没热乎,就听院门口有人喊:“萧凡,我新得一坛葡萄酒,来邀你共饮。” 裴允自顾自在石凳坐下,萧凡收了刀,笑着走过来说:“你晨起去林子里练功了么,怎么头上还沾了片叶子。” 裴允抬手把叶子摘下,随手搁在石桌上,“刚从北林回来。” 说着,他给萧凡倒酒。 萧凡爱酒,但这一回,他的目光落在那片叶子上,若有所思道:“玲甲。” 裴允倒酒的手稳如泰山,心里却已经开始地动山摇。 玲甲生长在岭南,北方是没有的。萧凡早年游历四方,见过玲甲也不奇怪。裴允默默观察,等待他下一步动作。 酒倒好了,萧凡却没有来接。他漫不经心地撕开那片玲甲叶,取两边的叶瓣往后折,用叶茎穿过交叠的叶瓣,最后搁在桌上立了起来。 一个玲甲叶片做的兔子头。 昨夜李灵溪说:“裴允,你见过姒容折玲甲兔吗没有一个玉苍人能忍住不把玲甲叶折成兔子头。” 如果萧凡真这样做了,至少说明他童年时期到过长生门。 裴允扶额,苦闷地喝完一杯酒,告辞道:“我突然想起,今日轮到我去九寒洞天给辞秋送饭,不能作陪了,抱歉。” 萧凡爽朗笑道:“你去罢,要不要给他带些酒!” 裴允说:“不了,惩戒期自然是要禁酒的。” 离去时,裴允回首看了一眼,萧凡的眼睛像黏在那个小兔子身上似的,许久没有移开视线。 萧凡,萧珩。 难不成他们真是同一个人 萧珩自请离山这件事,寻旸替他瞒了。因此在裴允看来,萧珩早已死在那场魔火中。然而,萧凡同为萧姓,这些总不能都是巧合。 裴允回到微雨楼,天上忽然飘下漫天的叶子。他低头一看,全是玲甲兔。 李灵溪发间簪着一只绿色的小兔子,江玦则站在二楼,为她不厌其烦地折叶子。 裴允说:“你们无不无聊!” 李灵溪问:“怎么样,裴少主相信我了吗!” “寻少主,”裴允微眯着双眸说,“你倒是说说,到底有何苦衷,教你去投了烟罗魔宗,堕落至今。” 李灵溪没直接说燕扶正参与长生灭门一事,只解释自己和李佳音以及罗青冥的关系,又道:“知道沈雁真实身份的人寥寥无几,姒容是其中一个。等她醒了,你可以向她求证。” 裴允明了道:“所以你来凤箫门,只是为了救我师尊!” 李灵溪说:“是也不全是,我要看姒容的疗愈结界。这世上,有些魔修的魔气只有我能探知,你,不行。” 裴允不知是气的还是乐的,笑了一声说:“我不行。可以,我带你去见师尊。” 修界皆知十七年前,长生满门死无全尸。这一下冒出来两名长生弟子,一个自称寻嫣,另一个说是萧珩。裴允本来一点也不相信,但看江玦那般从容信任的模样,不得不跟着信了几分。 毕竟有时,荒谬绝伦的才是真相。 裴允相信江玦,而江玦相信李灵溪,这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人到悬山楼阁下,裴允为江玦和李灵溪渡一道法印,随即飞身上崖,跳进悬阁平台。 桃木铺就的院里,凤凰花投下一片阴影,火红花瓣纷纷扬扬落下,织成红毯。 李灵溪快步走进寝屋,裴允在她身前掀开几道帘子。 屋里点着檀香,与凤箫门常用的秋水香不同。窗边,乌木架子倚墙摆设,整整齐齐码着道法书籍,其中有一本瑛鹤著的《封魔阵》。再看垂帘与绣帐,偶有翠竹兰花延展,端的是清新简约。 姒容在床榻上安静阖眸,李灵溪走近了,看见姒容发上簪着一支白山茶。 裴允道:“滕药师说师尊三魂已入体,内丹稳固,不日就能醒来。” 李灵溪检查一番,神农结界灵力清纯,没有半点杂质残留。这说明,有问题的是结界本身,而不是掺入的异物。 她没习过医,无法看出其中关窍。 “江玦,”李灵溪向后抓住江玦的手,“清一在哪里,让他来。” 江玦把回魂草融给姒容,回握李灵溪说:“我让素衣去寻清一大师,可他带着我母亲走了,不一定还在洛都附近。” 裴允说:“神农药师滕兰是列山宗首席长老,寻少主连她也信不过!” 李灵溪说:“滕兰,不认识,我不信。” 见了她这副忧思深重的样子,裴允心中动摇,防备心又放下不少,说道:“只要能唤醒师尊,我什么都愿意做。寻少主,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李灵溪想了想,“我要进凤箫门剑库和密室。” 裴允又蹙起眉,“为何!” 揭露燕扶正的行径不一定能救姒容,但若不揭露,姒容更没得救。 李灵溪攥紧江玦的手,对裴允说:“能唤醒师姐的灵丹妙药,就在剑库里。我不会独自进去,你大可以陪同我,监视我,只是不能让凤箫门的其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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