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垂眸:“鬼城中弱肉强食,没有地位高低之分。” 阿俏:“强者弱者,不也是地位高低吗?” 他轻轻一笑:“你说的对。” 他这么笑,有人又要心猿意马了。 阿俏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口中假正经道:“方才那二人都是术修?我看他们手拿法器,似乎并不擅长阵术。” “阵术也需要天赋,如你这般学习速度的,九州并不多见。” “当然也是几个月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阿俏小声念念,“我不喜剑,却也想着要自保,之前因离魂症而不能修行,也是痊愈之后才稍有进步。” 更多的,还是记忆恢复后,往生河畔所得。她的元神修为不低,受制于肉身阻塞,不能发挥全力,日后逃离幻境,仍然得吃些苦头。 没多久,腕上的痕迹全部消退,徐薇点头,目光转向地上落着的几截断绳,温声问:“那二人,你想如何?” 阿俏看他眼神,觉得他实际上想说的是:那俩人,宰了。 片刻,灵蝶摇翼,翅尾落下点点萤光,黑夜中如坠空的繁星,朝着某一方向腾飞而去。 引灵蝶追寻灵力行踪,那几截断裂的红绳法器也算发挥了它的作用。二人随蝶潜行于黑暗中,很快掠过京殿,追踪到城北。 远见红光大盛,繁多楼阁似被包裹在烧天的火光中,阁间歌声与锣鼓喧鸣,嘈杂盖耳。从高处听,那歌声极为奇怪,男男女女,叫喊哭笑杂糅在一块,又因锣鼓掩盖,难以辨认。 灵蝶到这儿停下,在高处转了几个徘徊,轻飘飘地没入一栋绯红阁楼的最顶层。 阿俏正欲追上去,徐薇突然说:“此处当是云喜佛窟。” 阿俏没领悟到他的暗示:“云喜佛是什么?” 两人脸上都有变幻术,若是寻常,凭她对徐薇的了解,兴许还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眼下对着如此一张陌生面孔,只得满眼茫然,“很难对付吗?” 徐薇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阿俏不明所以,试探道:“你认识那曲灯尊者?” 徐薇否认:“从未听闻。” 阿俏便问:“那你对云喜佛了解多少?” 他顿了顿,道:“云喜佛百年前远居晴域,九州动乱后,宗门内的邪修部分占据鬼城,自立门户,有扩大之势。” 晴域的邪修,梁丘妙空就是其中之一,但晴域佛门也各有异类。 阿俏想到梁丘与荣德,短暂噤声后迟疑地问:“那云喜佛,修习什么功法?” 徐薇:“合修采炼的邪功。” 阿俏:“……” 她耳朵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顿时变了味。
第53章 无稽之谈 遥遥黑夜, 万星升时,高耸阁檐,两相沉默。 脚下悬阁数十, 阵光如红烛, 歌声与锣鼓不断从阁楼中传来, 靡靡不绝。 阿俏问:“这是在做什么仪式吗?” 徐薇:“应当。” 灵蝶已潜入深阁,阿俏捻捻指,决计还是不下去了。正打算折路而返,忽然听得远方传来一声轻笑:“二位远道来此,为何不下来看看?” 声音是从灵蝶所在的阁层中传来的,雌雄莫辨,出现的一刹那,十里声寂,仿佛方才所有声音都只是一场幻觉。 阁层的窗户缓缓打开, 一抹朱红身影无骨似地靠在窗边, 仰头笑道:“云喜佛向来好客呢。” 那是一个男人, 却着大红女衣, 相貌美得夸张,衣着松垮,身上纹有诸多红花, 一路蔓延到脖间。 看见阿俏与徐薇,他颔首称礼,眉心的钿妆一闪而过, 启唇道:“在下曲灯, 有失远迎, 还望海涵。” 话是很斯文有礼的,但他身后铺着一张黑墨地毯, 那毯上的景象,混乱不堪。 黑色,白色,人体。 困在窗阁的方寸间,像一部惊世骇俗的默片。 周围几十座悬阁,方才那样大的泥泞人声,想必,每间阁层内都一样…… 阿俏想吐。 徐薇:“若不适,便闭眼转身。” 她立马背过身,吸气消化方才那冲击一幕。 她是个二十多岁的现代人,受过正经生理教育,小说漫画也看过不少,对男女之事并非全然不懂,但这场面已然打破了她的认知,世界观有些崩坏。 看她背身,曲灯挥手,顷刻间,十里镂窗一齐震开! 两眼所见,密密麻麻,交耸的身肢…… 阿俏听见,心魔似乎也呕了一嗓子:“什么变态。” 下一秒,她的视线就遮住了,徐薇道:“闭眼。” 心魔道:“宰了这人妖。” 阿俏眼角直跳,定了定,将徐薇的手拉下来,转身道:“我没事,就是有点恶心。” 她从曲灯身后看见了高矮两人,便是逃窜前放了狠话的两根化神老萝卜,正在阁内分立,手中摩挲,脸上似笑非笑。 高的对着她道:“这女子灵气纯粹,若炼作炉鼎,修行进阶轻而易举。” 矮的说:“虽相貌普通,但身形姣好,狎弄有趣,尊者若——” 这一句尊者没若完,凭空一道暴烈的阵光,轰然落下,将整座楼阁碾作废墟。沉浸在交合中的诸多邪修还没来得及反应出声,瞬间被埋入土下。 十里阁楼内的邪修们听见动静,停下动作满头大汗地看过来,瞧见主阁情形顿时大叫,纷纷裹衣,执器而出。 