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年,她早已长成了独当一面、心思玲珑的女子。 义纵浓眉微挑,任由她继续说下去。 回到长安后,殷陈直奔窦太主府。 窦太主名下分布着许多地,有些山麓地带长年荒着,她想从窦太主手中盘下这些荒地,赁给因盐铁官营失去营生的人种植桑树。 窦太主自然乐得被她指使,当然也提出了条件,“让三成的利给我,外加每月邀阿娇与我同游。” 殷陈满口答应。 可这些地还远远不够,于是第二日,她去见了李广利。 委托李广利与茂陵邑的富商谈了笔交易,元朔二年迁入茂陵邑的富商们,原本的产业大多闲置,她以公主的身份同富商们见面,盘下他们原来的土地,并许以便宜之处。 富户们乐得与公主结交,从而顺势与冠军侯和陈家攀上关系。 一些闲置土地能换得切实的利益,何乐不为? 回程路上,她的车恰好停在了卓文君宅前,卓文君邀她到宅中一叙,请她喝司马相如亲手酿的酒。 卓文君出生商贾之家,她折下伸到廊下的一支花,给殷陈提出了建议,道:“虽说这想法很好,但大汉的丝绸商贾极多,若要在其中脱颖而出,须得在花纹和样式上花心思,公主若能寻出一个让这些丝绸在长安便能有不错的销路的法子,想必此事不会太难。” 殷陈疑惑看向她。 卓文君挑眉,将那花簪于她鬓上,“虽说丝绸的明面上的销路针对的是长安官吏眷属,但私底下,仍有不少富商会在家中偷穿丝绸。” 檐下赏过一场绵绵春雨,殷陈思索着卓文君的话。 卓文君这从富商手中抠钱的法子,虽说是触犯了大汉律法,但她的身份,恰是最好的遮掩。 由陈长公主经手的丝绸,能给那些富商以遮掩,他们必然会从她手中过。 大汉的丝绸虽不缺销路,但见钱最快的,必然是这个法子。 她回府后,将此事一环环盘算好了,耕织交给因盐铁官营失去营生的人,生产出来的丝绸布匹又与富商们交接,一部分私下售卖给富商,再借富商之手售卖另一部分丝绸。 这样一来,一是迅速拿到了钱财,二是避开了中间需要上缴缗钱的环节,能够让一年的耕织便能维持这些人的温饱生活。 她竭尽全力地利用公主这个身份,将所有的一切都利用了个遍。 整个春日,她都沉溺于此事中。 陈阿娇在长门宫喜得拍手称妙。 淮之看着流水般的出账,想着怎么委婉地提醒她,陈家的家底再丰厚,恐怕再这样继续半年之后,也得败干净。 可见陈阿娇满脸欣慰,他又实在不忍心戳破她。 刘彻对殷陈的作为倒是十分惊喜,他嗫喏道:“真不知道像谁。” 她此举虽钻了空子,确实也解决了一大难题。 李延年观察着他的神色,转而,公主府中便收到了霍光传递的信息。 得知了刘彻的态度,殷陈再没有后顾之忧。 她还拉着刘姀刘嫦等一众贵女公主在各类宴席中频繁穿着颜色明丽的衣裳,引得长安贵女夫人们争相购买。 到了暮春时节,长安的盐铁官营完美收了尾。 这段时间霍去病抱着霍嬗跟在她屁股后头,看着她忙上忙下。 温存也是有的,殷陈的兴致极好,他们也曾躲在山间的小屋中偷偷渡过了一下午。 温泉的屋中也曾凌乱地留下满地衣裳,他们赤诚地相爱,相亲,血肉交融。 殷陈觉得生活好充实,可内心越发空虚。 她抱着他,在他的脖颈,留下明显的齿痕。 霍去病眉头微蹙,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记。 她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试图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阿稳,怎么办……”她抬眼,泪眼朦胧,“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离我好远好远,我呼唤你,你没有听到,我始终追不上你……” 他轻抚她光裸的背脊,温声安慰,“梦都是虚无的。” 她是他最亲密无间的爱人,怎能察觉不到他的变化。 嬗一日日长大,在某一日,他竟在咿咿呀呀声中,清晰地叫了一声阿母。 殷陈愣在当场,直到一声稚声稚气的阿母再次传来,她惊得抱着阿婴亲了两口。 直到霍去病回来,她还特意炫耀般地抱着嬗在他面前走过。 霍去病听到了那声阿母,连忙凑过去,“会叫阿母了?那可会叫阿翁?阿翁,阿翁……” 霍嬗只咿咿呀呀,中间夹杂着几声阿母,啊呜的声音。 霍去病摇头,“是阿……翁……” 霍嬗咿咿呀呀,“阿……呜……” “不是啊呜,是阿翁……”霍去病十分耐心地纠正道。 可霍嬗哪能听懂他的话,只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霍去病觉得颇不公平,“这段时间我分明日日都带着他,他先唤的竟是阿母。” “谁让阿婴是阿母的孩子呢,自然是向着阿母的,是不是呀~”殷陈将脸埋入阿婴怀中,阿婴便乐得咯咯直笑。 霍去病从背后环住她,将头搁在她肩头,一手稳住她的手,替她分担霍嬗的重量。 襁褓中的孩子,已有了些分量。 院中梨花落了一地。 霍嬗好奇地盯着飘落的花瓣,目光移到笑着的夫妇脸上。 小小的孩童还不能理解开怀是什么意思,却展现出了最灿烂的笑容,是个极其乐观的孩子。 殷陈侧首,在他面上印上一吻。 她眼中分明有些晶莹的泪光,只是倔强地不让那泪光在他面前展现。
