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撬开殿下的嘴已是耗尽了勇气。 “嗯……” 剧烈的晃动传来,商船轰然撞在了礁石上,可依旧四下寂寥,无人出来查看,静谧的厢房均是一派祥和,连烛火都无人去点燃。 不对劲。 米竹从水牧的怀中钻出来,立在簌簌海风中,俯瞰这艘商船,两弯柳叶眉紧紧凝着。 因为船头之处,正围着那群本该被锁在铁笼中的奴隶。 他们逃出来了,脚上都拴着铁链,而链子的另一头拴着的木桩,被硬生生凿断。 戊刃一头黑发迎风飘扬,赤着上身,正一拳一拳砸在拉一人脸上,阴鹜的双眸腥红。 “蠢到杀了掌舵人,你也不必留在这。” 直至人没有了生息,只剩一具腥红的尸体,戊刃才起身望向顶层的厢房,那里住着的就是负责此行的贵族。 杀了就好了。 他拳头滴血,浓稠的血液渗进了商船木板,在一众奴隶的注视下走向了商船中央。 又猝然停下了脚步。有人出来了,玲珑端着一盏火焰摇曳的烛灯,披着薄薄的外裳,惊愕得面上血色全褪。 她站在厢房门口,却发觉数十双如狼一般的眼睛在往上望,正锁着她。奴隶逃出来了,商船上随行的侍卫都被屠了。 两厢对望,戊刃肆意将拳上的血液擦在裤子上,眼刀扫向周围的奴隶。 冷冷喝道:“都在看什么。先抛尸,去抓个会掌舵的出来。” 一众赤着上身的奴隶面色各异,他们能听懂,却并不能用官话沟通,一手拎起两具尸体抛下海面。 还时不时瞥一眼商船顶层的厢房,那个丫鬟还在那儿愣着。 “杀……她们……” 其中一个奴隶不肯罢休,一手遥遥指着玲珑,用着干巴巴的几句话,试着劝戊刃将所有贵族屠戮。 戊刃侧目而视,一脚将地上那具糜烂的尸体踢到一旁,兀自踏上了阶梯,正在步步往上走,“少插嘴。” 那奴隶闭了嘴,愤愤不平地转身拎起地上的一具尸体,抛进海里。 那是一个死在睡梦中的侍卫,尚且穿着一袭寝衣,白衣染血,在墨色海水中晕开暗红波纹。 戊刃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厢房外的栏木踢开,站到了玲珑面前。 可她依旧端着那盏烛火,挡在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口,仰着煞白的脸与他对望。 “看见了吗?变天了。我们能抵达何处,全凭海浪海风往何处去,你家公子回不了王都的。小哑巴,闪开。” 戊刃一手按在她的肩上,另一手抵在厢房门口,将木门往里推开,却见到林泊言端坐在桌案旁。 单薄的衣裳掩不住林泊言的粼粼身骨,他起身走来,宽大的袖口飘着晃着。 身后的床榻上,是姬湘抱着孩子深眠。 好不容易妻儿一同回王都,尽管夫妻间依旧僵持,原以为来日方长,何况到了王都便是他的地盘,何患不能再如新婚燕尔。 “言而无信的奴隶,我竟是信了七八分。一心想屠戮贵族,你可曾想过上岸之后呢?” 林泊言跨出厢房,将木门掩上,不疾不徐地同戊刃周旋。 “抵达之后,你们一群徒有蛮力的奴隶,镇压起来只需多耗费点兵力。倒不如——寻求我的庇护。” 弓拔弩张之势,可戊刃风轻云淡的盯着身前的女人,她垂首而立,一手端着烛火,一手藏在袖中。 本就是来寻林泊言商讨此事的,看来她以为是来斩草除根的。 不禁笑着回道:“求之不得。不过底下那群奴隶与我无关,是死是活你们看着办。” 闻言玲珑才缓缓将头抬起,一双通红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这么轻易便应了,那群奴隶不是他放出来的么,为何又撇得干干净净——恐怕又是背地捅刀子。 铿锵一声,一支金长簪落地。 玲珑惊慌失措地想弯腰去捡,却捂在了一只满是血痕的脚上,是戊刃,他将长簪压住了,眯着眼俯视她的头顶。
第120章 你是娘亲 戊刃眯起眼,盯着那支泛着寒光的长簪,那可比其他姑娘的簪子都要长,都要尖锐呢。 “呵——林家养家生奴么?” “……什么?” 林泊言被问得莫名其妙,蹙着眉。 戊刃一把将惊慌失措的小丫鬟扛在肩头,拎着下了阶,“让她为林家添几个家生奴。” 好一个忠仆,还想拿簪子扎他。 肩上的人挣扎个不停,本就在商船上有些颠簸起伏,戊刃沉着脸愈发阴郁,直接回到了关押奴隶的底层,那儿还锁着沙漠狮罗刹。 手一掀,将玲珑放下,任由罗刹拖着长长的铁链,绕着瑟缩的女人踱步。 戊刃这才揶揄道:“怕么,若是我不在这,它早就上嘴咬了。还怕我么?” 被沙漠狮的粗砺鬃毛蹭得心里发毛,她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两只手颤着比划,试着同他“说话”。 戊刃看着细长的白皙手指来回比划,眉一扬,“你是说,林家会还你身契,你不是家奴了?” 见他能会意,玲珑长舒一口气,颔首之间又挪了两步往他身前靠,避开罗刹的鬃毛。 “所以呢?你以为真要给林家添家生奴?” 给林家生家生奴,便宜谁呢。戊刃的低笑声在昏暗底层中回响,引得沙漠狮低声嘶鸣,似在应和。 不论是浪迹天涯,或是留在王都,他与她都必须是自由身。 