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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玦，”李灵溪推着他，“别咬了，疼！” 江玦磨牙似的吮咬着她的下唇，迫问：“阿嫣这个名字，是你随口胡诌的吗！” 李灵溪还没从被咬嘴巴的疼痛里缓过来，江玦又问：“萧凡是你在长生门的旧相识，对吗！” 猜得对极了，李灵溪在心里为他鼓掌，却抿了抿破皮的下唇道：“随口胡诌的代号罢了，萧凡我不认识。” 江玦说：“是么。” 李灵溪的唇冒出血珠，江玦轻轻舔走那血，心酸道：“萧凡他，喜欢你。” 李灵溪不当回事，“他顶多对散修阿嫣有好感，要让他知道我是李灵溪，不拿照夜紫砍我才怪。” 江玦眉心微蹙，“他喜欢的不一定是阿嫣。” 李灵溪心中警觉，“那是谁，难道他已经认出我是李灵溪了吗他喜欢烟罗圣主李灵溪，那像什么话。” 可眼前男人喜欢的也是烟罗圣主李灵溪，不像话也没办法。 江玦停顿片刻，唤她：“嫣嫣。” 李灵溪说话扯动唇上伤口，怒瞪江玦，“说了，别那样叫我，我不是沈烟烟。” 话毕施力推开江玦，结果又被摁着双手堵回去。 江玦目光如炬，像要用眼神把李灵溪剥个干净，他重复唤：“嫣嫣。” 李灵溪顿觉毛骨悚然，推开江玦时手中不由得灌上魔气。江玦趔趄一步，险些摔倒。看着江玦失落的眼神，她心乱如麻，想立刻逃离这里。 百步枷今夜就得解，无论如何，她不能和江玦同上韶都山。 这般决定着，她向殿外走去。 然而还没走出内室，身后突然又传来一声轻唤，温柔如同糖霜，却裹了尖锐的刀子，直直递进李灵溪的喉管里。 江玦说：“寻少主，请留步。” 霎时，李灵溪浑身血液倒流，头脑昏沉发热，几乎站立不稳。听到江玦正向自己走来，她蓦地旋身倒退两步。 “别过来，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谁了！” 李灵溪申明：“你知道，我的母亲是李佳音，而寻掌门的夫人名为……” 江玦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沈雁，你起个沈烟烟的假名还随母亲。” 李灵溪咽了咽唾沫，眼底逐渐爬上红血丝，额间魔纹也若隐若现。江玦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下不由得一阵剧痛，伸出手想揽抱她，却被狠狠甩开。 “我不是寻嫣，”李灵溪冷着脸说，“李佳音也不是沈雁，江玦你猜错了，全错了，我不是……” 话未尽，江玦不顾魔气侵蚀，强行将李灵溪揽入怀抱 “嫣嫣，不用害怕。” 李灵溪心里直冒酸水，眼眶也酸得不行，似要流出眼泪。江玦紧紧搂着她，哽咽道：“即使身入魔道，寻掌门和李将军也不会怪你。” 她猛地抬起头，撞得江玦下颌一痛。江玦垂眸低看，只见怀中人双目成桃花汪洋，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寻嫣。” 江玦微怔，随后妥协道：“知道了，灵溪。” 李灵溪欲言又止，没再反驳。 江玦忍了半晌，还是问：“你不是寻嫣，那萧凡是不是萧珩！” 李灵溪说：“你问他去，我不知道。” 长生门少主寻嫣和步虚少谷主萧珩定过婚约，萧珩比寻嫣年长五岁，是未婚夫也是青梅竹马的哥哥。 江玦认出阿嫣是李灵溪，萧凡则直接认出阿嫣是寻嫣，这让江玦心中不快。 李灵溪静了会儿，抬起左手道：“明日你要上韶都山，再不解我百步枷，我过护境结界的时候定会被逮住。” 江玦握了她的手说：“既然是运送罪犯的法器，那么，无论恶妖还是魔修，自然都不会被结界拦截。” 也就是说，李灵溪费劲学会的结界术，其实只用一个百步枷就能解决。她不禁恼怒，恼怒过后又平息怨气，想着：学了的总不会白学，魔军入侵还是得先打破韶都护境界。 江玦摩挲着她手腕，蛊惑道：“不论你破解姒容的结界术是为了什么，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愿你之所愿。” 李灵溪冷笑反问：“倘若我说，我要火烧韶都山，血洗凤箫门呢你也要和我站在一起，做千古罪人么。” 江玦微愣，“包括姒容！” 李灵溪眼也不眨，“姒容除外。” “包括裴允和辞秋！” “……除外。” “李挽君拼死相护的云楼女，叶语棠！” “除外！” 江玦还要继续说，“公仪”二字方出，就被李灵溪打断。她出了恨劲捏紧江玦受伤的左臂，恶声恶气道：“你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燕扶正引魔火来烧长生门的时候，可曾放过一个无辜的人就连玉苍山上的小孩子，都被活生生烧死了！我要他血债血偿，要凤箫门和长生门一样灰飞烟灭。裴燕二人不过是燕扶正欺骗大师姐的铁证，他真是恶心透了，他让长生首徒为他培养两名少主……可我甚至不敢对姒容说出真相，认贼作父的人是她，不是我！” 话说完，眼泪也淌了满脸。 江玦顾不得左臂疼痛，一把将李灵溪抱入怀里，艰涩欣慰道：“好灵溪，终于说出来了，多谢你。” 李灵溪的下巴搁在江玦肩上，双眸虚无地看垂帘。琉璃殿四处垂挂花型的琉璃水晶，和花相阁一样。那是长生少主寻嫣的居处，花中相者，芍药也。 泪水越流越多，顺着江玦的肩膀洇湿中衣。殿内无人言语，唯有偶尔的衣物摩挲声，是江玦在给李灵溪顺脊背。 李灵溪离开江玦怀抱，坐直擦干眼泪，“这些是我和姒容的事，至多算上一个萧珩，与你无关。” 