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宗使一路跟随,之后竟来到烈风骑中郎将从宽的府外。 禁军主要守卫万聿城之内长晏城之外的安全,统领是王嵬。 烈风骑则主要护卫长晏城之内的安全,中郎将是从宽。 沈匕在看到画时立马就来找从宽,莫不是中郎将从宽也参与了叛国之事?但此二人的秉性,天冠地屦,平日里也不见有多深的交情,究竟是几时勾结上的? 小宗使一眼不眨地看着沈匕脚底生风地进了从宽府里,在里面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中郎将把大理寺卿送到门口,二人面色都不好看,那幅画俨然成了一块压在二人心头的重石,恐怕双方都在发愁如何才能将这块石头移走。 从宽掌烈风骑,王嵬辖禁军,皆为护皇城之安,但这二人向来不合。 王嵬是个直爽性子,最是不待见那些张口闭口都是之乎者也的酸儒,也最鄙视那些桀贪骜诈之流。王嵬一生中只服两个人,一是苍夬,二是苍驳。王嵬敬此二人一身忠骨,身先士卒,服此二人决胜千里,略不世出。 苍夬治军,令之以文,齐之以武。 从前在风傲军时,王嵬便耳濡目染,钦佩有加。成为禁军统领之后,立马将此道承袭下来。不单如此,苍夬治下极严的风格也被王嵬用到禁军身上,所以禁军在他的统领下,军纪甚严,纤毫无犯。 从宽是前兵部尚书从达之子,在家行三。 从达共娶三房妻妾,育有三子两女。大儿子和大女儿是正妻所出,二儿子是第一房姬妾所出,二女儿和小儿子是第二房姬妾所出。 大儿子不爱权势,只爱金钱,所以成人后便选择从商,东奔西跑,一年到头看不到几回人影。 二儿子自小爱舞文弄墨,成人后便办起书院,做了夫子。 而两个女儿在从达的安排下,尊父母之命,大女儿嫁予一方首富之子,二女儿嫁予礼部尚书之子。 若夫小儿子从宽,都说老父多爱幼子,从达也是如此。 从达解甲归田之前,特地去皇帝跟前求了道旨,望皇帝给其幼子从宽赐个一官半职。 皇帝念在从宽是父亲那一辈的老臣,且又忠心耿耿,在位之时立下不少丰功伟绩,便应了从达之请,赐命从宽太仆寺丞之职。后在其姊姊夫家和从达旧部的帮衬下,从宽的官阶逐渐攀升,而今已是烈风骑中郎将。 从宽为人傲慢,最喜听阿谀奉承,且一向看不起品阶在自己之下的官员。每日一退班便约上一帮子花花太岁去烟花柳巷喝花酒,斗鸡走狗,不求上进,若不是其姊姊一直帮扶,烈风骑中郎将之位断轮不上他来坐。 沈匕和从宽,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烈风骑中郎将,虽同殿为臣,但二人平日里并无太多来往。且二人性格迥异,便是要玩,也玩不到一处去。 再则,沈匕虽已贵为大理寺卿,正三品,但其出身寒微。而从宽从不踏足筚门闺窦,与之结交之人无一不是膏腴子弟。 照理说,此二人是风马牛不相及,究竟是什么牵扯让二人搅和到了一起? 自小宗使口中得知此消息的苍驳靠坐在松木圈椅上,双手随意垂着,右手指间松松夹着的细毫已经吸饱墨汁,就待触纸一刻,尽展其刚柔之姿。而握笔之人,浑身上下显出一种难见的暇豫之态。他虚虚地盯着一处,眼波微漾,唇勾稍挑,眨眼间,心术几变。 烈风骑中郎将突然闯入这场棋局里,那么下法便要换上一换。 第三日,酉时,锁乌楼,从宽和一群狐朋狗友照常前来,上的是公子哥儿们早先便指定下的鸯鸣房,只因这鸯鸣房是锁乌楼最大的间,其他房间实在满足不了公子们的排场。 从宽一行人每回一来,二十多个红粉绿翠的姑娘便争相作陪。 公子哥儿们出手阔绰,只要姑娘们魅着眼儿、蜜着声儿说几句中听的话,将他们哄上一哄,逗得一众千金之子高兴,他们钱袋子里的银子便能像石头一样,一个劲儿地往水里投。 鸯鸣房里,贵公子们沉湎酒色,美人如霞,斑斓多彩,琼浆玉液,其惑无穷,一派鼎沸笙歌。 却不知,从不入烟花之巷的大理寺卿沈匕正驱车往锁乌楼赶来。 沈匕一来,二话不说就上了鸯鸣房,一脚蹬在门上,雕花木门“砰”地撞开。 一片俗糜之气入得沈匕眼里,让这位大理寺卿几欲作呕。他面上怒意隐隐,直接冲进去将烂醉如泥的从宽拖了出来。 锁乌楼外,从宽东倒西歪地靠墙而立,眼神迷离,酒气熏人,说话颠三倒四,吐词不清。 沈匕出来时顺手在桌上拿了一杯茶,霍地一下泼在从宽脸上。 从宽瞬间打了个激灵,不过他酒意甚浓,哪里是一杯茶能浇醒的。 沈匕将茶杯往地上狠狠一甩,随后招来驾车的执事,二人合力将从宽拖上马车,又片刻不停地驾车往回走。 回到府中,沈匕命人端了满满一盆凉水,比着从宽,兜头浇下。 初春的天气,草冷花凉,从宽猛地打了个寒噤,自拥臂膀,酒意登时退却大半。 见得从宽有了意识,沈匕一挥手遣走下人,对着尚自迷糊的从宽劈头盖脸骂道:“浑小子,平日里没个正形也就罢了,现在算计到我头上了,嫌日子太好过了不是?” “沈大人,”从宽扶额自椅子上站起,身形不稳地往中间走了两步,怒火中烧地看着主座上的沈匕,“您这大半夜是刮的哪道子风?” 沈匕搅了他良宵美事不说,还给他泼冷水,从宽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如果沈匕今晚不找出个能说服他的理由来,依从宽的性子,定能搅翻了天。 “中郎将何必明知故问。”沈匕怒气也不弱。 