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你做了四五年的小兔子,我为你做四五百年的小兔子,手艺一定比他好。” “我可能活不了四五百年。” 仙魔同体看似威风,却也隐含危险。届时仙气与魔气相互攻击,损的是承载者的身体。李灵溪最后不管是剖魔核还是取金丹,总归都会元气大伤。 江玦摇了摇头,手掌托起李灵溪的一边下颌,抚摸她脸颊。 “我要你长乐无忧,长生无极。” 李灵溪贴着那宽大的手掌蹭,蹭着蹭着侧过脸去吻手心,江玦低头,与她接了个吻。海棠花适时飘进窗棂,铺设满地粉白,是春日的烟信。 晨间心火去了,二人坐在海棠花纷飞的窗边用早餐,聊着接下来的计划。 昨夜裴允被拘禁,不知情况如何。萧凡名为少阳门徒,实为没人管教的孤家寡人一个。他自会护着姒容,但在凤箫门的地盘上,难免施展不开。 江玦说:“益州猎户我已派素衣送信去找,阿妙大概半个时辰后到,更详细的要求见面再说。” 李灵溪愣怔一下问:“素衣不是去找清一大师了吗!” 江玦叹气,“也在找,素衣转不过来,所以要请阿妙帮忙。” 李灵溪松了肩膀,“这些还都只是辅助,说到底,我们得找到雪君和白灵。” 江玦说:“剑库凤棺说明一件事,燕扶正会用血契藏物阵。剑不在剑库,那就在别地。把苍黄粉给阿妙带回去,想法子撒遍整个凤箫门,再看。” 李灵溪拧着眉,“阿妙单纯,我怕她被人发现,反而受我们连累。” 江玦伸手揉开那眉头,“阿妙是我师妹,再单纯也是聪明的。” 李灵溪展颜笑了,“你这是夸繆妙还是夸自己!” 江玦也笑说:“夸你,学会关心人了。” 李灵溪摩挲着手链,想起被关九寒洞天的裴允,苦恼道:“关心不过来,怎么办啊。” 燕扶正狡诈狠辣,姒容和裴允还困在他手里,拖一日更险峻过一日,他们不能再等了。 李灵溪手里还有一本公仪敏见闻录,她没想好要怎么用。就像路平原对季善渊说的那样,因为魔修身份,他要指控一个仙士有罪,没有人会相信。 若能得仙门相助,事情会简单许多。而她面前坐着的,不就是仙门大弟子么。 江玦喝完一口酥煎茶,对上李灵溪的眼神,笑问:“有事求我!” 李灵溪取出见闻录,“小女想求江仙君一幅笔墨,不知仙君愿否执笔。” 江玦挽起宽袖,“请娘子为我研墨。” 说是请笔墨,其实李灵溪要江玦把寻嫣的过往写在见闻录的最后。 故事太长,李灵溪启唇,江玦镇纸提笔,从一句“寻嫣七岁,寻晗亲迎木泽兰为妻”开始写起。 玉苍仙域广阔,主山临漓水,又接安乐水。 寻嫣小时候不会游水,常被寻晗捉弄。飘飘荡荡的一片竹筏,宽窄不到五根竹,寻嫣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敢动。寻晗撑着长蒿,站在竹筏上笑。 “嫣儿扶稳,要漂起来咯。” 寻嫣左右看了看,没有任何可扶的东西。她吓得求饶,可怜道:“小叔,慢些慢些,我害怕。” 竹筏顺流而飘,离希吾镇越来越远。 到了一座尖峭的石山前,忽闻“扑通”一下落水声。寻晗足尖轻点,飞身离开筏子,转瞬消失在寻嫣眼前。 “小叔,别走!” 寻嫣看着寻晗扎进水里荡开的一圈圈涟漪,连忙握紧自己坐的板凳腿。 不多时,寻晗揽着一个姑娘攀上竹筏。那姑娘呛水半晕过去,软绵绵地躺在寻嫣跟前,湿发遮了面颊。 寻嫣问:“小叔,这是谁!” 寻晗笑说:“刚救的人,我哪里知道。” 在寻晗看来,这是他与木泽兰的初见。