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江玦一起带走。 罗青冥当然不会理,他漠然看血透长裙的徒弟,阴翳道:“灵溪圣女,你今年败绩累累。” 金乌抵触得厉害,已经到让人提不起剑的地步。李灵溪揪着罗青冥的衣襟,极力睁着眼睛,却还是昏死过去。 罗青冥移形换神带她离开,众修士一路追击无果。 木清呈赶到太微殿,只见殿顶升起碧黄双色的疗愈结界,神农杖漂浮其间。 裴允扶着姒容走上殿阶,确认江武已经死了。罗青冥此行,一是为了给李灵溪劫金乌打掩护,二竟然只是为了取江武性命。 木清呈抬头望着疗愈结界,不明白为何师尊先到太微殿,而不是深境外。 姒容说:“碧檀仙子,请解疗愈术,江武不必救了。” 江武本已断气,又没有修炼基础,即使用缚魂术也是救不回来的。木清呈闻言撤去结界,太微殿顶唯余若隐若现的魔气。 姒容的右肩仍在流血,木清呈跪坐为她疗伤。期间,有凤箫弟子来报,说江武的妻儿都死了,是被魔雾毒死的。 木清呈眉眼含愁道:“江武死了,虞朝会如何应对!” “将迎楚王江羡登基,”裴允话说一半,瞥见姒容的神色,忙进一步解释,“只是猜测。” 过了一会儿,他问:“路平原与江武是同谋,罗青冥却恨毒了江武,看来烟罗圣主与圣子并不是同路人。既然如此,罗青冥为何还要把路平原留在身边!” 姒容松了束腕说:“路平原是罗青冥养蛊用的毒虫,李灵溪就是那蛊。” 当然,路平原不甘心为李灵溪的垫脚石,至今仍在与之抗争。 裴允把两次深境危机联系到一起,悟道:“所以,上次宫变是沈烟烟和路平原在争夺金乌的制权,而不是路平原追捕沈烟烟。” 那一枚长生印的信誉重若万金,任何人看到那样受了重伤的“长生遗脉”,都会放松警惕。 裴允接着问:“可是师尊,沈烟烟的长生印不假,她为何认贼作父!” 姒容轻敛长睫,难掩失望道:“并非所有仙门弟子都能坚守道心。” 木清呈长居南界,补充道:“长生门鼎盛长达千年,内门弟子三千,更有外门小宗无数。那时,只要是长生内门弟子,都有百花印凭证。少数出自小宗,但资质上乘的弟子,也可能被破例授予此印。” 言下之意是,当年有长生印的修士太多了,未必都是纯良之辈。 裴允明了,默然片刻,愧疚道:“对不起师尊,我没听你的话,对魔女掉以轻心了。” 姒容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不怪你,她伪装得太好。” 裴允胸腔内登时盈满难以言喻的激动,为姒容的宽慰,也为稍纵即逝的触碰。 — 翌日雪停风散。 卖花郎如往常一般走街窜巷,裴允带着凤箫弟子走过天街,道旁楼阁纷纷撒落一地花瓣。消融的积雪与花泥烂在一起,天空透蓝霁明,地面脏污不堪。 灾祸拦在长安宫门内,连洛都的百姓都不知道,国破家亡、丧于妖邪的命运与他们擦肩而过。 长宁大街临街楼,阑槛旁,苏无涯与一纤瘦女修相对站立。 女修用一根桃木簪子半绾长发,身披翠绿道袍,和木清呈一般清新素净。只不过,她的衣着是列山长老制式,比寻常弟子庄重得多。 列山宗设十名药师席位,以神农药师为至尊,出任神农药师者自动取得列山宗的神农杖,此杖有叫人起死回生的神力。现任神农药师名为滕兰,是木清呈的师尊。 苏无涯用佩剑割去白玦上微不可见的瑕疵,忍痛道:“玦之一字,是为玉有缺口,不好。滕药师,无涯有求于你。” 修补深境结界是凤箫门的事,天桑众人并未在洛都停留。 江玦被移回云水城扶光殿,安置于寒玉床上。寒气在他的四周升腾,让他浓密的长睫上结满冰雪。 全天下最好的医仙都聚在这里。滕兰缚魂,清一固心,后者几乎用去半生修为,才把江玦的命脉稳定下来。 “你与你母亲一样,”清一哀叹道,“一样的痴心,一样的全无用处!” 滕兰把忘尘符打入江玦体内,寒床上碧光一闪,很快又恢复平静。 江玦将会忘记在洛都发生的一切,不论是与沈烟烟的初遇还是离别。 若他有幸醒来,他就还是云水门的朗月清风,修界的玉骨仙君。 滕兰说:“江玦内丹已失,心脉大损,只能不停地用木灵宝将养起来,少则一年,多则无法预计。即便能醒,也同凡人无异。” 繆妙闻言慌了,含着泪问:“滕药师,与凡人无异,是什么意思!” 滕兰解释道:“天桑琴心与江玦自己修出的木系内丹,本是不一样的两件东西。但二者相依相偎,早在江玦结丹时,就开始快速融合,成为一体。如今江玦剖出琴心,实则是剖出了内丹。” 繆妙转向苏无涯问:“师兄早就知道自己的内丹是天桑琴心吗!” 清一痛心疾首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的呀!” 苏无涯却说:“他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有那样的底气。” 用自己的全部赎李灵溪盗抢金乌的罪,那样“两全其美”,不负苍生不负妻儿的底气。 可他对自己没有一丝丝怜悯,对自己的师父、师妹竟然也没有半点留恋。 缚魂术虽能暂且强留三魂,神农结界虽能延续一线生机,但那一线生机那么渺茫。