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察觉到她的心思,蛊惑道:“现在去找他,袒露心迹,若他不应,就将他绑了,圈在房里……” 当房中相公。 阿俏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己脑门一下:竖子,尔敢。 房内烛火幽幽,心魔行不通路,不愿再冒头了。阿俏盘腿靠在床头,盯着床幔钩上的铃铛,一遍又一遍地默念清心诀。 清心诀不行,就换做枯燥难懂的剑法,再不行,就强迫自己入睡。 …… 眼前有雾。 她已经太久在梦中见过大雾,心血随着这些雾的出现,渐渐凉了下去。 不过这些雾气,似乎和往日的有所不同。 阿俏正拧眉,忽然听得有人在她耳边,低哑地唤了一声“阿俏”。 这声音,是徐薇。 那便意味着,雾后不是末日之景。 阿俏松了口气,平静地坐着,等着雾气消散。 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 腰上多了一只熟悉的手。 旋即,她被拉入了一个沁凉的怀抱。 徐薇压着她,眼中含笑:“为何不看我?”
第65章 雷霆三千(一更) 一觉醒来, 阿俏跪立朝南,一言不发。 心魔道:“不过春梦一场,何必自责。” 阿俏默然。 她要跪。 她大逆不道, 竟在梦里, 把紫薇尊者这样那样了。 修士的梦易醒易碎, 若有意脱梦,必然不会让梦继续下去。是她心怀不轨,以梦为由,自我放纵。她在梦里扒下徐薇的衣服时笑得有多开心,眼下就有多惭愧。 阁门外,太阳当空照,照得刚正不阿,她需要好好地晒一晒,才能把昨夜梦见的那些脏东西晒出脑海。 心魔冷眼旁观:“你似乎在回味?” 阿俏:“放屁。” 她闭上眼, 迎着朝阳, 自惭而坦荡, 晒到额头发烫才收起戏瘾, 用焕尘诀改换面貌,两手一背,慢吞吞地出门了。 —— 横玉又在院中练剑。 徐薇还在檐下喝茶。 这回阿俏只远远看了一眼, 并没打扰他二人。 剑修行苦,这剑恐怕得练上一天。 灵蝶衔纸飘悠悠地越过竹栏,越过阁檐, 落到檐下徐薇的手边。 他手中端着白杯, 余光瞥见, 抬指灵蝶便落到他的指尖,长翼挥动, 一行清秀小字浮现在空中:昨晚没睡好,出去逛逛,天黑前回来。 院中,横玉听见动静,手中的长剑停下,扭头问:“师叔?可有不妥处?” 徐薇轻轻翻腕,将灵蝶藏入袖中,抬头道:“无事。” 他手中的杯子已端了一炷香的时间,早已凉透,又频频对空入神,横玉不放心,怕鬼城的地气终究影响到他,挽剑在身后,迟疑着问道:“师叔今日可是身体不适?” 徐薇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横玉接着道:“今日鬼城中的地气又有异动,师叔身恙,若担心的话我择日去上清阵探查……” 徐薇浅笑着摇摇头,道无妨。 横玉:“那您为何……” 为何,心不在焉。 徐薇想了想,冷幽默了一把:“昨晚没睡好。” * “啊……”阿俏打了一个极为实在的大哈欠,实在到顺势挤出了几小滴泪,太阳底下亮晶晶地挂在眼角。 觉没睡好,痛苦至极,再睡睡不着,做事又哈欠连天,脑袋连思考问题都滞涩了许多。 京殿一如既往的安静,漫长宫阁与阵道,宛如一座牢笼。那日宣融领她入瑶光殿,路线清晰,再临此路相当顺畅。 阵道尽头,黑衫男子五指缠线,腕系悬铃。 ——宣融想必等了她很久。 宣融:“前辈,许久未见。” 阿俏整理好心绪,语气平静道:“你每日都在这儿等着?” 宣融:“今日刚好碰上而已。” 阿俏被他逗笑了,“你暗中盯查我的行踪?” “前辈修为高深,我只是施了一点皮毛鬼术。” 他一根根抬起五指,指节上的红绳扯着腕下的铃铛,发出沉闷的铃响。阿俏感到手腕处微微僵硬,一条黑线缓慢地从皮下渗出,紧贴着腕骨,结成一圈黑链。 宣融道:“前辈莫慌,只是标记而已,并没有利害处。” 阿俏皮笑肉不笑:“何时种下的?” “一个月前,”这时候宣融倒十分诚实,五指一收,就收了那标记,化作几缕鬼气钻入了他的手掌心,“不得已而冒犯,还往前辈海涵。” 他停了停,问:“郁琮仙尊已死,对吗?” 阿俏:“怎么?” 宣融笑道:“我只是好奇,仙尊已臻渡劫大圆满,修为深不可测,是怎么在一夜间陨落的?” 他在试探。 这样的话,阿俏听过许多,也说过许多,只一眼,便知道对于郁琮仙尊的死,宣融心中其实还没定论。 九州修士,特别是大能修士,陨落时会引来天地异象,或灵散群山、草木生辉,或山河动荡、慧兽齐哀。郁琮仙尊已是渡劫大圆满期,堕邪后修为想必更有提升,一旦陨落,必定九州皆晓。 仙尊到底死没死——自然是没死,但阿俏还没来得及问清,徐薇与他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又为何拿捏他的性命。 昨日他二人之间好不容易气氛有所缓和,阿俏不太想提起某些沉重话题,有时候,自欺欺人也并非全无好处。 但自欺欺人也只能将就一时。 她回答宣融:“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仙尊活得好好的,我也没那个本事,能叫仙尊陨落。” 