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更愿意留在狮铜窟不是吗?有人生来就是雄鹰,而有人生来就是——王八。” 无厄说得浅显粗俗,引得林泊言频频侧目。雄鹰倒是好理解,王八是个什么东西? 没再过多交谈,他拂袖离开 脚下三步一顿。这一走,怕是与妻儿再也不相见。 无厄仰起头,迎着烈日往高台上望去,帷幔之后是姬潇和米竹。 “王八可不就是上面那只吗?偏喜欢匿在龟壳里舞文弄墨。球球没了我可怎么办~” 兀自欣赏着,球球提溜着一小只兔崽子,直奔过来,喊得欢快:“舅母舅母!我逮到兔子啦!!!” 高台之上,两人在高台上避暑。 桌案上铺着宣纸,笔墨摆得七零八落,一人敛着眉,端着肩膀在聚精会神地题诗。 另一人将狐狸圈在怀里,握着的狼毫蘸了红墨水,给它的耳尖涂上两抹鲜红。 “巫氿小姐,你我二人的婚约阴差阳错成了如今这般,怪不得你姐姐。莫要迁怒。” 姬潇的笔锋依旧洋洋洒洒,目光也依旧落在宣纸上。 啪嗒一声响起,米竹手中的狼毫被狐狸尾怒冲冲地扫落在地,爪子扒在她的衣裙,勾住她的前襟。 轻笑两声,她吻了吻狐狸的尾巴,才偏过头说道:“何来迁怒。我这位八姐姐,可是你的故人。” 狼毫一顿,黑墨晕染开大片污渍,将姬潇的诗又溶成了一摊黑渍。 他将狼毫搁在砚台上,寻了个位子坐下,侧过头往下望去,看无厄还在训练场里教导球球用弓弩射击,一派祥和。 收回视线,竭力让声音平稳,“何以见得是故人?虽同为狮铜窟贵族,但她被作为外嫁女培养,轻易不能抛头露面,先前都不曾见过面。” 米竹指尖绕着狐狸尾巴,将红墨均匀地往它的背腹上擦,一边神色淡淡回应。 “神鬼怪谈你信吗?这是你欠他的,酒楼之约也还未履行——枉他一个后来人追溯到狮铜窟。” 不顾他是否能明了,米竹托着狐狸的扑腾爪子,下了高台,即刻便有丫鬟撑着油纸伞而来,一路护送她回洞窟。 处于贴身丫鬟的簇拥之下,米竹不禁感叹了,往事似乎有些朦胧了起来。 “上一次这般金贵地被簇拥,还是在及笄礼上。” 那时晃眼的珠玉金簪缀满青丝,华服绫罗绸缎铺满殿堂,烛灯缀着流苏金珠,桃粉屏风洒云母,金丝银线编织入袍。 狐狸垂下尾巴,大耳朵压着往后倾倒,咕咕声闷闷的。 “怎么了?你这般,我如何能听得懂?” 米竹一手扶着狐狸的背,像抱猫儿一样地将它托着,话里模棱两可,让随行的丫鬟均以为小姐在逗着爱宠。 没人觉得小姐会当真在和狐狸讲话。 昏暗洞窟之中尚未燃起烛灯,上等熏香的气息残存着,米竹踏入自己的洞窟,便听到了角落里“沙沙沙”的稀碎动静。 顿住脚步,吩咐丫鬟道:“退下,将门掩上。” 那六七个小丫鬟垂首应是,弓着腰身徐徐退出洞窟,旋即将门掩上。 米竹这才抱着狐狸,一步一步往里走,掀开珠帘进了里间,刹那间烛火燃起。 烛光照亮了纸人婢子的笑靥,她们忙碌着,或是举着大红绸,或是端着花生粒儿,或是布着酒桌。 那纸糊的裙摆太长,拖在地上沙沙作响。 她们是红纸裁成的纸人,脖颈无法扭动,整个人转过来瞅了一眼米竹,顿时惊慌失措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个纸人的裙摆还被裁掉了一块,直接就能透过去看见对面的大红床榻,她手里还握着瓶瓶罐罐,都是些粘胶。 糊纸丫鬟急忙将瓶瓶罐罐掩在身后,好似坏小孩被逮住了。 米竹这才发觉怀里的狐狸将脑袋抵在她的肩上,似在撒娇拖延,不禁唇角一勾。 “这些纸人是你裁的?”
