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疏笑:“闲来无事罢了,而且这则戏唱得也很有意思.....不相比,赵生总是要觉柳莺儿对他少生了那么些欢喜的。” 实则探知才知,他自以为的深情厚义全然比不上柳莺儿这两句唱词里的所谓欢喜的。 他以为的,终究不过是他以为的罢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愿永随首君◎ 李若接手父亲麾下将士后在自家府中见到了蔚原率领的一众东城军。 李若与他们穿过了长长甬道, 在地宫出入处见到了蔚原兄长蔚文山,和一柄锈掉的短剑。 蔚原瞳孔微缩,下意识向前:“大哥,将军......” “叛贼蒋勇将入徐尧, 直驱入京, 调你们回京是为抵御海贼。” 鲁异等人不甘心, 再度问:“将军她......” 蔚文山:“陛下对你们寄予厚望。” 蔚原拔高声音:“大哥!”地宫中一静。 一直不曾开口的李若道:“将军被方相所救。”蔚原面色一松,紧接着却是心头一紧, 因为李若已接着道:“但太极殿长明灯亮了三天三夜, 没有招来一魂,想必若不是不想见, 便是已入轮回。” “再不认此世之人了。” 方若廷穿着官衣跪在殿前,头抵着冰冷青石板。楚帝强打着精神问话,仔细看,竟能发现他额前一片瘀血暗红, 竟似自己触柱了一般, 伤容极为可怖。 语气也沉哑,却一个字一个字都问得极缓,似乎事情关乎他性命:“所以, 入轮回是可以的?” 方若廷不抬头:“世有方圆,若真魂灯所系,又哪来这般轻易?”叶朝闻从前在大理寺任职,他二人有私交后, 就曾屡次相约探查楚与商陵, 所获寥寥。 然而魂灯明灭代表寿命几何, 便是他们所知确凿的事实:“恐怕必得以绞生魂的方式, 才能如愿。” 楚帝拍案:“那绞生魂到底又是什么!快告诉朕!” 方若廷手指蜷曲, 此时此刻没有其他朝臣跪在这里,楚帝对方若廷的偏听偏信都到了群臣劝阻不了的地步,但这方士的话还是让其他人悚然一惊: “所谓绞生魂,字如其名,就是祭奠生魂。” 南湖学院闻名天下,就连其学生也有许多尚未高中,便已与鸿儒名士交好,想见未来仕途必然是一片畅通。 然而这几日,无论是松陵学坛,还是云台诗会,几位夫子都极看好的祝匀都没有去,而是一反常态地留在学舍里,每日晨起昏定,都要对自己舍中的塑像再拜。 好在与他同舍的陈文道并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便也没有告上。其实近日坊间风气不好,虽然官府加大气力整治,仍有许多人在传,陛下信上了一个亡魂。 身为学子,他们自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对京郊那一带的长生祠更是嗤之以鼻。但祝匀本不信这些,陈文道观察几日,瞧见云台诗会都开始了,他还留在宗庆府,顿觉不对。 到学舍时,祝匀刚拜完起来:“陈兄。” 陈文道眸光一闪:“祝兄,瞧你这几日情绪不佳,甚至功课都落下了,这是遇到了何事如此忧愤?云台诗会也是个好机会,以你才名必能扬名啊。” 祝匀却摇了摇头,口中道:“我如何能班门弄斧?”实际已带上了门,陈文道只能把视线从塑像上收回,正色道:“话虽如此,我特地留下,也是想问问祝兄,可还愿一探道光真人的真面目?” 道光真人是陈文道两月前一次奇遇所识,自那后他时不时在学院中提起,也透露了一些消息,祝匀原本不感兴趣,是之前亡魂霸朝言论甚嚣尘上,他才和陈文道说好,云台诗会后一观。 没有料到,还未到一月,陈文道便主动提出要带他去。祝匀神思不安,竟也未仔细过问,便说好。 只是同乘马车下山时,嘱咐:“我只是拜访,莫说我信道也。” 陈文道笑:“这是自然。” 便嘱咐车夫动身,只见马车奔驰,车夫明显不是祝匀相熟,应不是陈家仆役,对那所谓道光台却极为熟悉。 祝匀本就不是蠢人,当下凝神。这车夫,莫不是道光一派之人?不过陈文道与他同窗,他还是相信陈文道此人的,便也没有多在意。 闭上眼睛休憩。待摸到袖中断裂的绞生线,心中一动,喉头后知后觉跟着一滚。老师。已半月没有出现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样一路心情沉重,待到了那道光台,原来也是一处野寺内做了修整,外残内慧,堂外竟悬了块板子,叫做白云。 好奇怪的用字,更觉不出几分禅意,但祝匀心里揣着事来,被引见给一位老道,便恭敬拱手。 “这位是道光道长身边的侍从。”那老道仙风道骨,瞧着约有八九十岁,而那道光真人似乎只修道三十年,也有这样侍从? 陈文道有心叫祝匀心中震动,这样才好引他入教,却见他眉眼蹙着,似乎在担心旁的什么,嘴角笑微敛。 “真人还在修炼天机,劳两位久等。” 祝匀只好按捺着性子,只是不等道光算好时机,适时出现,便猛地转身。陈文道一怔,抓住他:“祝兄,这是怎么了?” 祝匀眉眼焦灼:“家师唤我,绞生发热,这是家师遇祸了,文道,告辞!”说罢竟然转身要走,两个人都愣住,陈文道咬牙:“还不快追!” 祝家身处岭南辖司机要,祝匀可是师父点名要的人!他等了这么久,绝不能让他跑了! 