而在木泽兰的回忆里,寻二公子曾划着竹筏从她身边漂过,扔给她一支沁人心脾的春兰。 木泽兰提起这件事时,寻嫣说:“二叔向来这样,心情好时,白灵挂的蓝玉剑穗都能拆下来送给路人,男女不忌。” 寻嫣年纪小,没看见木泽兰那一瞬的失望。但萧珩在旁边坐着,已察觉其中隐晦的尴尬。 竹筏漂流半年后,姒容伤愈苏醒,寻二公子与木泽兰定亲。原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可寻嫣敏感地察觉到,玉苍山上阴云密布,每个人心里都沉了一块大石头。 冬末初春,山茶花开了。 长生门红绸飞舞,喜乐喧天,迎来戴兰花冠的新娘。寻嫣站在山门前,看寻晗与木泽兰一步步走上石阶,披了漫天纷扬的花瓣。 木泽兰面若桃花,寻嫣看着她脸上笑容,想起新学的“桃之夭夭”诗句。与含羞带笑的新娘相比,寻晗似乎不太高兴。 修界皆知,寻二公子痴恋姒容,曾为她下南海,战禺疆,取回鲛人绡纱,亲手做成两根冰绫。 这桩婚事究竟是怎么成的,寻嫣问过,寻晗苦笑着捏了她的小脸说:“泽兰很好,你不喜欢吗!” 寻嫣反问:“你喜欢吗!” 寻晗不答,只说:“她喜欢我。” 因为木泽兰喜欢寻晗,所以寻晗如她所愿,娶她为妻。这其中有内情,长辈们没有明着告诉寻嫣。 婚礼当夜,寻嫣捧着宴席上的酒酿小丸子去找姒容。 姒容在月下舞剑,剑光凛寒,摇落满园白山茶。 看寻嫣来了,姒容收起剑问:“嫣儿怎么来了!” 寻嫣捧着碗问:“师姐在席上没吃东西,不饿吗!” 姒容没有胃口,但不忍驳师妹的好意,笑道:“饿了,嫣儿来得真是时候。” 寻嫣陪姒容吃小食,没吃上两口,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红光。姒容拿起剑,警惕地看了看,随后对师妹说:“封魔阵有动静,我去看看,嫣儿在这里别动。” 玉苍山里没有什么长生秘术,只有一条被六天魔王撕开的魔宫裂缝。 一千三百年前,希吾神女镇压诸魔,弥补了魔宫裂缝。其后人在化石处建立仙门,是为长生门。 长生门代代传承封魔阵法,维持结界稳固。然而,封魔阵法复杂精妙,即使向修界公开其原理,修成的人也寥寥无几。彼时,长生门新一代也只有姒容和寻晗二人修得七八成。 寻晗新婚夜,姒容去寻仙谷检查封魔阵。翌日寻嫣才知道,寻晗也去了,且一夜不归。就在寻晗离开婚房这段时间里,木泽兰遭人杀害,血流干才被发现。 一时间流言四起。有人说,寻晗娶木泽兰是为了换取救姒容的百草仙丹,仙丹到手,他就忘恩负义,杀了新婚妻子。也有人说,那夜寻晗要和姒容私奔,被木泽兰发现奸情,情急之下,寻晗错手杀害木泽兰。 总之,寻晗人不在婚房,导致新娘被害,成了板上钉钉的罪过。 木家要求长生门给个说法,姒容为寻晗作证,说事发时她和寻晗一起杀了一个偷渡魔气的魔修。此话一出,关于他二人的谣言甚嚣尘上。 事后,长生门对外宣布,杀害木泽兰的人是木系大妖,寻晗无罪。然而姒容却被瑛鹤长老以莫须有的“护阵不力,调遣失宜”为由,逐出师门。 护阵不力意即维护封魔阵有所失职,而调遣失宜则是说,姒容不应该把新婚的寻晗叫去协助。毕竟木泽兰新嫁,对长生门有诸多不了解。既然魔修来犯,作丈夫的寻晗就必须留下保护她。 尽管寻晗竭力抗辩,说那一夜,姒容从未对他使用首徒调遣令,瑛鹤长老也没有网开一面。 寻嫣还记得那是个雨天,姒容在长生殿前长跪不起。寻晗为她撑伞,最后扔了伞跪在旁边,陪她一起淋雨。