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了声音:“不知庶人又何要事。”怒气骤起:“要你假传伤情,千里迢迢逼朕归宫!” 二皇子一颤,知晓自己已是庶人不该自称为臣而是草民的心思,被点了出来,然而他却伏得更低,痛哭流涕:“臣之前听信谗言,是以为这澹台衡终究只是装神弄鬼,得陛下告诫,臣......草民才知他原来真是前朝之人。可是,是鬼魂,却不代表他不曾包藏祸心,扰乱朝纲啊!” 他直起身,一张脸因为满是泪水而显得分外难看,楚帝仅有的舐犊之情也被他今日一番做戏而清除得干干净净,他却还不知收敛: “开宗立祠,古往今来,只有父皇有此权,他却撺掇百姓阴为自己开庙,前朝也早已逝去,臣却还在民间,发现他们的长生祠等数座。他们从未忘记前朝之事,从未放弃过复辟前朝啊!” 楚帝几乎要冷笑出声,暴怒于这逆子的愚蠢,自大,可二皇子却高声哭喊: “非我朝人,怎会衷心!” “鬼魂之事,臣已过问过不少方士,皆是入梦后,便可为阳世之人解惑,陛下只知他们确无威胁,可知逗留此世如此之久,所图必不止获取陛下信任吗!” 二皇子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声嘶力竭:“陛下要问策,也是梦中为宜,才不损陛下圣体啊!他们既是亡魂,难道不知吗!” 此时此刻二皇子也难顾忌自己还得知又出现了一个亡秦亡魂之事业已暴露了。 他只知,既然说他不是亡魂灭他不得,那他便把他们的动机,往祸国殃民,往复辟前朝去引。 二皇子眸中闪过阴狠,声音却更恨痛:“反而是他们出现于阳世间,祸乱王朝,反收陛下气运——” 他话未说完,玄色衣袍之人猛地抬脚,竟将二皇子踹翻在地,又被他抱住。 二皇子哭喊声更高:“父皇若是不信,大可将人叫那些方士招来!” 与此同时的一人四马甲谛听许久,侧身交谈: “只凭二皇子一言,可将我们定罪吗?” “但方士本就倚仗鬼神,若不将我们除去,日后何以立足?” 澹台衡衣袂翩飞,转过身轻声:“所以这招并非二皇子找人陷害于我,而是......” 秦疏捏住掉下来的枫叶:“而是把住方士命脉,叫他们数人,以性命相搏。” 方士修习的只是装神弄鬼,变幻莫测之术,对于真正的神鬼其实难有所通。可陛下却叫他们来为现世的“鬼神”服务。 方士既然想活,又不想做骗子,怎么可能帮他们来佐证神鬼之说的谎言呢?只要马甲与她活着一日,方士的骗术便会被揭穿。 那便只能你死我活。 这计虽蠢,却一如既往地歹毒。 而且二皇子还知传闻中澹台衡与虞宋立身极正,绝不可能因方士胡言便让楚帝将这群方士处死。所以只要一日神鬼之说不灭,就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秦疏松开那未红的枫叶,就有侍从匆匆来报:“小,小姐,宫中来人了!”还是快马加鞭。 秦疏挽袖:“既然如此,看来只有顺他们而为了。”马车摇摇晃晃,一瞬间,行宫又冷清下来。 马车中却有谁拢了拢男子身上厚重的大氅,轻轻抚摸女子手掌心的薄茧。 银枫摇摇晃晃,像是从未落在谁手中一样。
第19章 第十九章1 ◎成年又有何用1◎ 楚帝其实已是盛怒之下, 但也未想到这个孽子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锦衣卫还未听至尊命令扑上前来,被二皇子所言气得厉声的楚文灼已经咬牙冷喝:“好一个岂能衷心!” 他甚至气得将玄袍从逆子手中拽回,来回跨步,几乎拔剑要断了这逆子的头颅与身家性命:“你怎知他衷心的乃是楚朝乃是你父皇我!你怎知他挂心的不是这天下, 而是你这蠢笨不堪的废物眼中, 龙椅那毫分之地!” 二皇子早就知道自己愚钝遭父皇厌弃, 却不知他心心念念的皇位也被如此鄙薄,当下瞪大了眼。 楚帝却已拔了长剑, 尖声摩擦间那废物立刻吓破了胆, 面如土色双手撑地连连退后,畏惧得涕泗横流。 这一次哭, 可比上回真心多了,他一边求饶一边大哭:“父皇,父皇,儿臣是你的长子, 我是你唯一成年的皇子啊!” 楚帝心里却更急更痛, 复又狠踹在那废人心口:“成年又有何用!” 子嘉不是弱冠即位,他不是十八做储君,他和子嘉又有哪个像这个蠢货一般, 既无容人之心,又做得如此阴险明显! 哪怕他今日不偏向子嘉,这蠢货设下的局难道就真能将那些方士与朝臣拉下水吗!满朝文武谁也不是朽木枯柴,此计除了叫群臣与子嘉徒惹一身骂名, 还能有何好处! 至尊太傅, 三公六司教养了数年, 到头来培养出这么一个不忠不孝, 不敬不悌的无用东西, 若不是子嗣艰难,楚帝还真要效仿那亡秦的先帝一般,将他废了换一个尚可平庸的继承人来!
