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俏捏紧拳头。 提起安怀公主,元临病白的脸上闪过几丝厌恶:“我与萧笙成婚,本就是圣上之命,来京第一天她便不顾我的意愿让皇上赐婚,我对她毫无感情,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这张脸,就在刚才还苦楚可怜,一声声哀,一转眼就换上了另一幅嘴脸,眼中布满嫌恶与憎恨。 阿俏看得心底发凉,不由嗤笑,“一厢情愿?你享受着泼天富贵时,想着的也是公主的一厢情愿?你一病倒,宫中太医、京华殿的高僧,轮流为你医治祈福,你敢说自己没有半分窃喜和心安理得吗?” “这一切都非我本意!”元临愤然,“我只想和芸儿长相厮守,我亏欠她良多,想一点一滴地补偿回来!” “成芸已死,回不来了!”阿俏想抽他,“生前元府如何待她,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为的长相厮守难道就不是一厢情愿了吗?假若她死后有知,知道你曾经对她做过的事,也定然不会愿意和你再续什么狗屁情缘!” 元临愤怒地盯着她,胸膛起起伏伏,角落鬼物察觉到阿俏的情绪和异变气场,安分下来,散作黑雾,却仍旧被红线困束着。 徐薇见状,抬手在元临的惊叫声中甩去一道阵光,只一瞬,那蠕动的鬼物就被击溃,化作数缕鬼气,顺着阵光被他尽数囚收回来。 元临则彻底呆了,束坐在椅子上,手中攥着的那方小小锦帕,像是他的最后一抹绝望与奢望。 阿俏冷眼,“梁丘给了你一抹成芸的碎灵,便意味着她连轮回都入不了,早已魂散天地。纵然你死后有无尽轮回,可世间再没成芸这个人,你就守着这方帕子永生永世地活在悔恨当中吧。” 说完,她拉起徐薇的手,径直从元临身边掠过,连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而元临,攥着锦帕背影佝偻,彻头彻尾地成了一具被掏空灵魂的躯壳。 到楼下结了帐,二两碎银递过去,小二欢欢喜喜地将两人送出门,吆喝着客官下次来京,一定记得再光顾小店。 阿俏笑了笑道一定,走出十丈才发觉街头人之多,人声如潮水,抬眼看去千灯如昼,映在眸中,星河似的光亮。 身前身后,行人三两成欢。欢笑声交织,光影烁烁,在她身边成了河流,时间被放缓拉长,阿俏眼中流入了更多有关凡尘之感。 “……这便是,凡尘夜景。” 身在凡尘,各有其喜悲幸哀,不同人眼中,看到的是不一样的世界。 她渐渐平静下来,放慢步伐,牵着徐薇,穿梭在这条喧嚣繁华的长街,遍观长夜。 * 翌日清晨,公主府北苑,安怀公主正在榻上休息,侍女捧着一个异常精致的小匣掀帘入内,巧声道:“公主,府外方才来了一位姑娘,自称姓李,说是几日前曾在别城太初寺的古刹与公主有过一面之缘,特请此物。” 榻上的公主回神,“别城古刹……那姑娘是和打扮?” “青衣无饰,身旁还有一位黛衣公子。” 公主忙道快请,侍女却道,那两人将小匣转交后就离开了,走前嘱咐一定要将匣盒交递到公主手中,由她亲自打开。 “公主,尚不知盒中是什么东西……” “没事,给我,你下去吧。” 侍女走后,安怀公主靠在软榻上,轻轻将匣盒打开。 小匣里,安放着一只玲珑剔透的金镶玉镯,镯身精美,透着淡淡灵光。 匣中还有一纸浅信,字迹隽秀漂亮: 古刹一见,公主似有所困; 镯礼虽轻,可避妖邪; 望安。 落款:李绵。
第94章 天道天邪 “借命之说最早是从晴域流传出来的, 梁丘妙空他用邪佛之论蛊惑人心,轻易就会有一众追随者。难怪前世漱孽寺扎根民间难以拔除,这么洞察人心、拿捏人性……” 阿俏翻了一页籍册, 若有所思:“明乌尊者死于李惊澜和侯礼谢联手之下, 会不会也有梁丘妙空的助力?” 灵蝶从窗外飞了进来, 望空山高寒,蝶翼沾上了雾气,飞入屋内后化作淡淡一抹光笺,几秒后就消散开来。 笺上是敏言的留信,鸿蒙大会进程已经过半,长芙和横玉都已入内围。明朗不巧碰上侯礼闻,略输一筹。 此外,赛中有两出类拔萃者,一是天书院侯礼谢, 内功卓然;二是玄水阁嵇无双, 无双剑一出, 元婴境内举世无敌。 至于化神和分神境内的几位翘楚, 与十年前一样,一应由云京和天书包揽。 金丹与元婴,是最能看出修士天赋的两段阶境;前者有天书圣女侯礼闻, 后者有侯礼谢与嵇无双平分秋色,阿俏思索,这两人估计会在决赛上对上, “玄水蜗居淮水百年才等来一位嵇无双, 侯礼谢应当不会做手脚, 否则玄水阁发难起来,必定闹得不可开交。” 徐薇:“嵇无双是无双剑主, 有无双剑的传承,大乘修士也要不了她的性命。” 阿俏“嘶”了一声:“我一直好奇,传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郁琮仙尊的传承,促使他得到枯骨剑,脚跨渡劫。嵇无双得到无双剑传承,一介元婴也能剑指大乘……大能修士陨落后,灵散天地,传承是如何形成?又是如何选择继承者的,单纯看运气?” 徐薇道:“天地机缘使然。” 阿俏看他的眼神略有些变化:“真的只是天地机缘吗?你镇守往生秘境,也是传承……” 徐薇蹙眉。 阿俏点了点眉心,道“是我多想”,把手中的阵法心诀放下,活动筋骨,“我的伤好差不多了,佛尊昨日来找我聊天,教了我一些愈伤心诀,还顺带唠了你一嘴。” “他说什么了?” “说你老不正经,”阿俏指指门窗,“你日日把我关在山头屋里,佛尊看在眼里很奇怪。” 