渐渐地,长生弟子越跪越多,成了一片雾蓝色的海。 这年,寻嫣到该拜师的年纪。她早前中意瑛鹤,瑛鹤也有心收她为徒。 自从姒容被赶走,寻嫣闷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原谅瑛鹤,拜师礼缺最后一跪,迟迟不成。直到魔火燃起前,一道天雷劈进明华殿,瑛鹤对寻嫣说:“嫣儿,对不住,没时间了。” 原来,作为长生门司祭,瑛鹤长老修晓天谕,意外解得“断长生”三个字。她深知,逆天改命会遭到天谴。但她始终不舍,不愿姒容的人生就此断送。于是她把姒容逼走,自己背负天雷裂魂的剧痛。 天谴与魔火先后到来,人们以为瑛鹤长老和其他人一样死于魔火。其实不然,瑛鹤是生生受着裂魂之痛死的,比魔火伤害更痛百倍。 寻嫣尚想不明白天谴是什么意思,便觉周身有如火烧,热浪滚滚袭来。 莫非的法器天雷盏掉进玉苍山灵泉,迅速燃成火墙,将长生弟子困在结界内活活烧死。寻沈夫妇合力收了天雷盏,却遭到燕扶正的追杀。寻旸用最后一丝灵力撕开结界,把妻女送了出去,自己精疲力尽死在火海里。 受了重伤的沈雁带着寻嫣一路奔逃,气力将尽时,用最后的灵力挖出内丹渡给女儿,让她快逃。 李灵溪说到这里,声音变得低哑凝重,仿佛喉咙被火烧伤。 “可寻嫣还是被追上了。燕扶正一掌震碎沈雁渡给她的内丹,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看见的人是烟罗圣子罗青冥!” 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清了清嗓子,平静道:“江玦,你的手在发抖。”
第114章 长生无极 纸上晕开一团墨,好似寻嫣不会说话的那三年,黑暗浓稠。 江玦搁下笔,猛地把李灵溪拦腰抱过来,一语不发。 李灵溪揉了揉江玦的后脑勺说:“都过去了,听故事而已。” 江玦说:“过不去。” 他悔不当初,痛恨自己第一次看见沈烟烟胸前的伤痕时,没发现那是烈焰掌的印记。他想着,要是早些知道就好了,即便沈烟烟不肯说,他多想一些就好了。 李灵溪静默片刻,低头亲吻江玦额头,轻快催促道:“快写,我忘了告诉你萧珩是怎么下山的。” 江玦沉心,艰难地把李佳音的身世,以及寻嫣拜师罗青冥的过程写完,接着写萧珩离宗的前因后果。 话说步虚谷,是越州一带的隐世仙宗,开宗祖师善造物制器,历代不与修界交往。至五十年前,箫声南下游历,与长生掌门寻先结识,成至交好友,定下两姓联姻之约。后箫声生一子,寻先生二子,婚事因此不成。 到第三代,寻旸有幸得女,婚约得以重提。 对于这门婚事,寻旸和李佳音都不满意。倒不是因为萧珩不好,而是因为寻嫣还小,他们不希望就这样定了女儿的一辈子,叫她没得选。 萧珩抗拒更为激烈,他不肯离家,绝食、上吊都闹过,活像被送去做男倡,这门一出一生就完了。 进长生门后,萧珩如同被买来的小狗,警惕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掌门夫妇绝口不提婚约一事,只是慈爱地看着他问:“阿珩,你想不想学长生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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