江玦一听萧凡在内自己在外，便眉头紧锁，“你的安危怎会与我无关！” 李灵溪理所当然，“我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只有一个早该死了的身份。师姐和珩哥会信我，你……” 江玦心碎不堪，落泪道：“我何曾不信你是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事实，骨灼烧身你要治，血海深仇你要报。哪一桩哪一件说出来，我会不信你，我会不帮你！” 李灵溪胡乱抹着江玦脸上温热的泪，“你别哭啊……” 江玦握着她那只手，在自己脸颊上蹭着，“世间真相，并不总是有所凭证。即便有所凭证，也并不都能信服于人。我信你，我就是人证。” 李灵溪心头梗了一下，无助道：“可是江玦，我害怕的就是你信我。” 指控一仙门之首，却不能取信于人，江玦无疑会和燕辞秋一样，落个诬告尊长的罪名。甚至，因为李灵溪魔女的这层身份，他的下场只会更坏，更严重。 她宁愿江玦不信她。 江玦却吻她的手背，害怕极了似的，字字句句都是乞求。 “即便千夫所指，即便无凭无据，我陪你一起面对。不要瞒我，也不要一人独行，好不好！”
第103章 山花尽败 玉苍仙域是群山万壑，而不是孤峰一座。玉苍主峰也号玉苍，山下小镇与开山神女同名，为希吾镇。 彼时希吾镇往来多仙客，灵气富集，百花齐放。 寻嫣生在玉苍山，长在长生门，自幼得称一声寻少主，亲近的人唤她嫣儿。寻少主出生那年，萧珩被扭送上山。之所以说“扭送”，全因他一万个不愿意接受祖父安排的婚事。 长生门与步虚谷的婚约已延后了一辈。上一辈因为两家掌门都生了儿子，无法联姻而作罢。到了这一辈，寻旸终于有了一个女儿，步虚谷主喜不胜收，连夜把五岁的儿子送到玉苍山来。 萧珩初次见寻嫣，她还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小团子。 五岁之差，对于成人而言算不得什么，对孩童和少年却是天堑之别。 寻嫣牙牙学语时，萧珩只想玩木刀，不想“咿呀”、“阿古”地逗小孩。寻嫣学走路时，萧珩只想爬树掏鸟蛋，也不想带小孩走路。虽然日子久了，他也觉得寻嫣比别的小孩更聪明可爱些，但他不肯承认，仿佛一承认了，自己当初在长生门前撒泼打滚、要死要活的样子就很丢脸。 寻嫣长到六岁，修道天赋初现。她未正式拜师，只是流连在长生门各处，听长老们教习功课，看师兄师姐们修炼，便自行模仿，打好了结界术基础。时人盛赞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寻掌门还有前途。 这年，萧珩十一岁，南渡玉苍也有六年了。 萧珩始终记得自己是为了婚约来的，寻嫣却不知何为未婚夫。他们日常相处如同兄妹，寻嫣一口一个“萧珩哥哥”，把萧珩最开始的骨气喊没了一半。于是玉苍山上，百花丛中，常有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前后同行。 “萧珩哥哥，等等我。” 这是寻嫣最常说的一句话。 萧珩长得快，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长腿一迈，一步快要远过寻嫣三步。萧珩走两步停两步，等寻嫣小跑跟上来。这样走走停停，他们到了山门处，看见一男一女两片熟悉的背影。 希吾镇每隔两日有一次大集，萧珩在山上待烦了，要下山寻乐子。寻嫣非得跟着去，萧珩只好把她带上。好巧不巧，今日赶集的除了他二人，还有大师姐姒容和小叔叔寻晗。 姒容与寻晗差了一辈分，但年纪相仿，自幼一同修炼，不知情者还以为他们是师兄妹。 看见侄女来了，寻晗两步上前牵起她，笑道：“嫣儿也要下山！” 寻嫣喜道：“二叔，你背我罢，珩哥走得飞快，我跟不上。” 寻晗单手把她抱起来，逗乐道：“我抱着你，让你萧珩哥哥追不上。” 寻嫣搂紧寻晗的脖子得意笑：“好啊。” 话罢，寻晗当真迈开步子快走。 姒容的笑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慢些，别把嫣儿摔了。” 寻嫣越过寻晗的肩膀回头看，山道上两抹雾蓝挽烟灰色，姒容莞然笑着，萧珩面无表情，虽然神色不同，但看向她的眸光是一样的。 后来，萧珩把快步走的习惯改了。 再后来，姒容脸上难得一见笑容，萧珩却时常浪荡不羁地笑着。 寻嫣七岁，拟拜师瑛鹤长老。同年，寻晗娶亲，姒容被逐出师门。萧珩自请离山，从此不知所踪。再过半月，天雷盏落在玉苍山上，引来了灭世魔火。 除了寻嫣，所有人都死在那场魔火中。罗青冥捡到寻嫣时，她趴在漓水边孤零零的竹筏上，只剩要断不断的一口气。 寻嫣醒来是在烟罗山，离长生门覆灭过去了三个月。她嗓音被魔火烧毁，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面部稍微好一些，但也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罗青冥花了整整三年，才将她的烧伤治好，让她勉强发出声音，能下地走路。这年，姒容已成为凤箫长老整一年，裴允和燕辞秋正式拜师。 寻嫣得知这一消息，发疯要摔东西。然而烟罗山什么都没有，从前玉瓶漆盒触手可及，现今举目四顾，唯余冷硬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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