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大朵快颐。婚宴结束,圆满非常。 今天是好日子,严潍难得被我允许碰烟酒。他几杯酒下肚,就醺醺然不知东南西北,我一路架着他,把他架上车。 严潍靠在我肩上,闭目养神,脸颊又烫又红, “你当年真能纵横酒场?”我揽着他,让他靠得更舒服。 “是被你管多了,拼酒的能力才全丢了。”严潍迷迷瞪瞪地回道。 我哼哼笑了几声,知道他是心情好,人便格外容易醉。 “能再办一场中式的就好了。”严潍忽然说,语气里不无遗憾,“再办一张中式的,一场日式的。中式的最好能在江南地区办,日式的我们飞去日本,租个神社,场地一包,不引人注目的。” “有钱没处使是吧?你真想变成要饭的啊?” “也是,没有钱啦。”严潍笑了笑,“也没有时间了。” 我一愣,想起被他去掉的,本该由我发的誓,藏在牙根的酸苦又涌上舌尖。 “怎么能说没有时间,当然有时间。”我用手肘轻轻撞他,“等我回来看你的时候再办不就行了,我会留久一点。” “嗯。”严潍点点头,再无声息,只有胸腔因为呼吸上下起伏着。 他好像睡着了。 ----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你会不会留下来会不会回来了。
第58章 照相 严潍遣两位下属去城里印照片,原本一来一回就要奔波半天,偏偏严潍喜欢上了给我拍照,常常端着个相机,时不时拍上两三张。需要印的新相片天天增添,俩男人也就不得不每日来来往往地跑腿。 对此我很狼狈。我站在阳台上浇花他也拍,套着件老头衫别着腿吃面他也拍,四仰八叉倒在沙发上翻书他也拍。有时我都纳罕,究竟哪里值得拍。不过没几天便习惯了,我只管做我自个儿的事,别的任随严潍去。 日久愈多的照片被严潍通通收起来。装修时他落下的,多余的备用房终于派上用场,他在一幅墙面上挂了白幕,另一幅则粘了整整一面的软木板。那些从婚礼开始拍摄的照片被按着他的心意设计摆放,一张张钉好。 我偶然进来,撞见严潍在布置照片,才得以知晓有这么个照片室。我站在墙下,仰头看着我,无数的我,一整面墙的我——穿婚纱的,没穿婚纱的,笑的,不笑的,侧面的,背面的,千姿百态。我瞠目结舌,一时震撼难言。 “陈潇,要看结婚录像么?”严潍问我。 不等我答,他已经放入光碟,打开了投影机,在另一侧的白幕上投影录像。 录像很长,结束时我们在台上拥吻,缤纷的彩纸纷扬下落。 “录得好不好?” 我点头,然后转而打量那满墙的照片,沉吟道:“录像很好,照片不那么好。” “怎么说呢。”严潍不解。 “你看。”我指向照片,“有那么多我,你却很少。” 严潍还以为我有什么大大的不满,听到我的埋怨,哈哈一笑,摇摇头:“有你就够了,要我干什么。” 我哼哼冷笑两声,没做回答。 严潍统共有两台相机。他拿了一台,我就拿另一台。我把相机挂在颈上,时刻瞧着严潍,心里冒出我男人真好看的,诸如此类的念头时,当机立断,咔嚓咔擦便拍下他。 唯独觉得苦不堪言的只有两位兄弟,他们原本从严潍那儿拿相机就成,现在却还要每天从我这让人又惊又惧的杀神处领任务。 严潍大不如我潇洒。他拍我,被我发觉,我还能回头向他灿然一笑,我拍他,被他发觉,他顿时便耳根发热,目光闪躲,无论是走路的,还是炒菜做饭的姿势,都忽然别扭无比,第一天是这样,两天三天仍是这样。 新照片交到我手里,我立即冲进房间,干脆利落地把我的照片改换布置,一会儿拔一会儿钉,把能挤一块儿的挤着放,腾出半面墙,一一钉上严潍的。 布置完了,我迫不及待请严潍来观瞻。 “看看,好不好?”我问严潍,不等他回答,很是自满地点头,“很好很好,这才叫好嘛。” 夏末,几近入秋。 秋高气爽,严潍在露台上摆了椅子,我靠在躺椅上,懒懒散散地倚着严潍,吃着严潍做的宵夜,喝着严潍榨的果汁,数着星星发呆。 我默默在心里盘算日子,距离林猫照片发来,已经过了十天。离别将近,却奇怪的并没有愁绪涌动的感觉,我们仍是起床,吃饭,散步,一番闲适悠哉,岁月静好。 我站起来,踱步到露台边缘,撑着栏杆,遥望海面。 月亮大如银盘,几乎整个垂在海上,海面如镜,漫上一大片璀璨的银色,放眼过去,仿佛不见边的碎银在蓝布里抖动,光辉清亮如晨。 万物毓秀,天地生灵。 我回身去拍严潍:“今天是不是十五?” “十六吧。”严潍阖起的眼皮撑开一条线,“怎么了?” “你来看。”我握住他手,把他从躺椅上拉起来,拉到栏杆边,“多漂亮啊。平时总错开了,从没注意过,月圆的时候,海面居然漂亮成这个样子。” 严潍嗯了一声,遥遥眺望起大海,海风吹拂,他的额发上下翻动,目光空旷又柔软。 “我们去拍照。”忽然严潍说。 “什么?”我一怔。 我不曾松脱他的手,我俩十指相扣着,恰好方便他拉着我便往回攥,穿过露台门,从卧室出来,一路扯下楼梯。 “喂!”我挣扎,“大晚上的,要去哪里拍照啊?海边么?” “嗯。穿上婚纱去拍。” “为什么?” 他不理我,只顾着拖我。 我腿根下压,站定了,另一只手握住楼梯杆。 严潍拉不动我,反被我的惯性往回倒拖两步,他回过头来,定定看向我:“……我想去拍照,可以么?