祝匀不知陈文道懊丧,若是知道陈文道下定决心拉拢他入白云教,还是因为他拜的那像,以为他佛道总信其一,更好把控,只会动怒。 师父如遥遥日月,怎可能是凡人伪神可比拟的。可如此强大之人,如今却以绞生线唤他。 祝匀撩起衣袖,看到绞生线红得发烫,心里更加焦急,当即朝着心中冥冥预感方向奔赴而去,然后猛地跪下,高声:“师父!” 时人启蒙夫子,科举座师,均尊为师,因而少有师父并称之语。这陈文道是个蠢货,因而没有听出祝匀“家师”二字里的潜台词,但秦疏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当时岭南旱灾,她便觉得有些奇怪,且既然殃及百姓,说不准会损楚朝气数断了她的香火,她自然也是要来看看的。 但白云教声势甚大,她却不能以马甲身份来: 故而以圣贤之道,为臣之法,刚柔济上,下怀其民色的,不是方颐,而是她杜撰出来的一个谋士。 这谋士名字也简单,只说自己叫张怀因,但背后却是秦疏和四个马甲交相指导,因而在祝匀眼中,他师父可谓无所不知。 然而,这样强大的人,如今却被打散了身形。祝匀哀声:“师父!” 深山密林间,学识渊博的南湖学子想去抓住一团黑雾,却始终不得其法。张怀因的声音也断续了:“祝匀,你无需多言。生死天命,自有论道,我也不过是不甘心,才能久留至此。” 祝匀落下泪来:“江南疫病方扼复生,我也还未高中,无法用师父教我的谏君利民之法造福万民,师父怎么就离了呢?” 他想起什么,更加懊悔:“莫不用说寻旱灾背后人祸之法,水流截断,只查到一半......” 张怀因惨然笑:“虽楚强盛,其中弊病,与我所立之朝都是一样的。”他颤了一下,吐出血来:“只是可惜,可惜.......” 他双目渐渐无神了。陈文道,车夫都追到这里来,瞧见一团黑雾似的人形要没了声息,都愣住。 祝匀却哭:“我知道,我都知道。师父,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去寻左相,会去找到她,告知她当年弥田之法,尤有后人,还要告诉左相,师父从不后悔追随一女子。” 这话中信息量实在太大,陈文道如遭雷劈,终于反应过来白云教日夜监视他动向,确保祝匀在学院未外出这些时日,祝匀约摸还是脱离了他们掌控。 可是,这人是怎么办到的? 张怀因望着学生,笑得释怀坦然。祝匀早有准备,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哽咽:“师父往生,就真的回不来了吗?” 张怀因摇摇头。 他笑容更宽慰:“事到如今,师父也无必要骗你,人之一死,固有来世,但人间多年不受鬼魂侵扰,便是有其法度。若说我逃出阎罗殿,强行续命,必无来世,倒也不一定,可......” 祝匀懂了,他狠狠点头:“弟子真的懂了,师父走后,弟子会为师父宣扬声名,叫世人都知道师父的功绩,让阎罗殿不敢轻易抹去师父的魂体......” “还有首君。”张怀因却目光惆远:“首君虽遮掩了身份,可的的确确,是身负大才之人,当年若不是病体难支。” 他望着学生,那目光里有太多遗憾:“绝不会令秦亡。你,你若有幸见到首君,定要,定要好好追随,莫让她.......” 祝匀跪下磕头:“弟子知道,弟子一定会著书立说,还其声名。”就如同为师父扬名一般。 他说完,再抬头,黑烟已然消散了,周遭没有第三人在场动了黑手的痕迹,可日夜教导他的尊师,却已经魂散了。 祝匀难掩悲戚,虽知天道森严,还是颇觉不公,哭得陈文道都双腿一软,满脑子都是:白云教如此庞大,都只敢称代神鬼行事,而祝匀。 这个祝家嫡子,信奉的,难道是真正一鬼神吗? 祝匀强撑着回到家中。许是因跑出来的车夫和陈文道都失了魂魄般,白云教没来得及尽快反应,祝匀也不知身后危机,只坐在院中,怔怔地摸着那些书。 摸到师父说出针砭时弊的例子来时,便鼻间一酸,低头垂泪起来。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掌心的绞生线一烫。 这绞生线是师父给他,说是阎罗殿中遗落,可带他寻到执念未散之人。那一日他和师父随着这绞生线进入了幻境,瞧见当年师父为左相门客,知晓那人雷霆手段,虽笑却厉,在昏君澹台岳手中亦能夺下大半权柄。 那时师父便是望着那幻境,哑声道:“首君行事果决,可就是身如柳絮,难撑病体。” “我死后寻首君许多年,可不知是因为世人毁骂太深,还是秦亡后,首君还是不肯原谅自己,我竟发觉她不在黄泉,而在人世。” “祝匀,为师没有什么可传授你,希望你继承,不过是望你做个贤臣,可唯有首君,若是寻她,你要竭尽全力辅佐她,哪怕她不欲留人间也不要紧。” 张怀因哽咽:“她殚精竭虑,为民筹想的弥田之法,没有因王朝更替而毁,你总要让她知道。声名灭,但贤政存,她不是她所想的佞臣啊!” 这便是师父的执念,而如今师父已走了,断了的绞生线却再度亮起来—— 祝匀猛地起身,忽地踏进茫茫大雪。 大雪里他的师父列坐在一边,与众人举起酒杯敬上,但很快便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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