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徐薇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阿俏卡了一下,“怎么,我有哪儿说错了?” 徐薇:“你我何时结契?” 阿俏:? “我说了好半天,你……” 她本想说“你是不是半个字没听进去”,后心念一转,觉得不成,这人看起来是恋爱脑发作了,得治。 “当然是等一切都了结之后,”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侣大典多麻烦,至少要等九州太平,清玉也安定下来,才能办得齐头齐尾、像模像样……” 徐薇的眼神更灼热:“你想和我办道侣大典?” 阿俏被他的不要脸给震惊了:“不是你想办?” 徐薇靠过来,目光黏在阿俏身上,丝毫不移。阿俏本能地觉得他现在有些变态,顺着他的动作往后退,没退几步,背就抵到了车壁。 灵傀车很宽敞,软榻、茶案……就算他俩在里面打起来,空间也是足够的。 车壁的硬木硌得慌,阿俏躲不开,认命地把眼闭上。 等药香闯到身前,破开安全距离,她哆嗦着想,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不会是在车上吧,尊者看上去人模人样,背地里玩这么大? 她感到眉心一凉。 徐薇用额头碰着她的额头,浅浅地问:“你愿与我结成道侣吗?” 他的语气很轻,说的话却有千斤万担的重量。 阿俏不由睁开了眼,发现徐薇的眼睛也是闭阖着的,睫毛很长,眼尾有她熟悉的稍稍上扬的弧度。 若他此刻睁开眼,二人四目相对,靠得这么近,一定会看成斗鸡眼。 想到那场景,阿俏不合时宜地想笑,余光却看见徐薇撑在一侧的手微微内扣,指骨和手背都应用力而突起,俨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上一世,他以一己之身抵御三千雷霆,也不一定有现在这样忐忑。 阿俏突然就心软了。 她发觉,徐薇在感情之事上很没安全感。 往生河畔的一百年,被他草草带过。可他二人交错的时间,又何止一百年。 她被祭剑之后、幻境轮回里,多少个百年加注在他身上……失而复得、重复之喜,再多开怀也愈合不了他心底的空洞。 阿俏伸手,轻轻扣合住徐薇紧绷的五指,等他睁眼,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告诉我怎么做,我来。” —— 结契,只需要两道一模一样的口诀,和一道微光小阵。 光芒隐退后,两人眉心各多出一抹清印。此外,识海稍稍震荡。 然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清玉宗,执素长老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悬挂腰间的玉令不知为何闪过一缕白光。 清玉宗的玉令与其它宗门行令不同,皆经过徐薇之手,有紫薇尊者的气息与痕迹,以便清玉宗人在外互相辨认。 等白光褪下,执素将玉令摘下来,仔细一看,便瞧见玉令上那枚象征着尊者枯枝纹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朵耀阳花痕。 “……” 老树开花,夭寿了! 与此同时,中州云安,大弈台上。 正与对手缠斗的长芙和横玉两人腰间蹿过一道白影,二人隔着百丈距离,互不相见,却在同一时刻默契地停下,低头看向腰间玉令,随后脸色齐齐一变,瞠目望向台下寻找两位长老的身影。 —— 阿俏撑颊,将玉令拎到眼前,打量着上头那朵从没见过的花纹,纳闷地问:“这是什么?” 徐薇道:“契纹。” 她转头:“结契原来会显现在玉令上,那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有道侣了?” 类似于,戒指? 徐薇问:“你不愿让别人知道?” “倒也不是,”阿俏扭回头,摸了摸眉心,将玉令再拿起来,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这以后,我就是有夫之妇了。” 话音刚落,徐薇从后头猝不及防地抱过来,将她整个儿圈在怀里,阿俏手中玉令顺着便砸落到了案上。 两人缠闹了半天,全然没意识到远在千里之外和中州云安的各位清玉宗人遭受了怎样的震撼。 闹到气竭,阿俏靠榻,含含糊糊地嘀咕:“有关灵佛,还得追本溯源,梁丘妙空此人,你了解多少?” 她的衣带还绞在徐薇手里,“前世自漱孽寺初建起,河幽一带的佛事全权由转世灵童,梁丘妙空终日闭关,只在宁志三十七年于中州露过一面。” “宁志三十七年……发生过什么?” 徐薇平静道:“郁琮仙尊堕邪。” 阿俏惊然,眼神顿时清明了,手肘一撑坐了起来,“郁琮仙尊堕邪,和梁丘妙空也有干系?” 她紧接着问:“‘天道’与灵佛,如果是同一个东西,你觉得它会是什么?人,神,佛?有形还是无形?” “无形,”徐薇提醒,“你在冷泉中,听见流焰在你耳边说过话,它说了什么?” 你有惧怕之物,杀了他…… 阿俏:“它让我,杀了你。” 傀车内的气氛当即冻到了极点。 良久,徐薇把玉令重新挂回阿俏的腰间,温声道:“我若不想死,你杀不了我。” “所以我很担心,万一你哪天想不开了,甘愿折在我手里,那不正遂了‘天道’的意愿。” 他摇头:“你不想我死,就不会有那一天。” “前世之末,不就是吗?”