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凤箫长老问:“裴允,你来说,今夜是谁要杀你。” 所有目光向裴允聚来,裴允说出了一个震惊四座的名字:“季善渊。” “季善渊不是死了吗!” “季善渊被祭魂了,是个半死人。” 李灵溪笑道:“巧了,燕掌门适才承认,为了能占有雪君,不惜用些你们口中的歪门邪道手段。” 一直安静旁观的绿袍男人说:“可灵溪圣主你,才是深谙此道之人。” 李灵溪循声看去,此人簪着红木,一袭苍绿大袍垂袖曳地,眉间点了一枚圆润朱砂。看他年纪,应是列山掌门半风荷。 在场修士没几个能辨识魔气的,李灵溪扫了一圈,忽而抬手施法,将魔气凶狠地灌入燕扶正体内。如同骨灼烧身,燕扶正痛苦地咆哮一声。 随即,一个俊美的男人闪现明光台,被李灵溪另一只手控住。 “这不就来了,”李灵溪转身说,“请苏长老验明。” 在高阶御灵术下,季善渊的残魂还能说话。 燕扶正走投无路,咧嘴狞笑起来,承认道:“是我,是我!是我要杀裴允,也是我布下盗宝局,只为了让你们所有人认为是裴允做的——我让季善渊去盗水系灵宝,却不曾叫他杀人。” “我养裴允这么多年,要不是我,他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岭了。这条命是我给他的,我如今想要回来,不行吗!” 闻声,周遭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以盗宝为由,行杀人之便利,原也不是路平原一人操纵。先杀人后盗宝,原也不是为了遮掩真实目的。 燕辞秋后退几步,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父亲,你为什么要杀人!” 燕扶正怒吼:“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燕辞秋,你可知,自从高祖继任掌门以来,历代燕家少主都是修界翘楚,更有两代少主双双出自燕氏。” 譬如上一代少主燕扶正和燕環。 “可你燕辞秋呢”燕扶正捂着心口道,“你不如裴允,连燕氏一脉最擅长的箭术都比不过他,让他得了天下第一神箭手的美名。你不如瞿盈川,最好的承影仙尊来教你习剑,都叫你平白浪费机会。若你十二岁那年赢了瞿盈川,她就不必去守桃山庄,不用去死!” 燕辞秋十二岁初上明光台,参与群英会比试。那年,瞿盈川也是初次上台。 比试结果是,瞿盈川大胜燕辞秋。 是夜,燕扶正狠狠责罚了燕辞秋,并告诉他,这是师尊姒容的意思。 过了一段时日,瞿盈川就被派去桃山庄了。 燕扶正悔恨不已:“是我大意,竟将裴允留在韶都那么久。是我疏忽,紫鄞道人下山云游后,竟还允许他拜师姒容!” 燕辞秋听傻了,好似一桩木头站在那里。 燕扶正推卸责任道:“是你害死了他们,因为你没用,我总担心你没用!” 燕辞秋几步冲上去,抖着嗓音道:“那又如何,我不做这凤箫掌门不行么,凤箫门不是燕家祖产,既然长老和师尊都觉得大师兄更好……我从未不服。爹,我想去云游四方。” “啪”的一声,燕扶正打了他一耳光。 “没出息,燕家以你为耻。” 重伤之下,那一巴掌不剩什么力气,可燕辞秋被打倒,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许久,他耳边“嗡嗡”直响,依稀看见身前站了两名女修。一个着星云袍,一个着玄红衣。他一把抱住后者,大哭着说:“瞿师姐,对不起。” 叶语棠僵住,登时不知所措。 繆妙伸手将他扶起,温言道:“辞秋,不是你的错,振作起来。” 至此,震蒙山惨案真相大白,燕扶正罪证确凿。 见闻录还有厚厚半本,苏无涯隔空翻过一页,“承影长老”几个字进入众人视野。 读完后,裴允如遭雷击,燕辞秋冷汗直冒。 燕環说:“空口白牙,无凭无据。公仪敏定是受人教唆,构陷于兄长。” 关于姒容的事,公仪敏确实什么实证都没有。 江玦说:“燕长老稍安勿躁,不妨跳过这一页,先看下一篇。” 苏无涯羽扇轻点,空中的文字便自动流走。 下一篇笔迹明显变了,燕環嗤道:“前后笔迹不同,可见是拼凑的伪证。” 苏无涯认出江玦笔迹,从容道:“此文出自我座下弟子江玦。” 字是江玦的字,事写的是寻嫣的事。从姒容下山到寻嫣修魔,江玦将这一段往事记载得清清楚楚。 苏无涯只粗略扫了一眼,便面色凝重,久久不能言语。 江玦向萧凡躬身,垂袖飘荡,毕恭毕敬行礼道:“恳请萧仙君以灵境术,再现李灵溪的记忆。” 萧凡二话不说地召出灵镜,施法幻化李灵溪的记忆。 薄雾罩葱茏的玉苍山上,小姑娘一蹦一跳,催促逃学的哥哥快些走。 “七月半,采桃金娘。鬼甲痕,莫扰新娘。” 萧凡看着眼前寻嫣的背影,双拳颤抖紧握,险些支撑不住幻境。 以寻嫣视角展开,长生门众人的面庞依次出现。很快,又如云烟一般消散。 幻境里燃起大火,寻嫣被李佳音带着逃命。身前是熊熊烈焰,身后是不断崩塌的希吾神殿。 “阿娘,我腿疼!” 寻嫣的小腿燎伤了,忍不住大哭。李佳音单手抱起她,另一只手握紧长枪,挑开拦路的横木。 “嫣儿别怕,”李佳音紧搂着女儿,声线微颤,“阿娘带你出去,一定会,把你带出去。” 