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尚在犹疑,江玦道:“阿允,我有另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三人轻身飞下悬崖,回到微雨楼。 叶语棠等在那里,捧着一本麻布包的册子,见裴允回来,屈膝行礼道:“裴公子。” 裴允说:“我说过,叫大师兄。” 叶语棠面露喜色,“可我还未拜入凤箫门。” 裴允往室内走,“迟早的事。” 微雨楼中厅很宽敞,但裴允带着他们走到最里间的暗室,把门窗关紧,才问:“要给我看什么!” 叶语棠把册子递上,回道:“桃山弟子的名册,上溯至五代先祖,生平事迹等摘抄在这里。” 裴允感觉嗓子干渴得冒烟,不禁抿了抿唇,叶语棠颔首道:“我去煮茶。” 木门被拉开,又推上。 裴允说:“你们还是觉得盈川之死有蹊跷。” 李灵溪接过名册,翻了两页,念道:“瞿氏盈川,凤箫掌门瞿华五世孙,河上道人之女,天资聪颖,十四岁剑法大成。公仪氏敏,凤箫掌门公仪漠五世孙,建德长老公仪纯之女,八岁结丹,善识记,通法修。” 接着又念了几个人的姓名和生平,不难听出,他们的共同点是家世雄厚,天赋非凡。这样优异的弟子,燕扶正统统送去守桃山,连自己亲授的瞿盈川也不例外。他们远离韶都,修炼自然得不到最好的指导,逐渐被埋没。 少年人声名鹊起,却游走到师门的边缘。 无疑,有疑。 裴允脑海中浮现沈烟烟的丹朱棋局,还有瞿盈川留给他的遗言。 叶语棠煮了茶回来,给每个人都倒上一杯。裴允闻着香,知道是燕辞秋落在这里的薄雾青,平日去五大殿才能喝到的茶叶。 李灵溪袖里还有一本公仪敏见闻录,她不想太早让裴允看见。若走到这一步,裴允还是不肯开剑库,那她只能用这最后一招了。 好在,裴允捏了一会儿桌角,就松口说:“依你所言,开剑库。” 李灵溪心下略宽,江玦说:“阿允,多谢。” 裴允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我只不过怕你再被人骗。” 一个“再”字说尽无奈。 江玦笑着向他敬茶,他大方接受了,仰头喝茶如饮酒,干净豪迈。 — 在微雨楼喝完早茶,江玦去鹿鸣馆拜见师父,李灵溪跟裴允去找远身阵。 此前,江玦和繆妙分别写信,告知裴允江陵发生的事。 裴允说:“我搜遍韶都山都没找到远身法阵,或许瞬移的另一端并不在这里。” 李灵溪疑道:“搜遍你进剑库密室了没有。” “进不去。” “那就是没有搜遍。” “……” 裴允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掌门的寝殿,我也进不去。” 李灵溪说:“没人会把这么明显的证据放在自己寝殿,不搜也罢。” 裴允说:“你只想进剑库,说明白些,你到底要找什么!” 李灵溪低着头说:“今夜你就知道了。” 裴允问:“你若找不到呢!” “那我的信誉又下降了。” “你本来就没有。” 李灵溪梗了一下没说话,仰面看高峰,问:“弄玉祠你查过了!” 裴允无语道:“弄玉祠里有凤皇台,你猜我查过没有!” 德音符镀的金纹就是从凤皇台出来的,把远身法阵设在那附近最便利。李灵溪怀疑裴允漏了什么线索,决心亲自上朱崖去看。 裴允陪着仔细搜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李灵溪站在祭鼎面前,指着问:“这能移走吗!” 裴允断然否定道:“不能,此鼎象征凤箫门根基,施了缚地法,谁也移不动。” 李灵溪倏然抬手,两条白绸从她袖中飞出,缠绕大鼎的两耳,猛地一拽,那鼎就离开了原地。 裴允目瞪口呆,然而不等他斥责李灵溪,地上亮起的微光吸引两人注意。 李灵溪冷笑一声,“德薄罪重,根基也易动。” 那微光就是远身阵,供季善渊和路平原往来自如。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是父子仇人,也是同谋。 裴允迅速把祭鼎挪回原位,反应极快道:“进剑库之前得把德音符案了结,救辞秋出来。” 李灵溪转身道:“把季善渊引到这里放血就行。” 从朱崖下去,没走两步路,李灵溪看见苏无涯携两名弟子迎面走来。高的那位飘逸温雅,捎带风流,低的那位青春俏丽,似一只小黄鹂。 “嫣姐姐!” 小黄鹂清脆开嗓,李灵溪听着心情愉悦,不觉间挂上笑容。