宣融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显然,郁琮仙尊死了,才顺合他的心意。 他跟郁琮有仇? 阿俏环视四周,此地尚在殿外,严格来说,还在宫道上,宣融没道理青天白日在大道上堵人,真急于见她,早该杀去曲水流丹。 宣融以一种“其实我不急,只是看上去很急,你先别急”的语气,半耷拉着眼,缓缓地说:“前几日,多有得罪。” 阿俏:“你想让我帮你,杀了郁琮仙尊?” “凭前辈的修为,恐怕难以办到。” 阿俏不由笑了一下:“宣融,既是有求于人,说话就该诚实些,你觉得呢?” 宣融也笑:“前辈这是什么意思?” 阿俏:“世上能杀得了仙尊的人寥寥无几,鬼城中只有一位,你不去找他,反而来找我一介无名散修,是什么道理?” 宣融:“前辈以为?” 阿俏以为,宣融知道徐薇与郁琮之间有某些共同利益,若不是迫不得已,徐薇不会动郁琮的性命。 但宣融是怎么瞧出她和徐薇之间的联系的?那晚是她第一次来鬼城,这世界的宣融应当是第一次见她,用她来做勾引徐薇的鱼饵,很没道理。 宣融:“前辈看起来似乎很苦恼。” 语气里不免掺杂入许多阴阳怪气,阿俏虚心道:“等着你给我解惑呢。” 宣融仿佛听不出她的尖酸,挑眉道:“前辈随我去个地方吧。” —— 上清阵,居鬼城极北。 九州最邪之地,环嵌于群山之间,恍若天坑。 上清阵通连地下,喷涌的地气流向四面八方,又在阵气压制下形成巨大的漩涡。百丈之下只有无尽的黑色,像是纯黑的夜,但定睛细看,便能看出其实是浓浓黑雾,浓缩成墨后散不开,成就了奇景。 周围的灵山早已干涸,漫山灰白,天穹之下,唯有大阵翻涌。 一靠近,阿俏就捕捉到地蛊的存在,心魔在脑海中蠢蠢欲动,费了大力气才使其安分下来。宣融抱臂,踩着阵法,由上而下地凝视着大阵:“前辈可知道,上清大阵?” 阿俏瞥了眼他腕间嗡嗡闷响的铃铛,“听说过,上清阵通连地下,释放地气,鬼城中的修士便是利用地气修炼,地气会使人心中的欲念无限膨胀,最终丧失理智,嗜杀成性。” 宣融点头:“上清阵虽名为‘上清’,却至浑至浊,饱含杀意。” 一个邪修,在此抱怨上清阵“至浑至浊”,有些滑稽了。阿俏决定不听他的废话:“你是如何看出,我与紫薇尊者有干系的?” 宣融意外于她突然间的直白,愣了一下,抚掌回答:“前辈眉心,亦有神印。” 眉心印,流焰。 宣融:“此印,我毕生只见过两次,一是三年前紫薇尊者初来鬼城时,二便是前辈初来鬼城那夜。” 阿俏皱眉:“我并未显露眉心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宣融:“眉心印纹于元神,而非肉身,形成后除非神魂尽散,否则永不消退。黑水有一秘术,名作‘观鬼’,能够区分神魂与肉身,前辈的元神,此刻眉心正熠熠生辉。” 熠熠生辉,说得好听,想必是熠熠生火。 阿俏问他:“你能看穿紫薇尊者的元神?” “紫薇尊者修为太高,又有隐藏之法,晚辈只见过一次。” “何时?” “三年前,瑶光殿,”宣融静了静,眼神诡异,“尊者将死之时。” 阿俏凛然。 “三年前,云京的修士远比前辈现在所看到的要多,尊者初来云京,生闯瑶光殿,戮尽大能修士,就连郁琮仙尊都在紫薇剑下节节败退……”宣融兴致高涨地说起了从前的故事,“郁琮仙尊,渡劫大圆满,九州最有望登仙之人,居然只在紫薇剑下留得半条命。” 黑水离九州太远,他或许只知道中州仙门,对鸿野战前的事一窍不通,没了解过清玉宗,也不知道紫薇尊者,理所当然地觉得,郁琮仙尊便是九州最强,可以理解。 阿俏等着他的下文。 宣融继续道:“那一天,云京的血,从城内蔓延到城外,十里内看不见活物,死伤者数以千计。” 阿俏打断他:“他杀的,可是邪修?” 宣融顿住,许久,笑着问:“邪修又如何,他和邪修,又有什么区别?” 阿俏冷笑:“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他戮尽良民,残害无辜,成了九州第一大魔头了。” 献祭九州这样的话,徐薇倒是说过,但阿俏依旧觉得,徐薇做不出这样的事。 至少,眼下不会。 宣融:“前辈与尊者,果然关系匪浅。” 阿俏:“你猜。” 宣融:“……” 他脸上出现短暂的沉默,许久,接回原来的话,道:“可尊者一日杀尽千人,天理难容。” 阿俏想到什么,皱起眉,果然就见宣融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字一句道:“那日的天雷,几乎要荡平云京。” 天降罚惩,落雷三千。 他扭过头来,眼中狂热:“我从未见过如紫薇尊者那样的人,元神遍体鳞伤,却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三千雷霆。” 阿俏假笑:“传说古时修士圆满登仙,要应承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雷劫,对比来看,三千也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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