第115章 非卿不可 当年在深山中,就是被两个陡然间活过来的纸人抛上了花轿的,那两个纸人自然是水牧的手笔。 狐狸晃着尾巴,一双眸子与她对望,乖巧得很,却不作其他回应。 待到那几个纸糊成的婢子装扮好了里间,红绸悬在床榻上,洞窟那仅剩的一扇窗也贴了“喜”字——那纸大概是从她们自己身上裁出来的。 她们办完事,竟然飘着扑向了烛灯,落了满地的灰烬。 “你分明是狐妖,为何你所施展出来的反而像极了阴间的法术?你修的都是些什么?” 米竹倚靠在榻上,一手伸着想从屏风上取下那件墨蓝色的长袍。 毕竟现下无人,他又将洞窟提前装饰得好似洞房花烛,许是想搞些什么名堂。想着待他化形才有得穿。 一只大掌从身后伸来,握住了她那只搭在屏风上的手。 “殿下,喜欢吗?” 红发从水牧的肩膀垂下,肆意洒在米竹的两侧,将她围住遮掩了个彻底。 滚烫的体温从上身透过襦裙,熨烫她的后背。艰涩地在水牧的怀里翻过身,她抵不过那股往后倾轧的力道双双陷入大红床榻。 一手抵住他的胸口,米竹微微往身下瞥了两眼,又索性将眼合上。 “你还未回答我,你修的都是些什么妖术?似乎不需要我的水灵神力,就能登峰造极。” “殿下此番是想收回我的水灵么?” “我……不曾这般想过。” 米竹一手拉过被褥,遮掩了半边脸,目光转而落在了酒桌上燃着的红烛。 的确是这般想的。五行神力都要收回,才能交换一缕魂魄,否则她的孩子,她的幺幺就没有魂魄。 水牧一手将遮住美人眼眸的被褥拂开,手背从她的脸颊滑过,将她的无措尽收眼底。 “殿下有心事,也从来不会告知我。但这一回,我如实交代——妖术修得再诡谲,也得有命用。” 狐狸尾一挑,层层叠叠的红纱幔垂了下来,拢在了床榻边缘,将两人的身影映衬在摇曳烛光之上。 低哑魅惑的声音仍在继续,“殿下若收回水灵神力,我就只剩溺亡的狐狸尸体了。” 一朝回到当年死去的模样。 米竹轻声应了一下,目光仍旧落在红纱幔上摇曳烛光的剪影,眼睫垂着掩住情绪。 没有其余的回应,连同等的交换秘密都没有,她依旧缄默。 染着红墨水的耳尖隐隐上移,覆上了狐狸绒毛,水牧的眼眸也愈发狭长深邃。 “殿下屡教不改。” “什么——” 罗裳尽褪松松垮垮地垂在臂弯,心口那枚血染的朱砂痣被尖牙抵住,打着旋儿。毛绒绒的狐狸尾也绕着纤细的脚腕往上。 他的獠牙抵在米竹心口,话里模棱,“殿下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情笃?像我这样——非卿不可。” 先沉沦的活该遍体鳞伤,可这也太久了。太久了。 小心翼翼从未逾越,雷池不敢踏半步,不敢无止境地索取,从未尽兴。 不想再迁就。 猛地扬起脸,一手将她翻过,狐狸尖牙强行被压制回去,继而咬在了她的侧颈。 “水牧!你……疯了!” “殿下说得对。” “我没有隐瞒什么,我也没想收回水灵神力……” “殿下说的都对。” “……!!” 米竹湿红的眼眶蓄起泪花,可那晃眼的红发仍旧扫着她的肩颈。刺目的红,摇曳的红纱幔。 