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三五雪鸮在韶都山飞旋,鹿鸣馆里的云水弟子分批走出门,无所事事似的四处“闲逛”。 凤箫人觉得其中有鬼,但又没发现他们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只好暂时监视着不管。 此时,悬山楼阁里。 燕辞秋把少昊玥推入姒容体内,神农结界亮了一瞬,又归于宁静。他伏在姒容的手边,自言自语。 “师尊,李灵溪当真是你师妹寻嫣吗你醒一醒,告诉我好不好!” “若她真是寻嫣,那她说的,难道都是真的!” “师尊,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李灵溪抢走少昊玥,却没有占为己有,而是送回来给你治病。我,我该相信她吗!” “父亲说那是我出生时,阿娘得到的贺礼,为何,我却从未见过……” 燕辞秋无助地流下眼泪,这时,悬阁结界被人一掌击破,燕扶正走了进来。 “父亲,”燕辞秋抬起头,“您怎么来了。” 燕扶正冷眼看他道:“我不来,你要把自己活活病死。” 燕辞秋说:“怎么会,我靠近神农结界的灵流,能恢复得更好些。” 燕扶正勒令道:“回北辰殿还是去九寒洞天陪你师兄,自己选。” “我就不能待在这里!” “不能。” 燕辞秋站起来,挡在姒容面前,“若我非留不可呢!” 燕扶正凝眉肃目,步步紧逼,“辞秋,难不成你也被魔女的一派胡言说动了你看看江玦,为了她,如今堕落成了什么样子昔日名动天下的玉骨仙君,竟为魔女前程尽断,成了一个废人!你要步他的后尘,也做一个废人么!” 燕辞秋说:“江师兄不是废人,阿嫣也不是魔女二字可以简括的……” 燕扶正严厉地喝断他道:“什么阿嫣,她大名李灵溪,是魔宗圣主。” “就算她是魔头,”燕辞秋梗着脖子道,“这跟我要服侍师尊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走,师尊出关之日就是我出关之日,在那之前,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悬阁!” “好啊,”燕扶正气极反笑,“可怜我儿一片孝心,虽不是对着为父,却也着实令人感动。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禁足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悬阁一步。” 燕扶正拂袖而去,独留燕辞秋在悬阁急促喘息。 前夜惊蛰,光打雷没下雨。今日又雷鸣,天擦黑时下雨了。裴允在九寒洞天里,听见洞外雷雨声大作,不禁担心起悬阁渗水。 昨日被带走前,辞秋对他说:“我会照顾好师尊。” 他看着辞秋无精打采的脸说:“你先顾好自己,悬阁结界我加固过了。” 随后,师弟给他戴上辞秋禁闭时不曾戴的手铐,送他进九寒洞天。 原来的悬阁结界系着姒容的内丹,随着姒容灵力变弱,结界同步变弱,裴允便另加了一道结界。可这一道结界,最终未能挡住燕扶正。 若姒容讲授魔气探寻时燕辞求仔细听了,他会感知到,父亲进悬阁用了魔气。 这门课,裴允比燕辞秋掌握好得多。 乌云彻底遮盖韶都山上空,雨纷纷下,不知日落没有,总之天已黑。 裴允敏感地察觉到,有一缕魔气正向洞内接近。四下落针可闻,他静心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没有先行动作。 魔气越来越浓,裴允紧盯着暗夜,在流箭飞来时就地翻滚一圈。猩红魔光对他穷追不舍,他不躲反接,顺势让来人的剑劈断了他的拷链。 “无名剑来!” 剑光照亮袭击者的脸,他不是燕扶正,却是被燕環刺死的季善渊。 季善渊双目翻白,伸着利爪挠向裴允。裴允一剑砍下他的左臂,快速向九寒洞天外退去。 山峰与山峰间挂着白茫茫的雨幕,裴允看不清下坠的前路,待快到地面时,才发现底下是无边无际的魔网。他急停半道,那网骤然收起,从四面八方射来毒箭。 危急中,另一柄灵剑倏地凭空出现,如流星般环绕着裴允,将毒箭震落。 裴允双目微睁,看清了并肩飞来的男女。 天罗地网依旧在向上收束,李灵溪轻易夺过阵法主位,藐然道:“班门弄斧。” 为了救裴允,这是最简便的做法,也是正中燕扶正下怀的举动。 李灵溪一主魔阵,修士们便从周围跳出,燕扶正用剑指着她道:“魔女,果然又是你,这是要设天罗地网魔阵杀我大弟子裴允灭口!” 来的不但有凤箫弟子,还有成群的少阳、列山人以及其他小宗。 李灵溪无言以对,心说:这么明显的栽赃,不会有人信罢 事实证明真有人信,还不少。 众修士一攻而上,李灵溪和江玦边打边退。裴允看清他们的动向,低声问:“要引去哪里!” 李灵溪说:“明光台。” 繆妙传来消息,说明光台有血契阵。大雨把苍黄粉冲走了,眼下他们又只能将燕扶正引过去放血。 追随燕扶正的人发觉,裴允正与“袭击”自己的人为伍,纷纷破口大骂。无非是说李灵溪善骗人心,用了迷魂魔药,让裴允黑白不分,宁可自陷险境。 说来说去,就是不信裴允有正常人的脑子。仿佛年少成名靠的是匹夫之勇,莽者之智。 李灵溪听得多,根本懒得理会。江玦很不高兴,把结香妖枝甩出去抽了几十个响亮的耳光。 燕扶正追击他们到明光台,看见台上支起避雨结界,左一群云水弟子,右一圈少阳弟子,两位掌门冠服整肃地站在中间,方觉中了计。 此时再退,已经来不及了。 