徐薇的指尖还点在空中,阿俏拿出细竹剑,站立其侧。 风吹得两人发衣飞舞,一黛一黑的身影立于阁楼顶端,冷眼看着脚下乱成一锅粥的修士。 有些衣服尚没穿好,半遮半掩,脸色潮湿;在底下拿剑叫喊,竖子坏我好事!喊完还要回头去哄怀里受惊的娈宠,神色堪称变化无穷。 她问:“这些人中有无辜之人吗?” 徐薇道:“或许。” 阿俏艰难地压下心头怒火,瞧着曲灯从废墟里走出来,嫌弃地拍拍衣袖。 那两化神修士受了伤,小命仍在,脸上满是血,站在曲灯身后愤然道;“便是这两人毁了我兄弟二人的捆仙绳!” 狗仗人势的东西。 阿俏一脚将红绳踢了过去,套了两人脑袋一人一截,竹剑捏在手里,看向下冷冷道:“我与你俩无冤无仇,你二人夜深跟踪图谋不轨,反倒怪我毁了你们的法器?” 高萝卜怪笑:“你这女子,说话奇怪,鬼城中弱肉强食,难不成还要讲你情我愿、情投意合?” 矮萝卜也说:“你修为平平,若作我二人的炉鼎,在鬼城中兴许还能得云喜佛的庇佑。” 曲灯继续说:“二位说得极有道理。” 三人一唱一和,天花乱坠,边上邪修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嚷着要冲上来,谁抢着便算谁的。 修为平平的阿俏眉心印闪烁,双瞳渐渐赤红。 徐薇温柔地说了两个字:“去吧。” 阿俏当即捻指,无数灵蝶从身后腾飞出,悬至高点煞然褪光,凝化作血刃,朝着佛窟,万刃齐出! 四下修士震然相抗,高矮萝卜紧急结阵避闪,曲灯仰着头,眉头微蹙起来。 高萝卜躲在他身侧道:“尊者,她身旁那位实力难以估计,方才他出手只一瞬,恐怕要劳您大驾。” 矮萝卜说:“那女子只金丹修为,如此功力,定是与那男修……” 曲灯:“闭嘴!” 他二人立刻住口。 佛窟上下,密密刃影如落雨,刀器、术诀相撞,阵光此起彼伏,修士惨叫声不绝。 曲灯回头,脸上光影错落,微笑着道:“这是金丹?” 矮萝卜缩脖:“定是她身边那男人动的手脚!” 高萝卜咬牙道:“擒贼先擒王!” 说完,高萝卜一甩衣袖,朝上冲了出去。 “你脑子坏了吗!”曲灯一句“蠢货”含在口中还来得及骂出口,就听得一声裂帛般的穿透声。 当空的高萝卜身形一震,一只细绿竹剑钻透他的灵府,簌然射出! 化神修士的灵府碎裂,一瞬间,耀眼强光闪覆佛窟,就连曲灯也抬腕遮目,光芒下只听见矮萝卜凄厉的惨叫:“哥!” 光散后,高萝卜的身体落作死燕,无声地穿过阵法,终于直直坠入了茫茫地气中。 亲兄暴毙在眼前,矮萝卜心中大悲,一把抓起法器,曲灯连忙拦住他:“左圆!左方已死,你上去也没用!” 矮萝卜双目猩红:“我要替他报仇!” 高阁上,阿俏冷眼看着这俩人来回拉扯,无悲无喜。 他兄弟二人倒是亲情深厚,可曾想过别人有也兄弟姐妹、所爱之人? 蝴蝶刃割开了许多邪修的喉管,死伤大半,剩下的要么修为小成,不在乎这点飞刃,要么拿同伴挡在身前,躲躲闪闪。 大约是被曲灯凌驾惯了,他们下意识认为尊者所在之处最为安全,于是脚下生出第三只眼,不约而同、前赴后继地往废墟处赶,不一会儿废墟上便挤了满满当当的人。 曲灯回头,瞧见身后站了一群人,花容失色:“你们跑我这儿来干嘛?” “尊者!那二人欺人太甚!”平时横行无道的邪修们这会子都开始论起情操,衣服尚没穿好,拍着大腿嚷嚷,“我们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上门找麻烦!” “今日群宴,我等是来快活的,怎么被坏了好事不说,还要被毒打一顿?” “尊者,您再不出手,那男女就要骑您脖子上拉屎了!” 曲灯尊者脖子一凉,仿佛真瞧见了脖上淋粪的惨貌。 身侧的左圆还在红眼,大嚷着要替哥报仇,他只觉压力倍增,骑虎难下,纠结须臾,终于挥袖—— 一道红光拂过,灵蝶凌空震碎,化为万千流光,静谧逝去。 星夜星穹,不可方物。 阿俏收了手,看向废墟。 曲灯立于百人之间,红衣夺目,先是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衫,把胸前风光遮盖严实了,随后和善道:“姑娘修为高深,是我等轻慢了。” 一击碎了她的灵阵,此人修为至少大乘。 阿俏没接话。 曲灯接着说:“云喜佛窟向来不拘小节,若有冒犯处,我替左圆谢罪。” 说罢,他看向身侧—— 那矮萝卜的本命原来叫左圆。 阿俏问:“若我执意要他的命呢?” 曲灯微笑,挡在左圆身前,继续打太极:“得饶人处且饶人,鬼城处处危险,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即便不是云喜佛,也有云哭佛、云笑佛,姑娘何必咄咄逼人呢?” 阿俏冷笑:“他二人要我性命你视若无睹,我寻仇来报就算咄咄逼人?” 笑完,她凑到徐薇边上,小声问:“仙长,云哭佛和云笑佛又是什么?” 徐薇言简意赅:“无稽之谈。” 即:吹牛。 阿俏放下心,琢磨着硬凭自己的实力,有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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