第20章 第十九章2+第二十章 ◎成年又有何用2+虽死不悔◎ 偏偏他还倚仗于自己是他唯一成年的皇子, 而行事嚣张,屡有跋扈,如今竟再一次将心机,使到澹台衡身上来。 夏虫怎可语冰, 朽木即便出身皇室, 又怎可能成才! 想到这里, 楚文灼眉眼更厉,长剑一挥, 几乎割断二皇子的素袍:“来人!” 二皇子已经完全被这样的父皇吓傻了, 见父皇欲如何,更如坠冰窖, 浑身哆嗦。 那些方士说绝不敢违背殿下命令的时候他只觉得这一遭哪怕是父皇再不分黑白,也不可能教这鬼魂逃脱了。 在他心中,百姓与蝼蚁无异。 可偏偏民心是那样可怖的东西,只要方士煽动朝野, 哪怕那亡魂真是前朝之人且对复辟无意, 也不可能再留存此世。 而且那方士之中还有一个极聪明的人物,说的话很有道理。 他虽然没接触过澹台衡,却知道父皇屡次称赞他端方君子, 温和仁善。 即便最后父皇不信,方士们也被吓破了胆,将诬陷的事抖落出来,那澹台衡不论是碍于自己身份, 还是天下众口, 也不会对他们如何。 他们自可保全性命。斗胆一试, 却可攫取滔天富贵。 此计本该万无一失。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 只是为了一个亡魂, 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厉鬼,父皇就要废了他,如今还拔了剑,要杀他! 二皇子本就承受能力不行,如今更是抵挡不住,种种重压,激得他面色发狂,几乎癫疯起来,手脚乱舞:“陛下!父皇!” 他凄厉声声,手却是去抓那九五至尊:“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儿子,我是未来的皇帝啊!” 此言一出,魏骆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瞧见陛下眼睛瞪若铜铃,面色森然,其中杀意更成了实质,心底更是战栗起来。 伴君多年的总管仓皇跪下,而楚帝厉喝声穿过宫门,震飞群鸦: “竖子尔敢!” 然而侍卫带刀而入,投鼠忌器,还只是围着昔日的二皇子不敢谁先动手伤人之际,二皇子却像发现什么,目带血丝,骤然恨意与癫狂席卷,不管不顾地夺剑挥过去: 楚帝却只看见一场雪。 晶莹,像是没有重量,又像是力拔千钧,朝二皇子扑去,而雪轻轻融化,被撕裂成更细的柳絮,持剑的君子面容却倏地淡了。 像是扑火的雪水,与二皇子对上。 几乎在一刹那消融。 楚帝的暴怒瞬间转化为愕然,他率先反应过来,也不知是装作惊愕还是本能地担忧居多,竟然喊了出来: “澹台衡!” 只是一声过后,眼前走马灯一般的雪景,朦胧的低语,便叫楚帝猛地惊醒。 他也忽然明白,他原来不叫澹台衡。 他叫澹台玉衡。 虞宋之言又重回耳畔: “澹台玉衡。”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 那是多么久远的一场梦啊。 楚帝瞧见自己的庙堂殿宇,全数化作金银饰内,龙凤在外的恢宏朝堂。 十七岁的澹台玉衡跪在外面,瞧见丝帛加身的小皇子蹦蹦跳跳地上台阶,左手下意识伸手去扶,瞧见身后的君父近侍,又收回手,继续双手交叠,垂眸跪得笔直。 近侍也是一身绯红衣袍,一看便知很得陛下喜爱:“大殿下,您这又是何必?” 他望了眼面前的议政殿,面上神情竟然比澹台衡这个殿下还要倨傲得意几分,看得楚文灼一阵阵拧眉,几乎想伸手将澹台衡拽起。 但他很快想起,自己关照澹台衡装作慈和的目的,本是留住这个对社稷有益的谋士,此梦该更有助于自己了解他才是,才定了定神,继续去看。 “朝臣都知,永乐宫修建是陛下绝不会弃下的决断,大殿下又何必正午烈阳下,摧折身躯,强令陛下收回成命呢?”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小皇子拽他的衣袍,又指指台阶上光风霁月的兄长,满是孺慕:“皇兄。” 绯衣近侍明知这不过是臣民之中有人讨好陛下送来的,实际陛下喜爱的幼子早死了,仍好声好气地赔哄着,见那小皇子还想靠近澹台衡才拉住:“殿下!” 小皇子疑惑地瞧着他,看见澹台衡又羞赧退后。 澹台衡注视着那孩童,目光沉稳,似一个真正的兄长一般:“去吧。” 那近侍皮笑肉不笑地望他一眼,掸掸衣袖拉着小皇子进去了。 澹台衡身边的人气得话都说不顺了,捋了半天,也只学着斯文读书人憋出一句:“他倒是如妃的一条好狗!” 又憋屈道:“殿下何必对他们和颜悦色?” 谁不知道他们本就不是天子血脉,陛下惦念小皇子,便要找这么多替代品来侮辱殿下吗?还有那永安宫。 说的好听是海晏河清,表彰功臣,说得不好听,谁还不知道这宫是为如妃建的。 烈日炎炎,澹台衡面色却静,像是没被这屈折影响分毫:“稚子何辜?” 他又抬眸,轻声:“纵有国色,亦难倾国。” 那书童显然也是读过几分书的,听出这话中非是贬低那位盛宠的如妃,而是暗指当今陛下才是真正不顾百姓之人,吓得面无人色,喏喏:“殿,殿下......” 澹台衡只跪了片刻,瞧见日头西移,笑了笑。 楚文灼不去阻扰,心里其实也是存着他如今还是愚孝愚忠不知变通的心思,可见他这笑,却觉怪异。 果然下一刻,便有侍从从里面出来,倨傲宣旨。 澹台衡却不等他读完便起身。 侍从睁大眼睛,侍卫亦失色,还以为这位天下闻名的大殿下被弹压到今日,终于要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不料他却只是温声缓语:“登闻鼓已响。” 他视线移向恢宏大殿:“陛下若得空,便去诏狱看看吧。”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