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把剑,也不能说是剑,毕竟剑不该是拿石头做的。他那一把,是亲手磨出来的,杀伤力不足,拎着斤两却不小。 他就日日拎着一把石头剑,走街串巷,专挑小孩下手,逮着孩子就是一顿比划,给他们展示自己别具一格的长剑。 若小孩说不好,他就连唬带吓,直到把人逼哭,逼得他们哭着承认这真是天下第一剑才作罢。 是剑都该有个名字,李丛吟觉得自己的剑十分不错,于是,他挑了个很值得咀嚼的名字:子哭。 乍一听,可怖唬人;细一想,鞭辟入里,恰如其分。 “子哭剑竟还在世?” 陆启:“据说剑仙身殒后子哭剑碎裂,遗落在长原,或是有人刻意仿做了一把?” 天下名剑,唯子哭不破,然而子哭只是一把石剑,真正不破身乃剑仙李丛吟,有人追慕剑仙当年,仿做一把也不是不可能。 陆明心中有疑,但惦记着元府,暂将此事搁置,道:“大概吧。此事不议,先回元府。” 元府。 元临在小厮搀扶下出走出厢房,左右修士立刻上前温声道:“元公子。” “二位仙长,我娘她……” “元公子放心,夫人已无大碍。近日城中多变,公子还是不出门为好。” 元府西苑的莲池在昨夜动乱中毁了,夫人与老爷受惊,居宅休养——这是温和的说法。 小厮小声提醒:“公子,外头风大。” 元临深吸一口气,破天荒地将他推开,道:“仙长,我爹娘到底如何了?” 两位修士彼此对看一眼,良久,其中一人道:“还请元公子放心。” 元临心急,当即就要一口血呕上来,好在这时陆启陆明二人赶到,远瞧见门口情形走来问:“元公子,身体可好。” 元临面色苍白,看着他二人,不说话。 陆启笑了笑,“昨夜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元府名声在外,门客众多,奇人异士元临见过不少,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软禁看守着,一时心结,强硬道:“梁丘先生并非邪魔。” 四人神色一凛。 小厮颤声:“少爷……” 元临看着陆启、陆明二人,说梁丘先生自从拜入元府门下,日日修功,不入世事,每年受命入京祈福也从不领赏。他体弱多病,全靠先生照拂,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修士口中无恶不作的邪修。 听完,四人面面相觑。 陆启传音:“幸好元公子不是当官的。” 陆明神色凝重,似在思索什么。 看守在门边的两位修士憋不住,最先笑道:“元公子,若照你所言,天下便没有坏人了。” “善恶好坏原也不是全然分明。” “那什么样的人才叫坏人?”左边那位问,“偷鸡摸狗?烧杀抢掠,还是祸国殃民?” 元临欲反驳,陆明插话问:“元公子,听闻元老爷和夫人并不喜欢成姑娘?” 元临顿语,许久才道:“是。” “那二老为何同意这门亲事?” 元临不说话了。 陆明问:“可是梁丘妙空说了什么?” 他一震,愕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 “成芸命带正官,旺夫升官,想必梁丘妙空算了她的生辰八字,用命理那套安抚元老爷和夫人,二老才同意她与元临的婚事,”说完,陆启好觉得笑,“梁丘钻研邪功,没想到对星相竟也颇有研究。” 陆明将客栈一事转告给嵇无双:“师姐,李姑娘并不在客栈。” 嵇无双正在擦剑,无双剑昨夜出鞘,极不安分,一直震震嗡鸣,吓得元府东苑上空连只鸟都不敢飞过。 有些剑的脾气比元老爷还难伺候。 “城西救出的那些姑娘如何了?” “都不是淮阳人,已安置在医馆。” 梁丘与荣德一同消失,李绵失踪。 嵇无双的眉头紧蹙,抬眼看向陈旧的墙壁。 梁丘妙空的厢房最东,陈设老旧,木板床上只有一叠被子和一个枕头,房间无窗靠池,因而贴在墙上的数张黄符被渗水墙土紧紧吸附,一张不落。 南华寺荣德方丈的寝殿梁上也被贴了张黄符,对比字迹当出自同一人之手。 久不见她开口,陆启困惑:“师姐?” 嵇无双将剑收入鞘中:“李姑娘是清玉宗的人,不必担心。” 陆启一愣:“她竟是清玉宗弟子?” 清玉宗的长老和弟子都下山了,陆启看向陆明,后者诧异:“清玉宗要出世?” * 阿俏在地上画了个圆。 这是个超级棒的圆,数学课上拿圆规画的也不过如此。之所以这么圆,是因为她已经花了成百上千遍。 她在模仿徐薇。 那夜在合庄,徐薇虚空着阵,步步生薇,当场绞杀童尸傀,震得整个庄子险些塌了。 所谓求人不如求己,阿俏目前不太想死,她想凭借那点稀薄的记忆照猫画虎,只可惜光一个圆就花了不知道几个时辰。 她开始疯狂地后悔,当时十七渡她灵力时就该多要点,光叔给的那些杂书就该多看看,昨夜她不该去南华寺,徐薇哪儿轮到她来帮…… 突然,窗边闪过一道光。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高窗外响起:“死了没?” 好犀利的嘴,阿俏差点哭出来,“还没死透。” 话音刚落,一道剑光在窗外炸开,头顶传来震颤的轰鸣声。 顷刻间,土石轰然坍塌。 混乱中阿俏连躲带藏,生怕一不小心被砸死,边躲边喊:“师兄,你伤好了?” 