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砸了一个鱼火鳞,又砸一个荭木石,怒目含泪,在密室里挥剑乱砍。 裴允没有阻止。 江玦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说:“嫣嫣,走罢,带这些水灵宝去救师姐。” 李灵溪抱着落星沉,苦涩道:“我要带师姐离开。江玦,你跟不跟我走!” 裴允心慌意乱,急问:“走去哪里,师尊不能离了神农结界。” 李灵溪恹恹地,“没问你。” 裴允的脸霎时青了,“不行,师尊去哪我就去哪。” 江玦刚要开口,密室内忽闻一声洪亮的怒骂:“走大胆小贼擅闯凤箫门剑库,你们还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吗!” 燕扶正带了大队人马过来,苏无涯、桑柔和半枫荷等修界名士站在前列。李灵溪略略扫视一眼,繆妙扶着燕辞秋,两人小脸煞白,满眼是惊愕与慌张。 江玦侧了侧身,挡在李灵溪身前。 燕扶正斥责:“裴允,今夜燕遥死了,你身为大师兄不为之操办后事,却偷了本尊的玉凤玺,带外人进凤箫门密室,盗窃本门法宝。你可知罪!” 贼喊捉贼,不过如此。 李灵溪把少昊玥收入掌心,示于所有人前。 “这是少昊玥,长生掌门寻旸的遗物。燕掌门,你先解释一下,这神珠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燕扶正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一步,手掌抬起,指着墙上挂的一幅人像。 “落星沉剑主,本尊不知你是什么来路,也不知你基于何种立场来质问我。若你真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捉妖师,那你可能不太清楚,亡妻柳姵出自长生门。这少昊玥,是辞秋出生时,寻旸和沈雁赠给她的贺礼。” 柳姵确实是长生弟子,早亡于长生门覆灭的第二年。但燕辞秋出生时,寻嫣才三岁。少昊玥既然作了燕辞秋的出生贺礼,又怎可能为寻嫣的六岁生辰礼。 李灵溪握剑的手直发抖。 燕扶正八风不动道:“如何,你还有什么话可辩!” 江玦紧紧扣着李灵溪的腕,冷声道:“柳夫人出自长生门没错,可她与寻掌门并非师从一人。寻掌门有爱妻、爱女,有胞弟寻晗,同门师妹瑛鹤,还有爱徒姒容和萧珩。何以将如此珍贵的神珠,独独送给了柳夫人!” 众人本来已经信了燕扶正的说辞,听江玦这么一讲,又回过味来想:有些道理。小年轻们或许不清楚,可长辈们了解,寻沈夫妇与柳姵关系平平,不至于送这么份大礼。 燕扶正说:“亡妻在长生门不甚出众,依你们看,寻旸不会如此看重她。可诸位有没有想过,彼时姵儿的身份是什么她嫁与我,便是凤箫掌门夫人,她生下的是凤箫门少主!不看情谊,只看人情,姵儿有什么担不起那一枚少昊玥做贺礼的!” 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有声音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仙门之首送礼,不仅看私交好恶,还得看对方的身份不是!” 燕扶正一抬手,凤箫弟子围了上来。 “把裴允送入九寒洞天思过,至于江玦和阿嫣,擅闯我凤箫门禁地,就该按凤箫门规矩办,拘了等候审罪。” 他处置江玦,甚至没问一声苏无涯的意见。苏无涯冷下脸,有一瞬间想把云水门气度踩在脚下。 江玦身后,李灵溪挣脱他的手,揉着自己的左腕。 凤箫弟子想押走裴允,被他瞪一眼,当即不敢继续动了。他们又想来押阿嫣,阿嫣轻飘飘抬眸,少阳门的队伍里突然响起一声怪笑。 众人循声看去,萧凡从桑柔身侧走出,连连赞道:“妙极,妙极。我竟不知,寻少主的六岁生辰贺礼,又成了燕少主的诞生贺礼。” 燕辞秋压根不知道少昊玥的存在,闻言又惊又怒,还有些莫名的羞愧。 燕扶正森然道:“萧凡,说话要讲证据,你一个外人如何得知长生门的事!” 萧凡解着左手的束腕,将手腕上的仙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诧异的惊呼声骤然叠起:“长生印,这萧凡竟然是长生门的后人!” 就连少阳掌门桑柔,都微微蹙起了眉。 萧凡的笑浮在唇角和眼尾,却不达眼底,他转着手腕子,慢声说:“长生掌门寻旸座下弟子,步虚谷萧珩,见过诸位。” 话还没说完,他又从袖中取出一枚紫铜麒麟牌,“此牌为证。” 紫铜麒麟不是长生门的东西,却是步虚谷少主的信物。有这物证,萧凡的身份算是坐实了。 燕扶正脸陷阴云,“萧珩早在十七年前的魔火中丧生,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冒充他。” 萧凡不以为然,“错了,姒容大师姐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就是怎么活下来的。燕掌门不是长生人,焉知劫难发生时,我萧珩就一定在玉苍山上呢!” 燕扶正“你”了一声,兀地被噎住。 燕辞秋急切道:“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扶正失了的霸气立刻在儿子那里找回来,喝道:“你住口!” 燕辞秋是个不怕挨骂的,或说他已经被骂习惯了,当即就要顶嘴。然而他涨红着脸,还没说出一个字,就听一道女声幽幽地传来。 “燕掌门,既然少昊玥在你凤箫门剑库里,不管你答不答,容我多问一句。” 燕扶正已经拔剑,李灵溪问:“寻掌门佩剑雪君,寻二公子佩剑白灵,如今身在何处!” 众修士的神色为之骤变。 世人皆知长生门毁于魔火,雪君白灵下落不明。而烟罗魔宗有一邪术,可将仙灵宝物逆天转化为魔器。如罗青冥的青玄枪,就是惨遭魔化的祝融神枪。雪君白灵没有像落星沉一样回到剑宗,一定是被炼成魔剑,为魔修所用了。 但阿嫣问燕扶正,雪君白灵现在何处。 这是何等重大的指控比燕辞秋随口一说灵境里的人是姑父,要严重得多。 燕扶正一口气没提上来,冷然道:“这话你该去问那个魔头罗青冥,不对,他已经死了,现在当任的是江玦江公子的好情儿,李灵溪。” 在场云水弟子脸色一沉,但再沉也比不过苏无涯。他盯着江玦的眼眸,发觉他面露薄怒,于是便知道,江玦恢复记忆了。 李灵溪忍无可忍,像萧凡一样挽起衣袖,露出自己腕上的长生印。 众人又是一惊。都道长生门群仙死尽,今夜见了一个幸存者萧珩已是分外震撼,怎的还有第二个! 李灵溪冷笑着,眸底流出无尽悲凉。 “长生掌门寻旸之女寻嫣,见过诸位仙长。”
第112章 妖言惑众 “寻嫣”二字一出,剑库里静若无人。 半晌过去,燕辞秋颤着声音重复:“阿嫣,从女嫣,寻嫣……” 燕扶正忽然仰天大笑,指着李灵溪,又转过去指着萧凡说:“好啊,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一眨眼的功夫,死去十七年的长生少主寻嫣、掌门之徒萧珩全都冒出来了。我问你们,承影仙尊姒容,可认得你们是谁为何我门下长老姒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自己还有活着的弟妹。辞秋,你说,你可知道自己还有两位在世的小师姨、师叔!” 燕辞秋脑袋正懵着,听到父亲点自己的名,老实道:“没听说过。” 燕扶正说:“为父也从未听说。可姒容在我凤箫门为首席长老,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你们二人作为同门,为何从不来与她相认现今她昏迷不醒,你们以为无可质证,就能冒充长生门后人了!” 不知从何时起,萧凡已站在李灵溪身边。 燕扶正命凤箫弟子拘捕裴允,李灵溪猛地出剑横在裴允颈间:“放了我,否则你的大弟子裴允会死在落星沉剑下。” 裴允一动不动,仿佛也不惊讶。 燕扶正冷哼道:“裴允如今是戴罪之身,你以为我会因此心软么。” 燕辞秋惊呼:“父亲,师兄也是被人蒙骗的,依门规未公审不能定他的罪啊!” 燕扶正无情地说:“公审今日若为他故,放走了擅闯剑库,又冒充长生门后人的奸贼,他才是罪加一等!身为凤箫门首徒,他引狼入室,罪不容恕,死不足惜。” 最后四个字像巨大的山石,在裴允心上砸了一个深坑。 死不足惜。 裴允原以为,自己的分量没有那么轻。 燕扶正却告诉他,即便他比任何人都出众,他的存在,也没有那么重要。 甚至,还可能因为这一份天资和修为死于非命。 就像瞿盈川一样。 桃山弟子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那一颗突兀出现在妗沄身边的莫非魔核,主导着震蒙山上的屠杀血案。同门只剩半截身子,残肢挂满泡桐花树。 如若裴允不是被紫鄞道人看重,又阴差阳错拜入姒容座下,也许他也是英年早逝的一员。 裴允仰着头,露出脖颈,漆黑的眼瞳边透出血丝。 寻嫣说的是对的,他们应该带姒容走。 见燕扶正确没有救裴允的意思,李灵溪准备动武。然而此时,繆妙抱着凤首箜篌站了出来。 “燕掌门,嫣姐姐自称寻嫣,腕上确有长生印。依晚辈看,诸位仙长应以灵镜观其记忆,判断真假,再作定夺不迟。” 这话刚落地,燕扶正不宣而战,拔出巨鹿猛刺向李灵溪。 李灵溪震碎凤箫门校服,执起落星沉防御。出人意料的是,燕扶正竟然在半途偏离剑势,把剑对准了江玦。 云水人大惊失色,错声喊道:“大师兄!” 他们都离得太远了,苏无涯的九仞剑瞬间飞出,也不及巨鹿快。 李灵溪旋身去挡,不防间被激出了魔气。顷刻,密室里又是一阵恐慌。 “魔女,这是魔女!” “什么长生门少主,这分明是李灵溪假扮的!” “就是,江玦为谁拼过命,丢过师门的脸啊不就只有李灵溪么,这寻嫣的壳子里装的是李灵溪,江玦才甘心被她蒙骗,为她背天逆道!” “可,可魔女怎会取得仙剑!” “青玄枪怎么来的,落星沉就是怎么来的!” …… 密室另一方,李灵溪挡在江玦身前,对裴允说:“保护好他。” 裴允点了点头。萧凡发觉这个阵营只有自己不知道李灵溪这层身份,脸一下子垮了,肃然问:“小女魔,你该不会又耍我罢!” 李灵溪搜刮着属于寻嫣的语气,俏皮道:“萧珩哥哥,你做的玲甲小兔子,还是不如二叔做的好看。” 稳了。萧凡心想,虽然不知道寻嫣为什么会成那什么烟罗圣主,但这句话,这语气,除了她没人说得出来。 “这么多年,”萧凡握紧李灵溪的肩膀问,“你躲到哪里去了!” 江玦从他们中间探了只手过来,拨开萧凡,冷漠道:“烟罗山,明知故问,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魔修身份暴露,方才愿意给“寻嫣”一个自证机会的人纷纷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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