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笑着,“那是自然,湘灵儿,不如比比谁先到朱崖顶。” 繆妙作势疾走,“头香归我,群英会头筹也归我。” 话落,人群议论纷纷,几名修士默默提速,其余人也紧紧跟了上去。 — 未时翻过,弄玉祠前聚满修士。顶上轰隆隆的雷声还在作响,仿佛天公擂鼓,声声鸣冤。 燕扶正与一众长老闻讯赶来,疏散道:“今日没有祭典,也并无什么头香得好运的说法。” 修士们摸不着头脑,疑惑不已:“什么,那湘灵仙子是在耍我们!” 就在众人满心不解退下时,天井中央的大鼎突然移动了。罩着黑袍的男人从天而降,遮着脸面跪在远身法阵上。 燕扶正鹰眼暗沉,呵斥道:“谁在我弄玉祠宝地生事!” 浮空传来一道男声:“仙尊在上,诸君请听,今日有一戏本,即将在此演出。” “裴允!”燕扶正听出了自家大弟子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燕環一个箭步上前,扯开黑袍男人的蒙面布,季善渊异常俊美的脸出现在众人视野,四座为之哗然。 “季先生!” “这是唱的哪一出,燕少主不是因为诬告姑父被关禁闭了么,怎的裴允还不死心!” 燕環想把季善渊扶起来,然而他已经被裴允的缚地结界困住,还施了禁言诀。 燕環拽不动丈夫,怒不可遏地喝道:“裴允,你也听信谗言,认为我夫是杀人盗宝之贼吗辞秋无凭无据指控姑父,而你既无网捕令,又无掌门之命,直接绑了一个长辈过来跪着,简直枉顾伦理,目无尊长!” 裴允还是没现身,另一道带着凉薄笑意的男声响起:“燕长老,别急,我们请诸位来,是看戏的。” 随着话音落地,季善渊头顶降下银色光圈,众修士仰首看去,目光锁定空中飘浮的一面古铜镜。 有长者捋着胡须,了然道:“方相镜,窥人记忆,探人心境。” 季善渊如同猎人陷阱中的困兽,挣扎到精疲力尽,已经没有反抗的意志。他跪在地上,感觉胸口暖热,眼前雾白一片。 春日的洛城街头,卖花郎元六挑着花担找了个阳光充裕的墙角坐下。这天深境赤翎卫要换防,通常而言,换出来的凤箫弟子会上街走走逛逛。 元六满心期待,等着遇见贵人。 原先,元六期待的奇遇最多不过是,有出手阔绰的仙门子弟豪气买下他整挑担的花。他没有想到,凤箫门的大小姐燕環会停留挑花担前,买走一支名为洛林血的墨红牡丹。这支洛林血离开元六不久,又从临街的风窗悠然飘落,栽到元六的怀里。 绯衣仙子如同金凤凰,拖着刺绣精美的长裙向他走来。 元六被狂喜淹没,随即想起家中的妻儿,又细微地发起抖来。飞花求亲,他完全可以拒绝。哪怕燕環权势滔天,也不能逼婚一个有妻有子的凡人。 可当燕環说:“郎君看,这朵洛林血配你不配!” 元六道:“仙子配得起世上最好的花。” 燕環摇头,“我不要最好的,只要眼前这一朵。” 元六捡起另一朵洛林血,递给燕環,模棱两可道:“那就请仙子多来照顾生意。” 话到此处,元六还是不敢肖想太多。他觉得燕環愿意来买花,让他能多挣些钱就够了。 可后来一连七日,燕環都去找元六买花。元六用攒钱买来的绸带扎了一束洛林血送给燕環,燕環喜出望外地收下,邀请元六乘车出游。 三月后,江陵发生一起鬼杀案。元六重伤倒在血泊中,身旁躺着断了气的淮娘和小六。又过一月,妻儿尸骨未寒,被救上韶都山的元六和燕環成亲了。 故事进展到这里,灵境的场景突然大变,又回到江陵元宅。 路小淮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摆弄晾干的花茶料。小六懂事地蹲在地上剪花枝,听到父亲回来的脚步声,开心地转过头。 等候他的,却是一把锋利的剪刀和无休止的鬼哭狼嚎,他看见厉鬼狰狞咆哮,白骨爪挠向他的肚子,抓破了肚皮,掏出肠子来。 殷殷鲜血流到地上,与血契融为一体,他睁着眼睛看向与恶鬼别无二致的父亲。 “不要怪我,我生来是要住在仙山的,我……” 元六一刀扎向自己的大腿,不至于致命的地方。血流了一地,元六看着鲜艳的红色,残忍地笑了起来。 满目的血色淡去,燕環浑身颤抖着,喉间冒出血腥味。 灵境里的大戏还在不停换景,从钉尸骨针到造符谋财,再到“捐学”收徒,每一件都触目惊心。 最后画面落回元宅,季善渊被踹倒在地,捂着心口道:“小六,是你……” 年轻男人蹲下,与季善渊长得极为相似的美脸出现在灵境里。 有赤翎卫愕然道:“是路平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议论声起:“这,季善渊的儿子是路平原!” 路平原撒出一把黑漆漆的烟粉,笑得好似元小六一般天真,他掐着季善渊年逾四十还保养得当的脸,叹服道:“你就是靠这张脸,赢得了我母亲和燕環的芳心。可惜燕環还没清醒,你除了这张脸,真是一无是处。” 季善渊畏惧至极,咬牙道:“是我负了淮娘,负了你,你要杀要剐便来罢。” 路平原摇着头不同意,“那怎么行。我两手魔气,就这样杀了你,传出去还以为你是什么降魔失败的大英雄。” 