第109章 你最值得 凤箫门鹿鸣馆,取自诗之“呦呦鹿鸣”,是接待嘉宾之地。三大仙宗掌门齐聚韶都,燕扶正唯独给云水门安排住在鹿鸣馆,可见礼待甚重。 李灵溪还没问,苏无涯北上解决的“要事”是什么。进馆时听江玦和繆妙聊了两句,大抵与玉苍封魔阵有关。 苏无涯说,封魔阵结界有松动的迹象,须修界仙首共商解决策略。燕扶正由此决定提前举办群英会,广纳能人异士,防止魔宫裂缝扩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灵溪想到最近愈来愈浮躁的魔修们,有些不安。 进了馆,苏无涯请阿嫣上座,谦恭道:“听闻阿嫣仙子取得落星沉,我当亲自祝贺,却因事务繁忙未能成行,仙子见谅。” 李灵溪不自在道:“苏长老,阿嫣是晚辈,这话着实客气了。” 江玦给李灵溪奉茶,似端方有礼的大弟子。李灵溪垂眸看他端茶盏那只手上,分明还有自己昨夜咬破的伤口,牙印和红痕都未褪。 她坏心再起,问:“江玦,你的手怎么了!” 苏无涯和繆妙的视线移过来,江玦神色如常道:“昨夜太华谷来了只野狐狸,我逗着玩,被咬了一口。” 繆妙说:“太华谷有野狐狸我记得裴师兄最讨厌狐狸了,怎么没给赶出去。” 江玦说:“他成日在悬阁上,管不到谷底。” 苏无涯给江玦递药膏:“山野畜生,口齿不干净。” 李灵溪心道:江玦喜洁原是传承自他师父。 喝过一盏茶,苏无涯直入话题道:“想必阿嫣也听说了,我师弟仇停横死白帝山中,尚未找到元凶。今日阿嫣携落星沉来,我有一个请求。” 李灵溪将落星沉搁在案上说:“苏长老请讲,晚辈定当配合。” 苏无涯说:“御剑灵,问剑主生平。” 江玦剖丹前,正在攻克御灵术的这一层。而如今,他恐怕永不能再学会御剑灵了。 繆妙神情落寞,李灵溪从她的眼神中多少猜到些什么,不禁也沉默。忽然,她想起自己也是落星沉剑主,若苏无涯问出了她的生平怎么办 江玦比她更早想到这事,快言阻止道:“师父,不必问,落星沉存了仇师叔的遗言。” 苏无涯握紧羽扇,冷峻的一张脸上布满阴云,似暴雪将至的天。 从鹿鸣馆出来,李灵溪把弄玉祠里的发现简要说一遍,繆妙高兴道:“那我们今日就可以收网,辞秋就能出来了。” 江玦问:“辞秋怎么样!” 繆妙低落道:“不大好。” 今晨,繆妙进九寒洞天给燕辞秋送饭,进去就听见他念叨:“师妹,好冷……” 他裹在繆妙的鹅黄披风里,瑟瑟发抖。繆妙扬手一挥,让漫天飞舞的冰雪停在半空,地上结的霜也退去了。 凤箫门有五个禁闭处,根据弟子所修内丹的不同而分别安排。燕辞秋被送进极寒之地,是因为他修火系法术,喜热怕冷。 刚拜姒容为师那年,燕辞秋不服姒容管教,甚至用剑误伤她。燕扶正大怒,第一次把他送进九寒洞天禁闭思过,整整过了七日才允许他离开。 那时,他拖着冷冰冰的病体重见天日,一出门就撞见姒容更冷冰冰的目光。师生情宛如投入冰湖的一颗石子,在他心里沉底,打捞不起来。 后来他发现姒容也没那么不近人情,甚至还有些温柔……可偏偏,在他意识到姒容是个好师尊的时候,她生命垂危。 “师尊。” “别跟父亲告状……” “师兄,我冷。” “对不起,阿妙……” 燕辞秋被冻坏了,梦魇里思维混乱,语言也混乱。他半睁开眼睛,好不容易看清繆妙的容貌,随即发着抖一直说:“阿妙,对不起。” 繆妙问:“对不起什么!” 燕辞秋说:“小时候,对不起。” 繆妙看他冷得嘴唇发紫,犹豫后伸手抱紧了他,“别说话,取暖符来了,马上就不冷了。” 被繆妙拥入怀里,燕辞秋不再颤抖,转而笑了起来。 “阿妙,你真好看。” 他脸上的冰霜随着笑容扬起缓缓裂开,像冬日的阳光,用尽力气才能穿透厚重的云。繆妙听见这出人意料的一句话,心跳如擂鼓,险些把燕辞秋扔回冰地上。 “你真是冻糊涂了。” “我才没有。” 繆妙拉高披风,用那毛领子遮住燕辞秋的嘴,但燕辞秋的声音还是穿过绒布,传到繆妙耳里。 “阿妙,你为什么来!” “你担心我。” 繆妙斥道:“你闭嘴!” 说着,又把他身上穿的披风拢了拢,好心道:“这是云水门特制的避寒衣,一针一线皆浸透灵气。天桑山终年积雪,天寒地冻,这避寒衣的能耐自不必说。你裹紧披风,会好受些。” 九寒洞天内极寒,洞外虽然不及洞内冷,但也阴冷嗖嗖的。繆妙缩着肩膀下山,走回鹿鸣馆取暖。 江玦听完燕辞秋的情况,才注意到师妹没着披风,于是顺手把自己的大氅解下来给她穿。她不肯要,推拒了半晌,阿嫣已经走远了。 繆妙快步追上阿嫣,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物件。 “嫣姐姐,送给你。” 李灵溪低头看,掌心躺着一串五颜六色的珠子,其中有玛瑙、白玉、灵石,还有彩瓷做的小花。 “我亲手做的,”繆妙指着手链解释,“这是灵石,加了一点点我的灵力,没什么大用处,就是为了光泽好看而已。” 李灵溪不知该怎么回应,繆妙催促道:“你戴上试试,嫣姐姐的手腕很漂亮,戴上这个会更漂亮。” 迷迷糊糊间,手链穿过李灵溪的手掌,到了血管微显的腕骨上。李灵溪仿佛魂游天外,艰难道:“谢谢,很漂亮,我,很喜欢。” 繆妙高兴得要蹦起来。 李灵溪回头看江玦,余光里的繆妙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摩挲着左手手腕戴着的灵石链,心里募地酸涩起来。 不为江玦,不为少女心事,而是像面对燕辞秋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 正午,裴允紧锣密鼓地安排收网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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