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烟烟魔毒未清,让我带着清一大师回去。” 姒容蹙起眉毛,不怒而威:“沈烟烟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江玦望向苏无涯,见他是洗耳恭听的模样。再看姒容一脸冷漠,仍在责问他沈烟烟的下落。霎时间,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惊惶,苏无涯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情。 他坦诚说:“仙尊,我并未藏匿沈烟烟,不知道她在哪里。” “魔女无情,已经逃了。”姒容不留情面道,“可惜你这番真心被辜负。” 江玦握紧拳头,力道大到掌心生疼。 姒容虽是凤箫门长老,要执行燕扶正对沈烟烟的网捕令,但她为人坦荡,不至于说谎。江玦相信师父和姒容的品行,却也想自私地相信沈烟烟。 “师父,弟子欠凤箫门一个说法,败坏云水门声誉,自当领罚。但弟子心系沈烟烟,此志不渝,此生不改。倘若凤箫门囚了沈烟烟,望师父和仙尊给我递个信,谁要审她我都得看着。” 苏无涯阴沉道:“你没有与为师讨价还价的条件。” 姒容看他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重申道:“凤箫门并未见到沈烟烟。” 江玦的心又沉了一沉,以至于苏无涯以灵流做缚,拽着他走时,他也没有反抗的意志。 在回天桑的路上,苏无涯说:“早知如此,当日就不应该准你北上洛都。” 江玦没说话。 倘若当初没进洛都,赵王株连二皇子的计划落空,也许会直接发动政变。顺利登基后,新帝可以通过残害百姓,逼迫云水人去洛都,再将江玦引入圈套。但如果后来出山的是苏无涯,驺虞会被收服,路平原难逃一死,而江玦,就不会遇见沈烟烟。 苏无涯说:“你那魔女,焉知她与路平原不是狼狈为奸。” 清一接话道:“老夫并非有意爽约,也并非故意知会无涯弟。你不知道我这一路上被魔修缠得多厉害。若不是姒容及时赶到,我还真是打不过他们。” 江玦心中一凛,不禁想到青城山附近游走的众多魔修。他在乾坤袋里搜寻,惊觉银蝶弦已不在里面。 若说沈烟烟是被魔宗掳回去的,为何银蝶弦也跟着不见了。 江玦身心凉透,宛如在数九寒天坠入凛凛冰湖。 这些天的耳鬓厮磨是真,犹在耳畔的温言软语是真。沈烟烟说不论礼成与否,有天地作证。沈烟烟想与他度过一年四季……是了,一年四季。沈烟烟,你是在与我告别。 神仙壶里有日月星辰,这一月温存就是一生。沈烟烟给江玦留下的,是共他壶中见岁月翩迁,以供漫漫余生聊以慰藉,却没有一片真实的衣袂,半点熨帖的温度。 江玦心口翻起一阵绞痛,似要把他撕裂。他右手抓着衣襟,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玦儿!” 苏无涯伸手扶他。他望着白茫一片天,脑海中颠来倒去的,全是益州小院的晨阳和夜雨。 — 燕遥听说江玦回来了,急忙带人赶往云水门。 凤箫弟子看到江玦心里就直犯怵,这人成名太早,修为深厚,行事出人意料。他带走杀害贺佑临的女魔修,现在回来的身份应当是凤箫门的阶下囚,但姒容没有束缚他的意思,倒像对待座上宾。 燕遥不满地说:“这见色忘义的小人,姒长老何必对他客气。” 他平日嚣张惯了,似乎忘了自己现在在别人的地盘。几个守在兰苑外的云水弟子听他说这话,一下全围过来,怒问:“你说什么!” 燕遥高声道:“我说,江玦见色忘义,与魔修同流合污!” 话音一落,他就感觉后脑被人重击了一下。猛回头一看,身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宵小之徒只敢身后袭击,有本事出来,与本公子一战!” 他兜着圈子找对手,结果又被几个雪球砸中。 “谁啊,滚出来!” 他怒斥一声,循着雪球来的方向钻进松林,其余凤箫弟子忙跟上去。 外人走后,高大的雪杉上跳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前些日子陪程飞雪闭关修炼的舒照。 “阿照,原来是你。你可把燕小公子气坏了,他一定会去告状的!” 几位云水少年说着笑着,上来勾舒照的肩膀。 舒照表情少,话也少,言简意赅道:“别在兰苑聚集,莫玄长老会罚。” “可是大师兄好久没回来,我们想见他一面,都见不着。” “明日会见的。” 舒照说完,转身往摄提阁走。 云水少年们只好悻悻地退了,担忧道:“明日会见,大师兄是要出来挨罚了,唉。” 与兰苑一墙之隔,是繆妙所居摄提阁。此时摄提阁里关了三个禁足的弟子,繆妙、乔山月和吴真。 舒照奉掌门之命来参研仓颉字,进出自由。每当他从外边回来,繆妙总要向他打探,外边可有新事发生。 今日也不例外,繆妙问了,舒照说:“大师兄回来了。” 三人脸上均是一喜,吴真追问:“大师兄可有受伤,凤箫门怎么说!” 舒照道:“承影仙尊和燕遥等人都在城中,明日裴公子他们也会上山。莫玄长老的意思,不论谁掌罚,大师兄都逃不过鞭刑和禁足。” 繆妙咬了咬下唇问:“沈烟烟呢!” 舒照回道:“失踪了,大师兄也不知道她去哪。” 