戊刃抬手用粗砺的掌心摩挲她的脸颊,将那层红斑脂粉擦拭掉,露出白皙的肌肤,“藏得不错,现在不必了。” …… 商船之上,高处的视角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水牧嗤笑,“殿下看见了么,那奴隶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色鬼。是否屠戮到片甲不留,就看那个女人有没有出现。” 显然若是玲珑没有在商船上,林泊言和姬家两兄妹怕是逃不过这一劫。 米竹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罗刹晕船。 那么一头庞大的沙漠狮,就这样蔫了,戴着铁链趴在商船底层,耷拉着尾巴。也难为它一头沙漠狮,有生之年还得在海上颠簸。 长舒一口气,米竹弯起了眉眼,“不对等的一段情也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甘之如饴,反正来日方长——谁囚了谁,还有待考究。” 海面骤然间卷起惊涛骇浪,鱼鳞般的乌云遮住了月色,天边裂开了刺目的缝隙。 是招魂镇裂开了。 腥咸的海风卷起两人的长发,米竹伸出双手,面朝水牧温声耳语:“该回去了,牧郎。” 水牧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清丽笑靥,伸手扶住她的一对皓腕。 “殿下,这回要抓紧我。” …… 两人从招魂镇中醒来,交握的双手覆盖着尘埃,衣裳的褶皱里堆积满了灰尘,眼睫上也压着薄薄的一层灰。 依旧在破败的狮铜窟,斗兽场的高台上,残破的帷幔扑朔作响,残阳透过那几片成纱般的破布,洒在两人的侧脸。 凝视良久,两人错开了目光,才听见了一旁的嘤咛声。 “打死……不乘这破船……这是哪?” 无厄倚靠在柴椅子的一条木腿上,眼底一派迷惑。试着支撑在地上想要起身,直接小腿痉挛,摇晃着栽倒在地。 正捂着小腿,面色扭曲,“痛痛痛——” 看着自己粗砺的大掌,更加沉的腕骨,他有点晃不过神,垂首瞥了一眼胸脯,声音一滞。 变回来了,这才是自己的身体,真是不适应。 他收敛了眉眼间的神色,悬着腿以缓解痉挛的同感,望向不远处正在拂尘的米竹,问道:“米竹姑娘,此番我们回来,当真改变了他们的处境么?” 他们自然是指姬潇兄妹。 “改变?” 米竹莞尔一笑,将额头前的几缕青丝拂干净,“载入史册的事情如何能改变。该死的都会死,该困于狮铜窟的人,也困在了狮铜窟。” 招魂不过黄粱一梦,一群已逝的魂被抓来重现当年罢了。 不能改变啊。无厄淡淡应了一声,将悬着的腿放下,长靴地点,痉挛过后的酥麻感蔓延与四肢百骸。 见他沉了脸,米竹才继续将话说完,“不过,招魂镇里的一切都会留下记忆痕迹,愿意信哪一种结局,便看魂灵如何抉择了。” 重叠的两段记忆,也会让招来的魂记忆紊乱,客观的事便也主观起来了。 也就是说,姬潇会有那段记忆的。从酒楼,到教导球球射击书法,从吟诗作对到挽弓狩猎——他都记得。 也算不失约了。 无厄的惨白面色才渐渐恢复常态,一手撑着腐朽的桌案站直了身,扯出一抹笑,“那便足矣。” 人生何事得尽欢。 轰隆一声响起,高台上本就残破的桌案木椅砸成了几片残木,而方才站稳的无厄被天外来物砸倒在地。 还未看清那个天外来物,就正中无厄。 在砸过来的刹那,米竹腰间多了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腾空而起,稳稳落在腐朽的围栏上,倒是没有往下掉。 水牧面色凝重,敛起的狐狸眼被一双眉压着,散发着浓浓的怒气。 望着烟尘四起的柴木,一个身影从烟尘中站起,那身影肆意甩起长发,还抬手从前往后薅了一把头发,走出了朦胧的尘土。 是个少女。那个天外来物居然是个少女,她一脚踏在无厄肩上,将他压在地上不让 起身,满不在意地用手背擦拭嘴角的血迹。 本是满脸杀意,少女偏过头看见了站在围栏上的两人,顿时松了眉眼。 微微歪着头,使得一头艳丽的红发垂在肩颈,她的狭长眸子中倒映着米竹,带血的唇角漾起一丝笑意。 “娘亲。” 她这才抬起压制着无厄的那只脚,跳跃着绕过残破的柴木碎片,扑向了米竹。 望着狂奔而来的少女,米竹怔愣着,竟是下意识抬起胳膊,张开双臂迎接。 顿时三人从高台的围栏上摔了下去,水牧紧紧扣着怀中人的一截细腰,一手按在少女的红脑袋上,往外扒。 “行了,闪开。” “呵。” 瞥了一眼同样红发的男人,她就知道这是父亲。来自狐狸的直觉向来不会出错。 她闷声嘀咕了两句,识趣地松开了米竹,一个灵活劲美的翻身,稳稳落在的灼热的沙漠地上。 不待她站稳,两道劲风从背后扫来,狐狸眼一眯,腾空而起躲开两式狠招。居然偷袭,她转过身冷眼望着来人,沉着声。 “哥,少耍阴招。”
第121章 厮杀上位,哪怕兄妹 面前是两个红发少年赤着上身,盖过眉毛的头发盛在眼睫上,弯起的眉眼张扬得莫名熟悉。 看着招招不留余地的打斗场面,那三个红发的少年人竟是比她还要高上几分,杀红了眼时,赤色狐狸尾还会从尾椎处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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