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一出,诸位齐齐一愣。 掌门掌门地叫了许多年,乍听见“惊澜”二字,一时竟没想起是谁。 二白比掌门年纪稍大些,这么叫倒也没错。但他二人无论年岁还是入宗时间都较晚,直呼掌门名讳乃大不敬,得去山门前跪几个时辰。 执素又咳了一声,就这一会儿他咳得快成肺痨。 “先前下山的那位阿俏姑娘如何了,横玉说她有险,还好吗?” 二白大惊:“淮阳城没找到人,又遇见邪修,我把她给忘了!” * 窗边落来一只灰溜溜的家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阿俏翻了个身,堵上耳朵发觉没用,直叹气。 果然,又没死成。 十七嘴上说着要弄死她,实际还是不忍心。 这算用礼貌和关爱成功感化了一个暴力小屁孩吗? 门边传来敲门声,小二在门外道:“公子,您要的茶水。” 阿俏一愣,掀开被子疑惑回头,就见桌边坐着一抹黛色身影。刚想说师兄怎么乱进姑娘房间,看清对方的脸,吓得手一抖,刺溜一下钻被窝里了,“仙、仙长?” 躲在被子里,阿俏脑子快成糨糊。 先是想天老爷,徐薇竟然下山了。再又想,他怎么在自己屋里?待多久了?睡相全被他看见了? 最后才想到十七,那小子说话跟吃了枪子儿似的,身份还不明,最好别出现徐薇面前。 门边,徐薇端着茶水回来,放下后道:“阿俏姑娘。” 阿俏憋气:“仙长……” 仙长如何?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下文,她头疼,死死裹着被子,尴尬道:“仙长可看见十七师兄了?” 她还埋在被子里,因此没瞧见徐薇神情的变化,冷淡只一瞬,就又恢复了温善模样。 “十七?” 阿俏终于冒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的,“十七师兄是好人。” 难堪归难堪,好歹是条命,她得为十七说几句话。 “他虽然说话冲撞,但本性不坏,”说到这儿她心虚,红着脸垂眸,生怕和他对视上,“隐瞒身份想必是有苦衷……” 徐薇却问:“昨夜你有离魂迹象,眼下可有不适?” 阿俏微怔,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连个梦都没做,醒来神清气爽,没觉得哪儿不对,“离魂……会怎么样?” “元神离体,轻者神识受损,重则身死魂消,”徐薇说,“你脖处有外伤,似是人为。” 阿俏:“……” 十七这小子,居然一手刀把她离魂症给劈出来了。 熊孩子下手没轻没重,亏得她还想在徐薇面前求情,由他被抓回去喂山怪得了。 “走路摔的,”阿俏咬牙切齿,说完清清嗓子左顾右盼,气氛莫名诡异,随意找话问,“仙长喜欢喝茶?” 徐薇便倒了杯热茶,“你睡了太久,喝杯茶,解弥清神。” 茶水居然是为她准备。 阿俏愣住,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一看,迷糊了。 紫薇尊者模样生得也太俏丽了些,怪招蜂引蝶的,青天白日的走出去得闹出多大动静…… 她一激灵,暗骂自己昏头,连忙道:“多谢仙长。” 徐薇:“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他起身走了,直到门再关上,阿俏才掀开被子,脸仍然红得厉害。 不过脸红归脸红,正经事她还没忘。 原著里徐薇下山已在中章,淮水宗门因邪修作祟而内患严重,二白长老追查过程中被修士暗伤,掌门李惊澜盛怒,一夜上山屠戮玄水阁二十余人。 清玉宗避世太久,出山后行事直接,掌门杀人引起无数争议。二白长老也是个实心眼儿,见不得从小看到大的掌门被人欺负,身负重伤仍拎剑带着李惊澜突破重围,从山脚一路杀到山顶,直到灵力耗尽。 徐薇现身时他俩已快被戳成筛子,淮水的修士年纪浅,号称“嫉恶如仇”,见徐薇援救二人便认定他也不是好人,个个举剑就要替天行道。 二白长老睁眼诈尸,大喊此乃紫薇尊者,若瞎眼的胆敢冲尊者拔剑,日后自裁都得上赶着排队。 鸿野战后紫薇尊者只活在书里,怕是已经老死了,自然无人相信。众人叫嚣不停,徐薇便拾起二白那把已经砍出豁口的破剑,一剑削平玄水阁七十二连山。 是时,玄水阁阁主太玄正于虚境渡劫,一道紫薇剑气斩得他道心破碎,当场陨落。另十二阁老非死即伤——淮阳的那位应玄尊者也在其中。 九州有很多被称作尊者的大能修士,光淮水玄水阁就能叫上三位,更别提中州诸多宗门。但能冠上“紫薇”二字的,只有一个,百年前他叫徐十七,百年后…… 阿俏端着茶杯略纠结。 徐薇这时候下山,为什么? 九州虽有祸患,但现在应该还没蔓延到玄水阁内部,二白长老和李惊澜也没出事,难不成宅久了下山散心? 十七说他就快死了,又是什么意思? “嘶,想不通。” 茶快凉了,阿俏敲敲脑袋,不小心敲疼了,叹了口气:“要命了。” 徐薇不能死,他必须活着,否则天道崩坏,众生都没有退路。 窗边又飞来鸟雀,叼着果子叽叽叫。喝完茶,她一拍桌,鸟儿们顿时振翅逃窜,须臾没了动静。 阿俏豁然。 人只有一颗脑袋,己所能及尚能尝试,有些则无解,想太多便是在自我折磨。若能帮上忙,尽力就好。