繆妙的身子一晃,跌坐回席上。 吴真不解:“失踪了她难道不是一直跟大师兄在一起么,会不会是大师兄怕她受罚,把她藏起来了!” 没有谁能笃定,沈烟烟究竟是不是真的失踪。 大师兄是被魔女抛弃了,还是主动选择一人承担凤箫门的问责。不论哪一个结果,都叫繆妙心碎无比。 舒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语不发地去抱了书,坐在繆妙对面翻看起来。 江玦昏迷这件事,繆妙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 摄提阁周围有禁步结界,燕辞秋对舒照软磨硬泡一番,才终于能随他进去,与繆妙见面。然而他一迈入摄提阁,嘴上又不把门,让繆妙知道了江玦身子不好,急得要违反禁足令。 舒照阻拦道:“师姐,兰苑方才来人说,大师兄醒了。” 繆妙并不买账,哀怨道:“师兄醒了还要受鞭刑,倒不如不醒。” 燕辞秋说:“阿妙别担心,我和我师兄会拦着些的。” 舒照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燕辞秋,燕辞秋心虚,拍着胸脯保证:“我师尊看着凶,但是打人不疼,真的!” 看着燕辞秋生龙活虎的模样,繆妙问:“你的鞭伤如何了,让我瞧瞧。” 燕辞秋一愣,“什么!” 繆妙说着就去扒他上衣,“我瞧瞧姒容长老是怎么打你的。” “哎哎别呀,”燕辞秋揪紧衣襟不让看,“我伤都已经好了……” 繆妙朝舒照递了个眼神,两人同时施力擒拿,把燕辞秋摁在席上,脱了上衣,露出鞭痕遍布的后背来。 灵鞭打的疤痕,至少三五年才能稍微褪去。现下燕辞秋满背红痕,虽然伤口愈合了,但还是叫人不忍多看。 繆妙的眼泪滴在燕辞秋身上,一时不知自己是心疼江玦,还是心疼燕辞秋。 燕辞秋感觉背上凉凉的,不敢再动弹了,勉强安慰道:“你看,这不是好得很快吗!” 繆妙轻手掐了他一把,他立即“嘶”地直抽气,硬着头皮说:“真不疼。” 眼泪又如雨滴一般,落在燕辞秋脊背上,渐渐形成一股溪流,凉透他的心。
第56章 已为陈迹 千里外,北地大漠。 李灵溪腰佩小雪剑,走在烟罗山的石梯上。沿途恭迎声此起彼伏,也有不屑的人藐然道:“这不是差点被平原圣子打死的小女魔么,怎么配上了灵剑,看来是魔道走不通咯。” 小雪“唰”地打到那人面前,削了他的发髻。 “我的头发!”他又急又气。 李灵溪说:“灵剑怎么了,圣主的神兵青玄枪不够厉害么。” 小雪也能炼成魔剑,就看李灵溪愿不愿意而已。 被削发髻那人想追上去理论,旁边的拽住他说:“她下山太久,你长熊心豹子胆了,现在只是削你头发而已,换做以前你至少要掉只胳膊断条腿。” 想到李灵溪虐打过的魔修,那人心有余悸地闭上嘴。 李灵溪走到烟罗山的最高处,狼首峰。 罗青冥青袍曳地,长发松束,盘膝坐在山崖边上,等李灵溪行完礼才睁开眼睛。他妖颜凌厉,左眼尾有颗泪痣,看向李灵溪时慵懒而有威严。 “本座听说,长安宫一战你又输给了路平原。” “是,但并非因为他的修为胜过我。当时我已进入深境,被镇国金乌的神力击伤了。” “输了就是输了,不必找借口。” 严厉一如既往。李灵溪长睫微颤,不再分辨。 罗青冥问:“除了那把剑,你还带回来什么!” 李灵溪略显犹疑:“师尊,也许怀有皇族血脉也者能打开深境。” 罗青冥微合起眼眸,赞许地点点头,“不错,当年嘉穆张皇后,在怀着江玦的时候就试过。” 李灵溪问:“当年张皇后为什么会进深境!” 罗青冥回忆着那日杀声震天的长安宫,漠然道:“也是一场反逆政变,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赵王在这场事变中护驾有功,从此深受帝王信任。那一年,宫内与边境接连嬗变。 李挽君身死的画面在李灵溪脑海中浮现,如一根刺扎进她心里。 “我在逍遥县遇到一个名为李挽君的魔修,她身上有我母亲的虞符。” “想必她已经不在了罢。” “她死了,”李灵溪艰涩道,“是凤箫门的人杀的。” 罗青冥目视前方,越过李灵溪往山下走。李灵溪随他来到一处石洞,洞内用魔气养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那是长风的女儿,”罗青冥目露凶光,“你该为她报仇的。” 在李灵溪的记忆里,李氏全族只有李佳音这一个幸存者。见过李挽君之后,她才发现,舅父李长风还留有一个女儿。 “我也是今年才找到她,确认她的身份。” 俯仰之间,当年的惊天大事已成为史书上寥寥一笔。 二十多年前,洛都有一将星云集的世族,祖上是广陵李氏。陈国公李凭生一儿一女,长子长风,幼女佳音,二人皆文武双绝,世人盛赞为广陵双星。 李长风英雄出少年,初入军营就建立奇功,授宣威将军,累进骠骑大将军。李佳音承母家遗风,善用长枪,曾率八百轻骑突袭随军,大破随人帅营,朝中破例授她虞龙双旗,终为辅国大将军。 洛纪明本是李府奴兵,凭战功受到重用,年仅十七岁就成为李长风麾下副将。李氏兄妹与洛纪明共领李家军,战无败绩,风光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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