季善渊得知自己一时半刻死不成,心中不喜反怕。 路平原负手绕着他转,畅想道:“我要你身败名裂,可惜魔修说的话没有人会信。不然这样好了,你去帮我杀一些人,攒一些怨灵,让仙门的人来查。然后,你就可以声名狼藉地去死了。” 季善渊一脸正气道:“休想!” 路平原勾唇笑道:“适才送你的是玄蜂尸粉,你若不从,三日后,玄蜂幼虫会从你的皮下长出,逐渐爬满全身,在体内蠕动。你以为这样就能咽气闭眼了吗非也,经我改良的玄蜂魔毒,有的是法子叫你死不成,活不好。” 季善渊经这一吓,眼前昏黑晕了过去。 “大戏”就此结束,萧凡收回灵镜,与裴允一道从幕后走出来。 这时天雷恰如其分地轰响,场内众修士不由得心神具颤。 季善渊垂头跪着,禁言诀已经解了,但他没有说话。 燕遥跌跌撞撞扑过来,恐慌道:“父亲,这不是真的,你被魔头威胁了,是不是!” 淡淡金光中,苏无涯威严的声音传来:“杀妻杀子,谁人挟制!” 燕遥大吼:“你住口,魔头不是我爹的儿子!” 繆妙立即捏诀封他的嘴,不客气道:“谁准你这么跟我师父说话的,什么教养。” 此言不仅骂了燕遥,更是针对燕環与季善渊。 燕環拔出剑对准季善渊,质问:“季郎,这是真的吗!” 季善渊抬起脸,苍白如雪的面皮宛如被冻结,他扯了扯嘴角,凄然道:“二娘,我是被迫的啊,路平原要杀我,我……” 燕環的剑更近一寸,厉声道:“你明知我问的不是这件事!我问,你杀妻杀子是真的吗你自述妻儿被厉鬼害死,家破人亡,是骗我的吗!” 季善渊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 李灵溪还在烦恼灵境里怎么没出现燕扶正,难道季善渊从头到尾都没得到燕扶正的授意,只是自己一人作恶吗 这与她的推测有些出入。直觉告诉她,季善渊的灵镜尚不完整,当务之急是把玄蜂尸毒解了,给季善渊留条命。 然而,思索间,人群忽然发出一声声尖叫。 李灵溪回神望去,只见燕環猛地刺出剑,穿透季善渊的胸背。 燕遥凄厉惨叫:“父亲!”
第111章 少昊神玥 广陵盗宝杀人案,以燕環手刃亲夫作为终场戏,就此谢幕。人们盛赞燕二娘大义灭亲,实为修界楷模。 这夜子时,燕遥被白吉发现死在自己寝殿,赤纱剑直插入腹,血流如注。 燕環不信儿子是自杀的,然而修士们传言:“燕遥心比天高,接受不了自己的生父是这样一个人,因而宁可一死。” 微雨楼内,李灵溪身前摆着一个飘满兰花的水盆,身侧环着江玦的手臂。她往后仰倒,便靠进江玦怀里。 水里有两双手,大的那双包着另一双,修长手指缓慢揉搓,将血迹抹走。 挽君之仇,到今日才算报了。 李灵溪还打算偷走季善渊的尸体,她坚信,路平原想用钉尸骨针钉碎季善渊的魂魄,就像元六当年对路小淮做的那样。只要控制了季善渊,路平原自会送上门来。 在那之前,李灵溪还有一件事要做。 江玦取下木架上的红衣玄袍,为李灵溪一层一层地穿上。红发带被他解下,缠在自己左手,用广袖遮住。随后他将黑底绣金的凤羽发带挽起李灵溪的长发,系了个漂亮飘逸的结。 门外,裴允已等候多时。 燕遥的死几乎吸引凤箫门的全部视线,守卫聚集在灯火通明的后二殿,反而无人顾及剑库。剑库守卫一见来人是裴允,更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放行。 裴允带着江玦和阿嫣光明正大走在楼阁殿宇间,顺利进了剑库第一层。剑库里神兵陈列,有名有姓的灵剑不少,唯独没有雪君和白灵。 他们进入剑库第二层,看见大名鼎鼎的紫电和青霜,仍然没发现雪君白灵。 裴允问:“李灵溪,你觉得掌门多久会发现玉凤玺被盗。” 李灵溪盯着第三道青铜门,无所谓似的说:“现在就该发现了。” 裴允把玉凤玺按在一块凹陷上,青铜门向两边推开,耀眼白光霍然闪现。李灵溪心怦怦直跳,然而,待眼睛适应了强光,看清眼前的景象,她顿时又失望又惊喜。 失望是因为,密室里藏的不是那对仙剑。 惊喜又是因为,展露眼前的,是长生门的少昊玥。 传闻少昊降生时,有凤携百鸟临庭,衔来一棵果核置于少昊手中。后少昊将此果核命名为“玥”,传作圣德之君的信物。 寻旸十七岁斩杀南海巨怪,平息海上风波。祭天那日,凤鸟衔神珠而来,从此少昊玥为长生门所有。 外人不知,玥是一枚水木双系的稀世灵宝。更不知,那是寻旸送给独女寻嫣的六岁生辰礼。 李灵溪瞧着裴允,直言不讳道:“若师姐还在长生门,我父不会吝啬于此。” 裴允握紧拳:“神珠珍贵,且师尊她……不是凤箫门的少主。” 李灵溪径直走入密室,掀开一个又一个箱子,里头堆满了五系灵宝,其中有水惊羽、鲛人泪、水龙珠等。 “这些又该如何解释”李灵溪眼下全红,“为什么,利用她,又要弃了她我师姐稀罕做你凤箫门的少主么,她本来就是长生大弟子。你们真该死,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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