帮不上,也犯不着为难自己、自省谴责。 * 街有流传,成姑娘被杀害分尸,一时人心惶惶,路无虚影。明明官府已下令封锁,也不知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下楼时听见两个小厮靠在角落私语,说元少爷醒来要去祭拜成姑娘,元府已炸开锅了,“元老爷最瞧不上成姑娘……” 车轱辘的话在人口中说了一遍又一遍,味同鸡肋,阿俏只听几句就觉得烦,闷闷不乐地拎着行李走到屏风后头,就见桌几上摆放着白瓷茶壶与茶杯。 茶已凉透,徐薇至少坐了一盏茶的工夫。见她来,他问:“可要吃些什么?” 阿俏忙说不用,刚才灌了一壶茶,且饿着吧。 徐薇看向她手里的包袱,“阿俏姑娘是要去哪儿?” “原打算回合庄,”阿俏略犹豫,“下山遇见十七师兄,一路送我到淮阳,耽搁了几天……” 徐薇听出她话里的暗示,道:“先坐吧。” 小二端来一碟豌豆,说仙长点了店里最贵的茶水,这碟是免费送的。 “有劳。” 落座后,阿俏摆正姿态,恭恭敬敬。徐薇问:“你可听说过依附灵?” 《奇术集》中有关于依附灵的记载,但寥寥几笔,内容不变多。 阿俏欲回答,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设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小乞丐,侥幸在清玉宗待了段时间也只为疗伤。 徐薇这么问,莫不是在故意诈她? “在话本里读过,但看不太明白,”她决定装傻到底,“似乎是天生地养的精怪?” 徐薇:“便是你口中的十七。” 阿俏愣住。 阿俏大惊。 先是惊十七竟然是妖怪,后又惊徐薇居然就这么直接地把这等爆炸消息告诉了她。 她眼里闪过诸多迷茫,好半天迟缓了“啊”了一声,无措道:“仙长……别开玩笑。” 十七虽然脾气臭了点,但妥妥一个大活人——若是精怪,嵇无双几人修为高强,不会瞧不出来。 阿俏警觉:“仙长,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徐薇颔首。 “我暂居清玉宗时,住的地方叫什么?” 徐薇:“……” 阿俏悬心,抓紧包袱,随时准备跑路。 淮阳城里还有诸多修士,要徐薇真是妖魔鬼怪幻化的,她使出吃奶力气百米冲刺,说不定还能留条狗命。 徐薇:“曲水流丹。” 阿俏:“……” 她默默把屁股坐回去:“仙长记性真好。”
第22章 在下徐薇 十七是妖怪,这冲击委实大了点。 阿俏盯着那一盘小小豌豆,心中凄凉。 徐薇将碟子推过去,“饿了?” 她摇摇头:“十七师兄待我很好,救我多次。” “依附灵并不行恶,十七自然不是坏人。” 阿俏抬头,就听徐薇温声道:“他已回清玉了。” 她惊喜:“仙长没杀——” 说到这儿她卡了一下,有点心虚。 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徐薇纯善,若取人性命对方定然罪大恶极,如今十七没事,她倒先哭丧上了。 不过依附灵常出现在亡灵诸多的地方,清玉宗百年间罕有人至…… 阿俏想到了天柱秘境,那是唯一有可能生养依附灵的地方。但秘境一直有人镇守,凭徐薇修为不可能让十七从眼皮子底下偷溜。 或者…… 他有意让十七下山。 刚放下的心再度悬起来,她俏瞧着徐薇那张沉静映雪的脸,背后直发冷:“仙长为何同我说这些?” 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并非易事,有人声名在外,背里狼藉,也有人臭名昭著,实际内里璞玉浑金。 单一个“善”字就有无数论调,更别提人心多变世事难料。 但突逢异世,阿俏从没有一刻怀疑过徐薇的为人。紫薇尊者一生清朗,若这样还要遭受揣测非议,对他来说太不公了。 茶水凉透,她还是倒了满满一杯,她害怕徐薇的回答与任何原书剧情有关。 所以说人是种极矛盾的生物,深夜独闯南华寺,又在荣德面前强装大尾巴狼,哪一桩不是自寻死路。这会儿活菩萨坐在跟前,她倒开始哆嗦。 眼看她就要将茶杯递到唇边,徐薇抬手一点,道:“茶已凉了。” 他拎起白瓷小壶重新倒了一杯,这回出的茶水冒着温温热气,茶叶的清香溢出来。阿俏神经稍有松懈,放下杯子道谢。 “合庄离城尚远,乘车马大概两日,但近日动荡,租借车马恐怕不易。” 别提出城,这几天街头都没多少人敢出门溜达。阿俏心中还有顾虑,喝完茶把杯子放下,语气蔫蔫:“是。” 徐薇看她萎得像霜打的茄子,略有无奈:“徐某并无所图,阿俏姑娘放心。” 阿俏抬眼看他,不作声。 徐薇:“中州有桑花期将近,是味药引,我下山为它。” 有桑,阿俏似乎曾在书里见过。 她犹豫地问:“仙长,身有不适?” 徐薇浅笑:“旧疾而已。” 鸿野之战的旧疾伴他一生,直至死前也没治好,据说经常呕血,吹不得风。 阿俏该死地心软。 她想,自己一个破落村庄的小乞丐,爬山都费劲,徐薇的确没有任何可图的,要说优点——她的头发质量很好,可以没事拽着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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