这些话,佛门高僧是说不出口,渡生佛尊却大有可能,徐薇的表情一时间丰富多彩。 他在和阿俏日日独处,看起来黏糊,实际却很清白,除了疗伤议事别的什么也不做…… 即便要做,也不会在佛门净地、太初寺这样的鬼地方。 阿俏继续添油加醋,“我还是如花似玉的闺女,每日被一群佛僧盯着,怪……”她选了个不太折中的说法,“怪难堪的。” 难堪是为谁,还不是为徐薇。 倘若她一个人在太初寺养伤,就算把自己关上三年五载,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徐薇要是个姑娘,她俩作伴,也清清白白——偏偏他是个男人,长得又不太安分,阿俏有时候猪油蒙心想说些调情话,须得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说完还要做贼心虚,对着心佛念好几声“有辱佛门有辱清净”。 上山半个多月,最多只敢牵一牵手,再这样熬上一阵子,收拾行李都不用了,直接可以剃度,原地出家。 尚未剃度的阿俏师太矫揉造作地合起掌,用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瞧人:“尊者,你想让我在太初寺一直待下去,待成老姑子吗?” 徐薇:“……” 他由衷、恳切地发问:“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上一世,二人终日面对长河神树,出关后则在腥风血雨中颠沛。这一世,她苏醒后没多久,徐薇就一直伴护在身侧,不说长得多么根正苗红,至少也不该如此之歪。 他在须臾树下百年,绮念在心,梦中有各种荒唐,却没一个有现实中的她这么能折腾的,卖弄撒娇、嬉笑嗔怒一刻也不停,活脱脱一个从深山里头钻出来的妖精。 阿俏:“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 她娇娇地捧脸,又开始不正经:“真话是,这些东西我从书里话本里看过不少,有些还是带图的,总之男男女女、恩爱情仇,我见过的什么样的都有。” 徐薇问:“假话呢?” 阿俏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假话是:为你,特地学的。” 阿弥陀佛,佛门净地,有辱清净,有辱清净。 下次还敢。 有人还想要下次,但徐薇不给机会,伤一好全,立刻带她拜别了佛尊,飞也似地离开太初寺。 临走,渡生给了阿俏一样东西,说是徐薇的命缘诗,阿俏想起幻境里曾读过,好不尴尬,渡生却道:“尊者命数有变,已并非当年。” 她便把诗笺打开,只见一排金色小篆引入眼帘: 诛我慈悲心,空余菩萨身。 世无尊者事,闭耳莫听闻。 诗好懂,意思却难猜。 末世之死局,一切都要走向灭亡。阿俏怀揣着复杂的心绪问:“佛尊是觉得,挣扎也无用,不如不管不问,任由其发展吗?” 渡生笑眼凝视着她:“九州并非尊者一个人的九州,更是天下人的九州。” 阿俏将诗笺收好,叹了口气,“但若天道想将九州系于他一人的命数上,又该如何?” 渡生接话:“姑娘慧眼,天道是天地真理,万物规则,关乎万万生灵,不会将九州命运系于一人之身。若真有那一日,将九州性命置于一人而不顾,那么天道便不再是天道,而是……” 阿俏凝神。 他吐出两个字:“天邪。” 说完,天空炸起一声雷鸣,两人俱是一愣。 渡生怔然抬头。 天色澄澈,万里无云。 晴空霹雳阿俏见得已经够多了,她很有经验地对渡生笑笑,岔开话题:“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佛尊教我的那些心诀,我一定勤加修习。” 渡生尚沉浸在那一记雷霆中没回过神,听她这么一说,回头敛神道:“也不必修习太勤。” 阿俏:“啊?” “佛门心诀,练得太多容易斩绝尘断念、清心寡欲,”他含蓄一笑,“尊者会找贫僧麻烦的。” 阿俏:“……” 噢。 上了灵傀车,徐薇放下话本,问与佛尊都说了些什么,阿俏支吾半天,只说一句没聊什么,只问她伤是否大好,这么快下山,会不会太早。 “他还挺舍不得我,哈哈。”阿俏假笑。 徐薇凉凉地“嗯”了一声:“佛子尘缘未尽,暂时归俗,佛尊正想寻一合适人选,传承他的衣钵。” 阿俏对佛修大道不感兴趣,更不愿出家了断尘缘,假装没听到他这句话,靠到案旁,掂量着道:“仙长,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嗯。” “你从小到大,可曾听从过上天的指示??” 刚问完,她就觉得自己这问法很有问题,乱七八糟的没说到点子上。 不过好在徐薇能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天意’?” 阿俏点头:“我记得你在山墟中和我说过,天意并非神意,天道也并非神道。如今来看,九州的命数都是被上天规划好的,你、佛尊、仙尊,天底下的所有人,终点都是确定的,那我想问,起点呢?是天意要让九州覆灭?那为何还要创生万物……”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2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