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那奴隶还得有片刻才能回来。” 闻言,玲珑抬眼看他,迷惑之色溢于言表。戊刃不是一直在这地穴训练言语仪礼吗?今日押送出去了? 可她还急着见戊刃呢,林泊言已经忧思到寝食难安了,得尽早回王都。 守卫以手环胸,将火把扎在石壁上,笑道:“巫氿小姐命你照看好那奴隶,就别插手太多。” 视线从上至下扫过她的身体,金边交颈襦裙缀着褶花,奢华得相当隐蔽。 啧啧叹息两声,他瞥过玲珑脸上的斑痕,拧起眉头,“这都几年了,还念着你那旧主。蠢笨的丑丫头。” 活动了两下脖颈,他又转身回去守着后门。 玲珑咬着下唇,袖口被攥出了褶皱。在狮铜窟待了多年,哪至于被言语攻击中伤,只是戊刃怎么还没回? 地穴中伸手不见五指,血腥气较昨日淡了许多,看来今日倒是当真没有在这儿鞭罚压迫他。 哗啦一声,那一扇开在顶端的窗有动静。 一卷泛黄的长轴被挂在了铁栏上,悬下来的内容被月光透过,画轴上的图案清晰可见。 玲珑凑近了几步,那悬在窗上的画轴实在鲜艳,从屋顶垂到了地上还在逶迤着。 倒吸一口凉气,画上是春宫图。若是戊刃今日在这,岂不是要被他看见? 手忙脚乱地,玲珑抓起画轴往下扯,焦急得簪钗轻晃,可是扯不下来。 “你在做什么?” 戊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玲珑指尖一顿,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直直流到了头皮。他回来了。 急忙转身,小跑着迎上去,她抬手捂住了戊刃的眼睛,推搡着他背过身。 戊刃的眼被遮住了一些,那双手大部分覆在了鼻梁上,裙摆也扫在他的脚背,冰凉轻柔。 可她的掌心有血腥气。 一把握着她的手腕,戊刃垂下眼端详,“你受伤了?连丫鬟也要格斗?” “……” 玲珑拼命摇了摇头,掌心有血腥气那是因为替林泊言洗了帕子。 “不是,那就是别人的。你那个柴狗一般的旧主?” 声音压低,戊刃微微侧着头,眯起来的眼锁着她,捕捉每一丝情绪的变换。 玲珑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愣着默不作声。 “那就是了。他受伤了,你心疼了,我就得替你们想法子?你猜我今日被押去了哪儿?” 他的呼吸洒在玲珑的脖颈,嗅着上面若有若无的香气,熟悉又厌恶的气息。 那是在巫氿的洞窟中闻见的。那一夜的红发奴隶展露了妖态,那个小姐依偎在狐妖怀里。 那香气真是阴影。 戊刃退里她瑟缩的肩颈,挑起她的脸,“今日我去了狮铜窟的奴隶营,去观赏格斗奴隶——配种。” 一语如雷,轰隆一声似乎贯彻了玲珑的心脏。她不禁后撤了两步,可腿间又穿进来戊刃的腿,经络横亘的肌肤刺激着她的神经。 该跑了,该跑了。 可戊刃现下的镣铐悉数尽解,没有一丝束缚的身体遮住了月色,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小哑巴,你教的貌似不对。” 他眸色愈发晦暗,将她往窗下拖,想借着月色看清这每一刻。奴隶营的格斗奴隶都是这样对待她们的。 拖拽,撕扯,互殴。 因为女奴体格也绝对不差。 “这是什么?” 戊刃捻起垂着的画轴,瞥了一眼画上的小人,眉头一凝。继而盯着被他箍着的小丫鬟,从纤细的脖颈流连到腰肢。 玲珑被盯得无所适从,唔嗯出声着挣扎。 倏然间被他板正了身体,怔愣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端详,似在测量什么数据。 “都这么小么?” 被问得莫名其妙,可玲珑顿时脸色煞白,身前这个九尺之躯的男人似乎面色更差。 戊刃一把扯过那悬着的画轴,铺在了潮湿脏污的地上,画上的图景绵柔瑰丽,或是锦帐暖,或是春意盎。 与这地穴、与那奴隶营的脏污洞窟格格不入。一股无名的焦躁堵在了他的心口。 将人捞进怀里席地而坐,他话里怨气浓浓,“今日没有带东西过来。” 玲珑一噎,本就是急着来求他别再装傻了,早些达到进贡的标准,早些启程的。 哪里还记得巫氿小姐吩咐的——每日带好东西去见他。 “今日那女人没让你带东西是么?” 玲珑浑身一僵,缩在他怀里似没了生机,动也不敢动地缩着。暴露了。 “重兵把守的地穴,你日日能随意出入。一个洒扫丫鬟,麻衣的襦裙,袖口倒是缀着金丝。” 搓捻着她的袖口,戊刃层层揭穿。 “你还有什么是真的?” 亏他还顾忌着这小身板终究和狮铜窟的格斗女奴不一样。 以地为榻,戊刃眼前的风光就是一张惊愕的小脸,以及散开的青丝铺在春宫画轴上。画上的小人轻柔的模样又惹他面色一沉。 “会小心的。你教错的,我教你。” …… 天窗外的枯林,两个纸人架着米竹往回走,水牧沉着脸负手而立,踏在枯枝上咔擦咔擦作响。 “殿下别笑了。旁人和谐得很。” “这一回玲珑不会落到体无完肤的下场。也不至于一心想杀戊刃。” 米竹胳膊搂着一个纸人的脖子,腾出一只手无事可做,就揪着纸人的耳朵,撕着它的头。 顿时纸人的脑袋像开了花儿,中空的头直接可以窥见内部的构造。 另一个纸人抬着米竹的膝弯,咧着嘴嘲笑同伴那炸开花的脑袋。 “桀桀桀桀——” “别笑了。” 水牧沉着脸。因为那轴悬着下去的春宫图殿下都看了,里面画着别人的身体,别人的。 本是藏得好好的,可是他手底下有只小狐狸被殿下色诱着,直接把画轴给出去了。