少顷,尘埃落定,十七站在上头,抱剑居高临下,“还没死透。” 阿俏从半堆废墟后伸出脑袋,“我给你的回阳丹你吃了吗?” 十七睨她:“怎么,你想讨回去?” 阿俏讪笑两声,连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随后奋力地蹦起来,妄图一蹦蹦出三丈高。 这地窖虽不深,却也不是想蹦就能蹦上去的,阿俏越努力越心酸,半天除了一身灰什么也没落着。 反倒是十七,见她猴儿似的上下蹦跶觉得好玩,居然剑鞘一杵,靠墙看起热闹。 阿俏假笑,“师兄,您看,您能不能拉我一把?” 十七挑眉,“凭什么?” 几天不见,又变回去了,阴晴不定的熊孩子。 阿俏呵呵两声,“那麻烦您把脚边那块儿板踢给我。” 十七脚下一动,木板稳稳落到阿俏面前。 还算有点良心。 阿俏喘了口气,就着木板搭了个斜梯,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上去后才发现,这地窖竟在一座老庙里,地面也并非她所想的那样潮湿,反而积有厚厚灰尘。庙内经年无人打扫蛛网遍布,正坐的佛像半边脸已碎了。 “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 “南华寺?” 阿俏愣住,“南华寺?” 走到破庙口,果见远处一连矮山,青树叠叠,层林间隐隐可见宝殿飞檐轮廓。 竟然真是南华寺。 “这是……后山?”
第19章 成芸尸首 南华寺后山居然有间废弃破庙,阿俏回头看向主座的佛像,刚要问,十七却已迈步要走。她急忙跟上,躲着树枝问:“南华寺后山何时有庙了?” 十七:“你很意外?” “……来淮阳几日,没听说过,”多说多错,她咳了一声,问,“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十七回头,眼神幽幽,表情格外诡异,“你以为是我想来吗?” 但说完,他又皱了下眉,很快扭头道:“大半夜不好好在客栈待着,赶去找死?” 阿俏盯着他的后脑勺,直想给他一拳,“师兄,你知道元府吗?” “怎么?” “昨日我在客栈碰上几个玄水阁的修士调查邪修,说成芸姑娘失踪有异。她是元公子的未婚妻,怎么没见元府派人来寻?” “所以你亲自来?” “那日你昏迷,南华寺小和尚帮过忙,听说出事,我就想顺路来看看。” 十七嗤笑:“就凭你。” 阿俏赔笑。 确实是她莽撞,以后断不敢轻易去当活菩萨了。 “那师兄,你知道成姑娘眼下在哪儿吗?” 十七停下步子。 阿俏心一紧,老实直腰,装傻。 十七看着她,她便以赤诚目光回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看出动静。 直到一阵林风窜过,她打了个喷嚏,十七收回目光,操着冷漠的口味说:“死了。” 阿俏震惊:“死了?” “别装了,”十七翻白眼,“看着累。” 阿俏:“……” 说话间下了矮山,昨夜玄水阁修士抵达元府,想必今日南华寺也围聚了不少人。怕问起昨夜的事不好交代,阿俏和十七打了个商量,两人择后山小道绕行。 不过缺少修为傍身,没多久她就两腿直打抖,十七见状拧眉问:“教你的功法,为何不学?”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她就来气。 “你留的信里只写了个‘道’字,是修行的意思?” “难为你还没被自己蠢死。” 阿俏噎得要吐血:“李绵愚笨,不是修行的料,师兄的心思白费了。” 回到客栈,掌柜说午时有两位修士曾来寻人,细一问是陆启陆明二人。 昨夜元府出事,来时已在路上听人议论了个遍,一路诸多修士,不知道他二人找她所为何事。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物,阿俏打算赶去元府,开门十七竟在门外候着,见着她的一身装扮十分嫌弃,道:“换身衣服。” 阿俏茫然。 十七言简意赅:“丑。” 阿俏眼角一抽:“师兄,我穿衣也并非给您看的。” 独身在外,花枝招展容易被贼惦记,她对眼下一身十分满意。 十七冷瞪她一眼,抱剑浑身冷气地下楼了。 有大病。 到元府门口有修士把守,好容易说服十七将清玉宗行令拿出来,其中一位修士却道,没听说过清玉宗——清玉宗销声匿迹多年,连名字都叫人忘了。 查阅天玑榜只需一挥手的功夫,奈何阿俏并非清玉宗人,即便查了,见着的也必定不会是她的名字。 更何况……她悄悄看了十七一眼。 十七到底是不是清玉宗弟子,还没定论。 这时,看守的另一人咦了一声:“昨夜重伤梁丘的前辈,似乎称自己来自清玉?” “二白前辈?” 阿俏一惊,看向十七,后者神色淡然,似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阿俏将他拉到一边,“师兄,二白长老下山了。” 十七冷淡地“哦”了一声。 她着急,低声问:“你不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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