第231章 射杀 盐铁事毕,殷陈迟迟没有将写满中行说的罪行的陈情书上交给刘彻。 刘彻在等,中行说在等,她也在等。 在等一场雨,将胶着冲刷而去,将一切铺陈开来。 那场雨总会来的,在某一日一声闷雷过后,那雨便下得淋漓欢快。 只需要一点耐心,在见一点儿火星子就燃起来的氛围里,静静地等待着,蜷缩着,蛰伏着。 耐不住性子的人会率先伸出试探的触角。 殷陈再次见到李家人,是在上林苑的宴上。 盐铁事毕之后,刘彻兴致大好,竟在暮春时节举行了一场宴会。 长安贵眷齐聚,皇后妥帖地安排了宴上的一切。 上林的桃花开得晚些,城中的芳菲尽时,那粉色才姗姗来迟地染了一片山麓。 女眷们在桃林中赏春游玩,上林多蚊虫,殷陈此次没有带霍嬗。 应付完各家女眷的问候,殷陈离席想去寻霍去病。 他现在应当陪伴在今上身边,今上开心便要饮酒,依照他的性子,定然是要为今上分担的。 她怕他又像上次在舅父家中喝醉,特地想去嘱咐他两句。 恰在此时,一纤瘦女子迎面走了过来,“陶邑公主长乐未央。” 殷陈记得她是李敢的妻子,名叫黄琪,回以一笑。 “公主介意与妾身同路吗?” 殷陈摆首。 黄琪步态优雅而缓慢,她与殷陈搭话,“李姝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少女的心思就像夜幕中的繁星,虽然并不耀眼,但总难以让人忽视。” “室人为何与我说起此事?”殷陈与她只有过几面之缘,从未说过话,此时她单刀直入地寻过来,倒叫她有些好奇。 黄琪笑道:“有一段时间她曾频繁提起你,公主曾是她的友人。” 殷陈大约知晓那个时间段,那是李姝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刻。 友人?李姝应当从未有过志趣相投的友人,所以将她视为友人,殷陈弯弯眼,道:“那是从前了。” “若非公主,李家断不会走到如今地步。”黄琪似是意有所指。 她这话暗含指责之意,从黄琪的角度看来,一切似乎都是因她而起。 “若非李家,我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殷陈也含笑回道,“室人若只是与我说这些废话的话,我不想再听。” 成为公主唯一的好处便是,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摒绝所有不想听的,不想看的事物。 “公主为何这么急?”黄琪却不想放过与她同路的机会,她似是有说不完的话,殷陈却听不进。 她心头一跳,捏住黄琪纤细的手腕,她力道不小,霎时将黄琪手腕捏红,逼问道:“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黄琪蹙眉挣扎,“公主在说什么?妾身不过是关心舍妹。” —— 上林密林深处,似有隐约说话声传来。 仔细一听,原是两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霍去病不过是出来透口气,却见李敢郁郁寡欢摩挲了手中良弓。 这是李广当年射丛中虎的弓,李广有三子,长子李当户和次子李椒都已早逝,只剩三子李敢。 李敢有勇,人常称颂其可承父志。 父亲一生征战近五十载,从未封侯。 李敢心头泛起酸涩,他尚在孝期,是头一次出现在宴会中。 他扭头看向霍去病,“冠军侯因何躲着我?” 霍去病只是出席透口气,道:“我不会躲着任何人。” “是吗?”李敢笑道:“那君侯当真健忘。” 霍去病见他神色郁郁,他向来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只说了句节哀便要转身离去。 “君侯与我之间,当真没了情分了吗?” 霍去病只觉他这句话说得着实可笑,“关内侯以为,你我二人之间有何干系?” “我虽是李家人,也是曾与冠军侯志同道合,出生入死,击节而歌的李敢。”李敢仍看着他,眸中似有血色翻涌。 “李勿懦,你与我,向来无甚深厚的友谊情分。”霍去病把话说得明白又毫无保留,他想要除了中行说,就要与李家切割,连同李敢一起。 李敢苦笑,“当然,你是长安所有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李敢只是个不入眼的平庸之辈罢了,可就算你卫家权势滔天,便可以随意借势打压旁人,逼死我父亲了吗?” 霍去病直觉他喝醉了,也体谅他失去至亲的痛楚,所以并未在意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只道:“战场之上,军令如山,但凭主将差遣,身为武将,关内侯岂会不知?” 李敢情绪越发高涨,声量提高,“我当然知晓!但卫青只是为了将公孙敖调往前线争夺军功,将我父亲调离,小人行径,甚为耻!” 霍去病警惕着周围,幸好此时周围无人在侧,他沉声道:“你醉了。” 说罢转身欲走,李敢却抬手拦住他,“你们究竟,要对李家做什么?” 霍去病不欲与他纠缠,淡淡睨视他一眼,“此话,你当去问你的叔父。” 说到李蔡,李敢更是情绪激动,“在逼死了我父亲之后,你们还想杀了我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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