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生剖出自己的内丹,没奢望过能侥幸活下来。 苏无涯不肯让他知道天桑的秘密,这决定可谓正确至极,可惜终究没能瞒住。 清一说了句“老头子真是欠你们的”,无可奈何地转身出去了。 繆妙伏在寒玉床边流眼泪,脑海中回荡着那句残忍的“与凡人无异”。在她心中,师兄当然永远是师兄,不论他是否修为盖世。 但他自己会如何看待呢 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 苦心修炼十余载,到头竟是一场空。 不是为了除邪祟、降妖魔,而是为了救一个盗劫金乌的魔女。虽然,可能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江玦此举是为了阻止深境崩塌,镇压妖王之力。然而,如果没有李灵溪作恶,深境根本不会崩塌。 繆妙越想越伤心,落下的眼泪在寒玉床上冻成了冰。 木清呈扶起她,用帕子为她拭去泪水,随后对滕兰说:“师尊,让我留在云水城为江玦看护缚魂结界罢。” 滕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徒弟一眼,最终点头同意。 待医修和弟子都离去,苏无涯独自守在江玦身边,身影前所未有地落寞。 世间灵剑,剑主死则复归白帝雪山。江玦留得一条残命,也就留得横云裂在身边。 苏无涯抚摸着横云裂,忽然发现江玦在剑里存了遗言。这种遗言被称为“存世遗音”,只有特定的人能听见。 勉力定了定心神,苏无涯释出存世遗音。 遗音言: 深境是大虞的深境,更是万灵的深境。 我是洛都二皇子,更是云水大弟子,江玦。 而沈烟烟,是我选择的妻。 她劫金乌,是为治愈恶疾。 我未及时察觉阻止,未找到替代金乌的药方,是为人夫君之过。 云水婚禁,无合意不为婚,我未犯禁。 云水婚约,唯弃世堪离别,我未违约。 于道,于义,我对深境崩塌,都难逃罪责。 只是我妻体弱,又怀身孕,我去后,望师父怜悯徒儿无后,轻饶我妻一命。否则徒儿九泉之下,恐难以安息。 …… 苏无涯读完这封绝笔书,双手竟哆嗦起来。他一手培养的天之骄子,原是这般不爱惜自己。他满腔悲愤无处发泄,只得扔出横云裂,砸断一方玉案。 玉有缺,是为玦。 苏无涯捂着胸口,缓缓放下横云裂。 扶光殿外站满心急如焚的云水弟子,诊疗结果传出,他们不禁垂头丧气,不少人偷偷抹起眼泪。 吴真踢着地上的雪,愤懑道:“都是李灵溪的错,她怎么能这么害人!” 舒照说:“大师兄忘却前尘,这个名字从此不要在你我口中出现了。” 吴真立即捂上自己的嘴,不再说话。 程飞雪已发出掌门令,要求云水门上下对江玦下山进洛都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严格保密,尤其不能提起沈烟烟和李灵溪。 过了会儿,吴真放下手来,吞吞吐吐道:“可是现在大师兄又听不见,日后能不能听见,还不知……” 话说不完,吴真嘴里一凉,原是让雪塞满了。 “大师兄会听见的,”乔山月红着眼圈道,“他总有一天会听见的,所以你还是小心说话罢。” 吴真嘴冻得答应不了,只得“呜呜”几声,好不可怜。
第65章 尘埃落定 烟罗山,乌蓬阁魔气冲天。 罗青冥用洗阳阵转化李灵溪体内的金乌和内丹,李灵溪痛不欲生,喉间不断发出嘶哑呻吟。 小花妖连滚带爬地逃走,边跑边忍不住回头看。李灵溪浮在魔阵法印上,紫帛坠散,乳白裙染了大片鲜红色。 “李灵溪你可别死,慕风没了,你要是死了谁给我浇水。” 小花妖跪在地上求神明保佑,想了想神仙不会保佑魔女,于是眼睛转而看向地面,求六天魔王保佑。 李灵溪体内金乌与魔核相斥,金色和乌紫色的气流缠作一团。 三日后,金乌内丹依旧没有被转化为魔,却神奇地与魔核和睦共生,不再冲撞厮杀。 罗青冥撤去洗阳阵,把李灵溪接到怀里,仰天而笑。 “好孩子,你竟能让仙魔共存与一体。天地间独我烟罗圣女一人,这才是天命所归。” 李灵溪被放回里间床上,小花妖守了她三天三夜。她醒来时,小花妖伏在床边睡着,乌蓬阁到处开满大朵娇艳的芍药花。 身子像被千军万马踏过,钝痛沉重。李灵溪把手盖在小腹处,惊讶地发现孩子还在,她勉强坐起,拨开小花妖脸颊的头发。 小花妖醒了,泪眼涟涟地看着李灵溪说:“李灵溪你醒了,你知道吗,你的果子差点没有了。” 李灵溪问:“是你救了她!” 小花妖猛猛点头,比划道:“你们人的果子这么大一个,废了我半条命。” 李灵溪说:“那叫孩子。” 小花妖不管是孩子还是果子,反正她不想看它死掉。 李灵溪掀开被子下床,脚一碰到地面就摔倒。小花妖扶起她,唠叨道:“你不再睡一会儿吗还是你要吃东西我去给你拿。” 李灵溪摇头,“我想见师尊。” 小花妖很怕罗青冥,顿时打了个寒颤,说你自己去罢,我不陪你。 李灵溪又对她笑了笑,唤她“小花妖”,然后说:“你还没起名字,我该怎么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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