在自己的地盘被人算计着实不好受,燕扶正紧绷着脸,假意从容道:“若本尊没记错,群英会并非今夜开办,诸君聚在这里有何要事啊!” 云水门历年参与群英会的人,怕是加起来都没有今日到的多。 程飞雪深居简出,不是天大的要紧事根本请不出他来。而苏无涯左手繆妙,右手舒照,身后还有十二长老中的六位,可谓给足了面子。 燕扶正问完,以为程飞雪要代表云水门说话,他已备好辩词。不料江玦的“离经叛道”原来不是长歪了,而是早有渊源。 苏无涯一句话不说,召剑向燕扶正突刺。燕扶正毫无防备,九仞直接穿透他的左肩。霎时血溅明光台,与剑库相似的阵法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 燕扶正两日受两剑,彻底站不稳,跪在地上冷笑。 “苏无涯,谁说江玦不像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捅人,是吃准了藏物阵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他还在矢口否认,仿佛苏无涯当真无凭无据。 见掌门被伤,凤箫弟子嘶吼着杀上前,与云水人兵戎相见。 萧凡站在少阳弟子中间,奉掌门桑柔之命中立,但终于还是挪到了李灵溪身边。 鲜血滴落在明光台,顺着绮丽的凤皇纹流淌。火凤凰一飞冲天,明光台从中间分开,银光乍现。 燕辞秋从天旋降,护着狼狈不堪的父亲。而燕扶正捂着剑伤抬头,脸上浮现他从未见过的阴狠。 沿着燕扶正视线看去,仙光里的银白灵剑逐渐明显,犹如伴雪飞升的仙子,笼罩着轻烟薄雾,典雅温柔。 众人神色剧变,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由着佩剑脱手掉地。 “雪君!” “是寻掌门的雪君,怎会在明光台下!” 江玦如释重负般轻唤:“寻嫣。” 李灵溪回应:“我在。” 一片耀眼剑流中,雪君隐隐现出不属于它本身的魔气。 燕辞秋难以置信道:“这是雪君!” 燕扶正一掌拍向儿子,把他打得飞出明光台,吐了一口血。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会被家传烈焰掌攻击。 程飞雪说:“燕掌门,请你解释眼下情状。” 燕扶正见诡辩无望,重重拍了自己胸口几下,止住流血。接着用剑撑起站起,尽管佝偻着身子也足有八尺多高。 “如诸位所见,雪君在我的手上。可惜这把灵剑倔强得很,至今不肯认我,我只能用些手段制服它。” “那又如何寻旸已死,雪君放回剑宗也难认新主,岂不暴殄天物。我把它留在身边徐徐图之,又有什么错总有一天雪君会认我的,总会认的!” 他癫狂如入魔,想把重现人世的雪君抢回来。 李灵溪用力掐住他肩上剑伤,冷冷道:“雪君有灵,绝不会认杀害旧主的人为新主。” 众人听到“杀害”一词,登时震惊得鸦雀无声。 燕辞秋双眸红透,喃喃道:“杀害谁杀了寻旸,我父亲么。” 李灵溪也红了眼眶,仰起脸直面黑暗的天穹,仿佛要从漫天星斗里找出属于李佳音和寻旸的那两颗。而后,她展开双臂,目光扫过一众仙士。 请诸君,入我梦。 知长生,断谁手。
第116章 丹鸟出焉 这是一场没有事先准备的公审。 公仪敏的尸体和见闻录同时出现在明光台上,成为铁证。叶语棠呈上桃山弟子名册,带王十三上台,指认燕扶正。 “是这个人,”王十三看着熟悉的云水门衣裳,壮起胆子指向燕扶正说,“就是他去江渎祠祭江神。” 燕環从人群中走出,脸色难看道:“只见过一面的人,你如何保证记得清楚。” 王十三道:“这位仙长体貌与益州人不甚相似,我见他走路八面威风,像洛都来的贵人,当然记得格外清楚!” 苏无涯御灵问询,验证王十三说的是真话。 避雨结界里一片死寂,事情大了,议论声反而小了。 桑柔问:“依见闻录所述,供奉莫非魔核之人间接害死了数十名桃山弟子。可桃山弟子也出自凤箫门,燕掌门为何要害自己门下弟子!” 李灵溪说:“桑掌门问得好,桃山弟子名册中自有答案。” 叶语棠将名册交给桑柔,桑柔便效仿苏无涯公开见闻录的做法,用灵力把笔墨映在空中让所有人一起看。 这一看,便一目了然。燕扶正要杀的都是家世好、资质上乘的弟子,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燕環冷哼道:“我阿兄身为凤箫掌门,亲手除去门下优秀弟子,岂不是灭自己威风诸位不觉得可笑么。” 迟钝如燕辞秋,却在这时想起沈烟烟的丹朱棋局。 江玦说:“凤箫门在燕氏族内传承多达四代,燕掌门不甘心让位与外姓子弟,不难理解。” 燕辞秋宛如被雷劈中,呆呆地动弹不得。 燕環狠声道:“江玦,你不要血口喷人。世人皆知裴允为凤箫门大弟子,深受掌门看重,日后极有可能继位。依你所言,我兄长杀了不相干的瞿盈川等人,反而留下裴允稳坐首徒之位,是为了将凤箫门留在燕家手中!” 李灵溪说:“裴允胜在无父无母,祖上八代没有一个修道的。燕扶正以为他的存在不是威胁,拿来给燕少主陪练正好。谁知裴允那么争气,一路做到了首徒,就像燕家高祖燕云来一样。燕扶正这时想清除障碍,已经晚了。今夜裴允遇袭,便是燕扶正想一箭双雕,既能杀了裴允,又能栽赃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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