可以么陈潇,那么漂亮的海,可能……可能往后很难再见了。” 我皱眉,想反驳他,挑哪一个月的中旬来这度假又不难。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口吻似乎是可怜巴巴的恳求,但是那双湿润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分明是不容置喙,无可商议。 他极其执拗,想来如果我不同意,恐怕他会想方设法,绝不能轻易放过我。 最终我在他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好吧,那就去拍吧。”
第59章 异变陡生 严潍速度奇快,效率奇高,一个小时后,他已经把我打扮妥当,一路攥到海边,再一个小时后,我结束了被他指挥来摆弄去的模特生涯,拖着长长的裙摆,繁重的首饰,与他一块沿着小路并肩回家。 路上我几次弯腰去弄鞋跟,穿着高跟鞋跟又站又走这么久,后脚跟难免被磨得红肿。严潍也察觉到了,惭愧顿生。也是天见可怜,泥路边上恰好有张长木椅,虽然简陋,但总胜过于无。严潍把我搀过去,要我立刻坐下休息。 其实并不那么严重,连伤都称不上,不过我仍是听话地坐了,几脚踢走高跟鞋。 严潍蹲下,俯身握住我的脚,指腹轻柔缓慢地摩挲肿处。 我见他眉头几乎蹙在一起,脸快绷成铁片,想来他心满意足后,觉得不妥了,此时此刻一定正在心里恶狠狠斥责自己。 我伸手摸摸他的脸,低头抵住他额发:“我都被你惯得矫情死了。” “脚磨肿了,当然疼,这有什么矫情的。”严潍眉头越皱越深,“是不是痛得很厉害?” “哪里痛啦?换做以前,别说脚肿而已,就是脚上被剜一块下来,不都是很正常的事么。”我笑嘻嘻的,“我手被针刺一下,你是不是也要捧着我的手,问老半天,痛不痛,是不是痛得很厉害。” 我煞费心思开解,严潍的眉头却不松反紧。 “我背你回去。”他站起来 我果断拒绝。 废话,就我这裙子,我这首饰,不把他累趴下才怪。 严潍也没坚持,稍一沉吟,提了我一双高跟鞋:“我去家里给你换双鞋子,顺便给你拿点喝的来,你就坐在这儿等我。” 我正把玩裙子上的珍珠宝石,百无聊赖时,有呼哧笑骂声从小路的尽头传来,由远及近。 我听这声音,应当是个青年。 声音越发近,人也越发的近。青年瞧模样将近三十,在驱赶一个老人往前,每每嫌她慢了,抬脚就是狠狠两下,仿佛赶牲畜。老人被踢跌在地,咳喘不止,仍要费力爬起来,被他赶着继续行走。 最后她跌倒在离我只两三米远的地方。 青年在她脑袋后用力一扇:“老畜牲,装什么蒜!爬起来!走!” 老人只发着抖。 “老畜牲,拖延时间么?你不把房产证翻出来,那也很好,我把你孙女卖了,填这笔账,我看你到时候还能不能装!” 老人闻言用力蹬腿,像一头老牛挣扎着要从泥地里爬出来,但她翻腾几下,又无力地跌倒在地。 他们看不见我,嬉笑怒骂全无隐藏,如同舞台剧在我跟前上映。我这场外的观众便赤脚踩着椅子边沿,一动不动的,一声不吭的,冷眼观摩这一切。 “你他妈把房子捐了也不给我,你这个狗娘生的,狗爹养的。”青年往她身上又踢又打,似乎越是踢打,越是不解气,他环顾四周,找到了一块长满青苔的砖石,便去抓那块石头,举起来,气势冲冲,显然要用来往老人头上招呼,“慢死了!我砸烂你的脑子,拿了你的钥匙,再去你家里翻钱!” 砖头将将就要砸到,被一股大力冲开。 青年叫声惨厉,他捧着自己的手,在泥路上滚动,他整只手上满是燎泡,更有一侧皮肉焦黑。 滚了片刻,他睁开被汗水泪水浸得湿痛的眼睛,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惊恐万分地尖叫,连烧焦的手也顾不上了,挪腾着身子转过来,对着我哐哐哐地磕头,边磕边求饶,嘴里念的一团糟,也听不出他认为我是厉鬼,还是神仙,还是怨灵。 也许他看得见我,我能被看见了。但那不重要,看得见我也好,看不见我也好,我都十分不喜欢他活在这世上。 我伸出手,手掌往他头上按。 可在我碰到前,一只手挡住了他脑袋。我伸手很快,根本难以收住去势,亏得反应及时,左手突伸,险险按在右手掌心,否则这只我熟悉得能闭眼描摹出掌纹的手,立刻会发焦发烂。 这让我无比的愤怒。 我抬眼看向来人,他也垂眸看着我,拎着一双拖鞋,另一只手却义无反顾地阻碍我的意志。 我们对立着,渊停岳峙。 ---- 可惜是第一视角,没法以第三视角描写被陈潇俯视的感觉。月下突然出现的女人,穿着雪白的繁复的长裙,赤裸着两只脚,红色的头发蜿蜒得像火,和额上的红宝石相映,身上滚烫得能肉眼看见高温带来的的扭曲。被那双漆黑的冰冷的眼睛一看,你本能地发抖,觉得自己像鹰隼爪下的一只老鼠,她都不急着攻击你,因为主宰你的生死实在是件太过容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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