第117章 你疯了 米竹撑着脸颊笑道,“水牧,别那么凶。裁出来的纸人是被你赋予了心智,得负责。” “哦——殿下赐了那么多神力,可曾每一个都负责?还是规划着去每一个都负责?” 红发在月色下泛着霜色,水牧唇上挂着笑意,不达眼底。 米竹干笑两声,一掌拍在纸人的脑袋上,喝道:“走快点。” 两个纸人得了令,拔腿就跑,可惜它俩跑得不一样快,险些将米竹拉成两半。 所幸水牧指尖一弹,两个纸人燃成灰烬落地,米竹也悻悻立在他身侧。并肩的两人沉默着,习惯于同眠,交颈不交心。 “殿下在怕我。” 水牧突然出声,目光浸着月色,高挺的鼻梁遮住了另一侧的神色,袖中的手掌探过去,揽过她的腰。 可她没有像往常那般推搡开,而是缄默着,乖顺着,由他推着走。 “因为修的缚神,所以殿下忌惮我。不论我做什么,殿下都听之任之对么?明明——” 明明敞开心扉就可以了,明明袒露心声就可以了,他已经准备好坦然接受了。 只要殿下哭着同他说那些苦衷,不论是什么,他都会随同。 狠狠一口咬在她的脖颈,在旧痕上覆盖上新的咬痕,水牧的瞳孔漫着的是鲜红妖力,一手紧紧箍着米竹的下巴,对视间是旷世的苍凉。 “殿下,我忍不了了……想拆骨入腹,想把你拆骨入腹……” 察觉到不对时,米竹猛地后退,脖颈上的咬痕深深没入肌肤,血液流淌入了前襟。晕染开了大片血渍。 她一手捂着脖颈的伤口,颇为受伤地望着水牧的泛红眼眸。 “你究竟在闹什么!突然将我当做玩物翻来覆去,现在又要吃了我?” 赤色的长发被黄沙卷起,猎猎作响。水牧的周身缭绕着鲜红的妖力荧光,不复先前的湛蓝水灵。 狐狸尾从衣袍下探出,五官变得锋利, 他的掌心托起缚神索,顿时周围枯木林簌簌作响。 米竹立下的招魂阵遭到了妖力的侵袭,岌岌可危。 这座招魂阵中的狮铜窟将要幻灭。 “水牧,停下好吗,我们的孩子还在狮铜窟里。” 米竹红了眼眶,试探着步步挪近他,一掌负在身后,托起金色的灵力凝成的弯刀。 “你还未给他们起名,随你姓好吗?” 弯刀凝成,刀柄被她握在手里,另一手抚在水牧的脸,摩挲着揉去汹涌的鲜红妖力。 “殿下,你知道你多高么?” “……嗯?” 水牧唇角漾起一丝笑意,露出了獠牙,不动声色地将缚神索绕在她的腰间。 “殿下的刀没藏好。” 迸发的灵力碰撞一触即发,鲜红的妖力与金灿灿的神力交锋,炸开的灵力波掀翻了大片枯林,倒翻的树根扬起尘土。 米竹退闪脱身,才惊觉腰间被栓了缚神索,且正在一寸寸收紧,往他的身前收拢。 “你倒是藏了这么久的妖力。用那一行水灵都委屈你了是吗?” 金色弯刀高举,劈开长空带起了一阵劲风。 水牧扬起狐狸尾硬生生挡住这一刃,用妖力溶了神力,唇角溢出了血,沿着獠牙滴落在沙地。 他没躲。 “你接招啊!修的缚神为何不用,你倒是用啊!” 弯刀握得愈发紧,随着米竹跃起,裙摆似花瓣盛开,手中刀柄化成软鞭,金光滋啦作响。 长鞭未落,腰间被紧紧一勒,水牧将她猛地拉进怀里,满是血腥气的唇厮磨上她的。利爪撕扯破她的裙摆。 折弯了腰,逼到了退无可退。 “咳咳……” 米竹扯着他的红发,胡乱挥扬的金鞭染了血,绵绵地被她攥在手里,惊心的红让她不知所措。 他不出手,不避开,不回应。沉浸在观摩她的残破躯壳,布满咬痕的身体似乎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抽噎声将他的理智拉回现实,口中的血腥参杂着丝丝腥甜。 向来舍不得吃,咬几口罢了…… 可是将殿下惹哭了。 “殿下……” 颤着手想去拣起地上的残破襦裙,覆着尖甲的手指又将布帛划破两个口子。 他皱着眉用指腹托起那些片片块块的衣裳给米竹披上,红着的眼眶被低垂的眼睫遮了个大概。 米竹哽咽得更厉害了,“你疯了……” “……没有。我没疯。” 我本就如此。 狐狸尾和狐狸耳渐渐隐藏起来,水牧皱着眉,挑着尚能裹身的布帛,环着她,看着她红斑点点的后背。 感觉到后背一暖,米竹看着腰间将她勒出血的缚神索,以及不远处那条染血的金鞭。 久久出神,她沉声道:“因为我有所隐瞒是么?逼我袒露?你再信我一回好吗,这一次我能解决。” 身后没有回应,米竹心下忐忑不安,腰间一转便疼得厉害,愣是在他怀里转过身,眼巴巴等着他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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