红烛燃尽,狐狸尾却还缠着她的腰身肆意来回拨弄,似要将她拎起来另她背过身。 肩上一颤,她忍无可忍:“你够了。是怕活不到明日了吗?” 她体内的神力已经聚集了土与金,尽管融合得不尽人意,也足矣碾压水灵神力。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指节泛着粉色,她手掌伸起挡在水牧面前,古咒从口中念出,灵力从额间涌动而出,成链成箭。 将这狐狸扫下床榻就行了,终究舍不得让他见血。 “殿下……” 粘稠的声音低哑动人心弦,水牧的眉眼笑意浓烈,薄唇漾起的笑意直击心脏。 非但不躲开,反而埋头在她的掌心吻住,将溢出来到灵力全盘绞杀。 米竹半眯着的眼顿时盛满了凌乱,不可置信,“你……修的缚神!” 低笑声在大红床幔中显得悠扬动听,他偏过头靠在她纤细的肩颈上,“妖力抵神力,不亏。” 一丝血从他唇边溢出。 “你疯了!你为什么修炼缚神?难不成要与我同归于尽!” 米竹气急败坏,血腥气已经缭绕鼻尖,可惜他埋头在肩颈上,还在咬着她的脖颈。 他一手将她翻过,目光肆意游走在蝴蝶骨与起伏的弧度,“不,我要与殿下合葬。” …… 一夜无眠。醒来便是腰间搭着一只大掌,红发甚至都垂到了身前。 米竹甚至不敢翻身,定是撕心裂肺的疼。 “殿下醒了。” 敏锐地察觉到她呼吸的起伏,水牧唤她,将人拢得更紧,嗅着她身上满是属于他的气息,顿时狐生无憾。 “花烛夜应当如此。殿下不会降罪的,对么。” “降罪?我哪敢。” 米竹动也不动,仅张了张唇都觉得咬痕发疼。 做够强劲的妖固然是好事,若是能缚神,那就对她太不妙了。罢了,让他尽兴罢了。算是偿还日后缴纳水灵的罪过了。 水牧喟叹一声,藏了太多道不明的情绪。似是释放后的惬意,似是得逞后的侥幸,眼眸随之一暗。 殿下还有心思刁难,那便是未动怒。 那可太惊喜了。 巫家,一处破落小阁里所有光线被遮挡,四周高高耸起的洞窟石壁将它包围。 月色清冷,压抑的咳嗽声从小阁中传来,男音沙哑隐忍。 玲珑红着眼,端着一盆热水从中出来,将铜盆置在胯上,腾出手将半吊着的木门掩上。 一手捂着嘴抽噎。 铜盆中的洁白帕子晕开血迹,溶在了腾腾热水中,漾着清波,映着月色。 门后传来了林泊言的声音,“玲珑,不必多言。我若是死在这狮铜窟,带我回王都。” 待到戊刃的训练结束,才能启程归王都。在此之前,留在这一间唯一没有狮铜气息的小阁才能免得睹物思人。 这还是当年新婚燕尔,姬湘为他所筑的。像待宠妾那样,有求必应。 剧烈的咳嗽声再度响起,玲珑端着铜盆逃离,在月色里直奔姬家。
第116章 别笑了 “来者何人?夜半三更的,连巫族的门都敢这般乱敲——啊,是你啊小哑巴。” 守卫将后门打开,燃着的火把将玲珑的脸照亮。 “怎么这般晚才回?巫氿小姐准你去姬家探视那入赘的,可没曾想,你还真摆谱了。” 他侧过身让行,领着她绕过错落有致的铜窟,来到了重兵把守的地穴,替她将夹板撬开。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