阿俏将手挪到他的胸前,紧贴着他的胸膛,用掌心感受那一处有力的心跳,“祭剑之法,需要以命换命,你将我从剑中解脱,而你……” 徐薇握住她的手:“我不会重蹈覆辙。” 阿俏闭了闭眼,“嗯”了一声,再睁眼时神色坚定,“‘天道’无形,它会以什么控制九州走向?” 问完,她心中先有了答案。 徐薇也猜到了她的想法,二人同声道:“地蛊。” 天道,不,应该叫它灵佛或是天邪更合适,它是天地开辟以来灵气与无数欲念的产物,可以是一缕思想,也可以是一缕智慧。 这种思想和智慧扎根于人心,生长、蔓延、扩散,从一到二,再从二到四、到万民,当欲望达到巅峰,便生出了地蛊这种有形之物。 地蛊是无法彻底诛除的,正如漱孽寺的佛论所宣扬,人即是罪孽本身,欲望无尽,恶孽无尽。 欲望无尽,所以天邪永远不会消失。 “需尽快找到梁丘妙空,弄清楚漱孽寺的灵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阿俏周身气息大变,大乘修士的威压不知不觉中释放出来,原本鸟鸣声不断的车道骤然陷入死寂,只剩下呼啸风吟,“梁丘妙空此刻当在玄水阁?” 徐薇安抚她:“应当在中州。” “为何?” “天书院檀三山,藏有一缕侯礼谢从南康带回来的地蛊。” 所以,就像在寻找宿主一样,他会在一干人中,挑选出最适合扬播佛论的人选。 阿俏想起三年前,心念百转。 她头铁夜闯南华寺,见到的那位拥有少年面庞的荣德方丈,如果他也是被梁丘妙空选中的人,现在是否还活着? “三年前二白长老追随荣德和梁丘的痕迹,是在梨台城捕获到的地蛊,地蛊离体,荣德应当没有生还的可能,想从他那儿摸查梁丘的来历,线索算是断了。” 徐薇:“有一人或许可以探查。” * 一日后,灵傀车抵达云安。 鸿蒙大会已进入后半程,云安城内的异地修士离开大半,剩下的都聚集在云京,以至城中呈现一改往日清净。 仙山相连,檀三山脚下的客栈大堂,三位散修正在谈论日前在鸿蒙大会中大放光彩的侯礼谢与嵇无双。 “从前只知道天书圣女天赋异禀,没想到她哥哥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那套功法,不像天书院的本家路数,此前从未见过。” “约莫是天书院又琢磨出了什么灵水心法、灵土心法,五花八门,”那人说着,压低声音,朝两侧窃窃道,“那日看他浑身黑气,满眼杀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邪修。” 到这儿,三人彼此交换了眼神,没在邪修的话题上继续下去。 角落里,阿俏抿茶,将对角桌上的动静听得一丝不落。 那几人谈到了嵇无双,说她手中的无双剑出世大噪,引起不少争论与质疑。 一说,无双剑消失多年,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恐怕来路不正。 二说,嵇无双年纪尚轻,区区一介元婴没资格做无双剑主。 前者,玄水阁的应玄尊者出面做了解释:无双剑自五百年前流迹到玄水,便一直由玄水阁藏护,一直流传到当今阁主太玄的手中。嵇无双是阁主太玄的亲徒,有护剑之职,机缘巧合被无双剑认主,这才使无双剑重现天日。 而后者——郁琮仙尊当年巧得传承时也是元婴,年纪还要比嵇无双大上好几十岁,“没资格”三个字,骂的不仅是玄水,更是第一仙门。因此,这说法虽然也有,但只是少部分人的狭隘罢了。 阿俏心想,以嵇无双的心性,确实适合修从剑道,无双剑认她做主也不值得议论。 但玄水阁的其它修士——阁主太玄、十二阁老,以及七十二连山众多弟子,怎么肯的? 那应玄尊者是个面白心黑的,私藏邪修与梁丘妙空往来密切,人前装得人模狗样,背后指不定对着无双剑有多眼红,他就没想过要从嵇无双手中夺回神剑? 忽然,那桌的人又换话题了:“清玉宗的几位弟子,似乎也有崭露头角的苗头。”
第96章 祸根早埋 “清玉宗百年前好歹也是第一宗门, 如今居然只有四位弟子下山,唉。” “我观那二白长老的修为不俗,也不知是哪年拜入的清玉, 辈分竟比明乌尊者还要大。” 鸿蒙大比, 各宗门长老、弟子, 但凡要入会者,名录都会出现在天玑榜上,哪年生人、师从何门都要上录记载,以免居心不良的人浑水摸鱼。 会前,清玉二白长老的名录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师从清玉宗”,而出生年月更是追溯到了鸿野战前。 目前九州有他这个辈分的,只有太初寺的渡生佛尊和云京的郁琮仙尊,天书院明乌尊者年纪比他还要稍小些。 毕竟是经历过鸿野之战的前辈, 第一仙门得知二白身份后以大礼相待, 特地在京殿南位辟出一座静阁。此举惹人非议, 但既是东道主云京的意思, 眼红也没用。 “清玉宗那几位弟子年纪虽轻,修为在同辈中却都是佼佼者,尤其那两位元婴弟子的剑法, 颇有几分当年剑仙的影子。” “哈,说得像模像样,好似你见过剑仙真貌。” “剑仙不在, 不是还有紫薇尊者吗?” 一句话落, 周围静了。 那一桌的人, 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说出话来。 好一会儿,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冒出一句:“不是说,紫薇尊者已经陨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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