从宽掸了掸头发上的水珠,疾言厉色地道:“沈大人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往直了说。” 沈匕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大的漆盒,甩手丢到从宽脚下。 从宽眉头一皱,明显不满沈匕如此态度,凝了片刻,矮身捡起盒子,拨起扣子,打开一看,盒子里赫然卧着一颗足有婴孩拳头大小的明月珠,柔和的亮光在盒子开启的那一刻,霎如月芒般倾泻而出,从宽霍地盖上盒子,惊愕不已,“沈大人,这……这明月珠怎会在你手上?” “怎会在我手上?”沈匕拍案而起,“中郎将到这会儿了还要跟我装傻?” 听着沈匕的话,从宽更是一头雾水,“我装什么傻?麻烦沈大人说清楚点,下官听不明白。” 沈匕咄咄道:“这颗明月珠不是中郎将以沈某的名义送给御史中丞谢荄的寿礼吗?中郎将贵人多忘事,今早刚差人送去,这一日未尽,莫不是喝了点酒,中郎将便忘记此事了?” 从宽似未听清沈匕之言,又复问道:“我以沈大人的名义送了明月珠给谢荄?” 沈匕轻哼一声,“中郎将好记性。” “不对,不对不对,”从宽残留的醉意仿佛在漆盒打开的一瞬便被明月珠尽数吸去,他单手托着漆盒,左右来回地走,走了几圈后陡然停下,直视沈匕,“这明月珠是我府中之物,没错,但我绝对没有将它送给谢荄,更没有以沈大人的名义相送。” 见沈匕并不相信,从宽背手往外一指,急声道:“那谢荄是个什么人物我能不清楚?此人油盐不进,泥古不化,漫说明月珠了,就算是一枚铜板,都别想进去他的门。虽说他曾受过我爹的提拔,按辈我还要叫他一声叔。但是这个谢荄,向来认理不认人,我就算是喝糊涂了,也绝不会往他手上送东西,更不可能送明月珠。明月珠怎么来的,沈大人难道不清楚?沈大人当真以为我这些年的官饭白吃了么?” “闭嘴。”沈匕断喝一声,好似生怕从宽再继续说下去便要说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他顺了口气,面色稍稍一和,半信半疑地道:“明月珠当真不是你送的?” 从宽忙将漆盒护在胸前,“我的沈大人,明月珠可是我的心头肉,就算你想让我送,我还不会肯。” 沈匕疑惑不解,“那明月珠为何会出现在谢荄那里?” 从宽猜测道:“会不会有人想借花献佛,讨好你沈大人?” 沈匕睨了从宽一眼,“谁借花献佛会胆大到偷上你中郎将的府里?” “说起来就是一肚子气。”从宽咬牙切齿地道:“我明日就命人去查,我的主意也敢打,我让他有命骑虎,没命下来。” “莽撞。”沈匕怒斥:“你是想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中郎将手上有明月珠吗?” 从宽忙将漆盒往身前一护,“那你说怎么办?我府上最不缺的就是好东西,总不能叫人全部拿了去给百官都送上一份罢?沈大人可能明示一二?” 湛思片刻,沈匕道:“此事还得徐徐图之,明月珠一事,暂且压着,好的是谢荄一收到东西就立马叫人送了回来。谢荄识不出珍贱,你明日就以身登门同他解释,便说,这东西不值几个钱,是你在摊子上买的,有日月长明之意。若问为何以我的名义,你便说,我送的并非里面的珠子,而是装珠子的盒子。只因有一日你同我说起此事,我府中刚巧有一只还算精巧的漆盒,便交予你装了珠子。” 从宽当即拊掌大赞:“妙哉,还是沈大人高明。” 沈匕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回去之后就立马将那些东西全部收起来,诓得了第一回 ,可诓不了第二回。” 从宽连连点头,“下官晓得。” “此事既非你所为,那会是何人?”沈匕皱起的眉心里满是疑惑,“还有那封信。” 从宽眼珠一转,连忙问道:“会不会是沈大人近日得罪了谁?那人怀恨在心,便以此为报复。” 沈匕睨着他,“若说得罪人,中郎将得罪的人恐比沈某多。” 从宽将漆盒揣进怀里,摊开手,“沈大人,人家都已经欺负到你头上了,这个时候还有闲情比谁得罪的人多,您真有雅兴。”一副全身心都在替沈匕着急的做作之态。 “行了。”沈匕不耐烦地逐客:“有事明日再行商议,中郎将请回罢。” 从宽这等心量,若说不是跟沈匕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他绝不会平白受下沈匕的脸色,沈匕对其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恐也是早就看不惯了,今日虽事出有因,但泼水之仇,从宽心里记得深,遂道:“沈大人下回再请下官来府上,断别用冷水相迎了,下官身单体薄,可经不住这番折腾。” 沈匕面色转和,拱手致歉:“一时情急而致失了礼数,还请中郎将多多海涵。” “下官与沈大人的交情,哪需说这些场面话,只要沈大人莫将下官当作犯人那般对待便是下官之福了。”从宽言辞里虽含着玩笑之气,但明白人一听便知其所言非是出于真心,权为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言罢,从宽辞了沈匕,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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