寻嫣抱紧李佳音的脖子:“我要和阿娘在一起。”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赤玄袍的男人从天而降,拦住李佳音的去路。 观镜人都大吃一惊。 那人,分明就是凤箫掌门燕扶正! 接下来的画面一如见闻录记载,江玦已知晓全部,不忍心再看一遍。 幻境仍在持续,乔山月看着看着就哭了出来。繆妙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一步,双手揪紧衣袖,快要把那紧实的布料撕碎。 群修哑口无言,仿佛置身长生门火海,痛寻嫣之所痛。 此时,萧凡时常带笑的脸上阴云密布,甚至有些扭曲。他知道寻嫣受苦了,可当那些细致的场景进入他的视野,宛如有一把刀子,从他的眼睛直插入喉管,要了他的命。 痛极,悔极了。 他想抱一抱寻嫣,转头却见那片身影挺拔肃立,一只手在背后牵着江玦。 李灵溪分外冷酷道:“长生门惨案,人证是我,物证是你们面前的雪君剑。我今日来,是为父母、师尊、叔父,以及一众枉死的长生弟子,报仇雪恨。” 尘埃落定,许多人难以接受这一真相,尤其是凤箫弟子,个个如丧考妣。 李灵溪飞身夺雪君剑,对准燕扶正,怒目问:“白灵在哪!” 与雪君同时失踪的还有寻晗的白灵剑,目下还没现身。 燕扶正干笑一声道:“不知。” 燕辞秋扑过来说:“爹,你还是说罢,不要一错再错了!” 燕扶正又要打他,手抬到半空被裴允狠力握住,然后重重甩开。 “狼心狗肺,”燕扶正骂他,“我养你十八年不如养条狗!” 裴允双肩微颤,忍着悲痛道:“掌门,我会照顾好辞秋。” 言下之意是,燕扶正今日必死无疑,可以交待遗言了。 燕扶正暴怒而起,拖着巨鹿剑绕明光台疾走。得知这一以为德高望重的仙门首领是杀人如麻的恶贼,众修士纷纷退后,害怕他突然发狂。 “得了雪君还想要白灵,”燕扶正目露凶光道,“你们长生门一向如此,贪得无厌!传世仙剑一共五把,凭什么长生门独占两把!” “还有你,一个浑身魔气、肮脏不堪的魔,凭什么受用金乌,凭什么能让落星沉认主!” “既然魔女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凭什么”,听得李灵溪心道“嫉妒”二字合该从男。 寻旸是不世出的天才,燕扶正跟谁比都好,偏要跟他比,便怎么也比不过,气不过。这也就罢了,后来长生门却又人才辈出,从姒容到寻晗,每次群英会都大出风头,教许多人由羡慕生忌恨。 寻晗取得白灵那年,寻旸为他设百花宴庆贺。席上,寻晗与姒容舞剑,剑气凝成一朵长生花送给寻嫣,寓意将吉运相传,祝愿小师妹来日也能取得名剑。 彼时,寻嫣天资过人的名声方始流传,燕辞秋的“不争气”也初见端倪。 那是场盛大的欢宴,主家喜气盈门,来宾举酒相祝,比三个月前在韶都山举办的群英会还热闹。 宴席散后,李佳音对寻旸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晗得白灵是好事,他日嫣儿若得名剑更是好事。只不过这样的盛事华宴,我们还是少办为好。” 李佳音出身洛都将门,官场看多了,天然比寻旸多思一些。 寻旸虽然没想到这一层,但顺从道:“依二娘所言,下不为例。” 后事证明,李佳音并非疑神疑鬼。 苏无涯召剑出鞘,冷然问道:“燕扶正,你因嫉妒他人得仙剑,便不惜痛下杀手,着实卑劣。见闻录上还有一事不曾记载,我问你,仇停是不是你杀的。” 燕扶正失忆似的,歪着脸反问:“仇停,那是谁!” 苏无涯急火攻心:“你!” 燕扶正恶狠狠瞪李灵溪,“魔女不卑劣吗我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怎能比得过劫金乌、盗妖丹的魔女卑劣!” 李灵溪怀里抱白雪君,右手执落星沉,微躬身道:“燕伯伯,嫣儿成为魔修是因为谁啊!” 燕扶正侧目而视,李灵溪又道:“我再问你一遍,白灵在哪。你说不出来,今夜韶都必血流成河,第一个祭我长生门的,便是你燕家父子。” 有了先前裴允那一出,燕扶正已经猜到,李灵溪根本不会动燕辞秋。 燕扶正低头讽笑道:“我不知道。” “燕扶正,我本想饶你儿一命。” “你就是把逆子杀死在我面前,我也说不出来。” 燕辞秋胸口剧痛,九寒洞天带出的寒症侵入骨髓,冷得他无法呼吸。 “父亲,”他如行尸走肉般向前挪动,“我死了不要紧,可我师尊,姒容,还能不能醒你告诉我,公仪敏对神农结界的猜测是真的么,师尊怎么了!” 燕扶正狰狞着说:“姒容不过是我为你找的一块最好的垫脚石罢了,她当真可笑。可惜啊,无论我怎么以利相诱,她都不肯教你长生诀。” 燕辞秋眼前飘过姒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心剧烈地颤了一颤。 裴允总说,师尊很好,你不要老是对她有敌意。 燕辞秋从父亲那里得来的消息却是,姒长老说你今日练功又偷懒了,给我加练去,进度赶不上师兄不许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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