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奴九跪下:“见过小姐。” 飞飞白日里已经见过这两人了,有些害怕他身上凛冽的寒意,只敢躲在罗少知身后偷偷打量。 罗少知:“侯爷命你二人过来,可有其它嘱托?” 奴九道:“侯爷命我等护小姐周全,全凭小姐差遣。” 罗少知点了点头,“可你毕竟是绛衣侯府的人,主子不是我,我若问你一些有关侯爷的事,你能答吗?” “不能,”奴九冷静道,“但侯爷说了,小姐是新主,倘若您问起侯爷,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绛衣侯府的人办事还挺灵活,罗少知失笑。 “小姐若想要斩除碍眼的人,尽可吩咐小人,若要打听消息,尽可交待奴十。” 罗少知定睛,“数月之前,我曾在侯府偶遇过侯爷身边的一个探子,是你吗?” “小姐遇上的是奴七,”停顿了一下,奴九解释,“奴七和奴十都是侯府的哨奴,身手差些,才会不小心惊扰到小姐。” “你们都是从什么时候跟着侯爷的?” “小人曾是公主陵邑的守陵子裔,四年前被急召回府替侯爷办事。” 那便是明珠公主留下的人了。 罗少知:“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等奴九退下,飞飞心惊胆战道:“小姐,那人身上好重的寒气。” “是杀气,”罗少知倒了杯温茶递给她,“这个奴九手上应当沾过不少人命,你害怕的话平时就躲着点他。” 飞飞后怕,“他是侯府的人,侯爷难道真像外头说的那样,暴戾嗜杀……” 罗少知摇头,但没和她多解释,有些事飞飞还是不知道为好。 翌日天早,宫里来召见,驾马的马夫便换成了奴十。 奴十身上没有奴九那样浓郁的杀气,进宫途中罗少知问了他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答得详细坦然,瞧上去竟像是个话多的。 “我记得侯爷一贯喜静?”罗少知在车内问。 “是,”奴十在车外不好意思地挠头,“从前都是奴七奴八替侯爷办事,小人做事不久,还出过差错,月前因多嘴说错话刚被侯爷罚过。” “侯爷是怎么罚你的?” “让小姐见笑了,侯爷让小的去统领那儿领了一顿板子。” …… 即将抵达宫门时,车帘一角被掀开。 奴十将信笺接过来,不动声色地揣进袖中,低声道:“小的得令。” * 入夜,太监们出入议事堂,替换茶水。 左丞将最后一册卷宗合上,起身端起满摞的卷案,呈到文承面前,“侯爷,这是吏户礼部近一年来的仕官卷录,请侯爷过目。” 文承余光瞥了眼,手中毫笔未停,“放下吧。” 左丞轻手轻脚地将卷案放下,放下后,人却没走,杵在边上尴尬道:“侯爷,已过戌时了。” 文承抬眼,暖阁里一众文官学士喝茶喝得面色泛绿,手里的笔杆子东倒西歪,偏偏没有一个敢吱声的,都魂不守舍地伏在案前憋字。 “侯爷,从午时后您便一直忙着,还得注意身子……” 文承凝神片刻,挽袖将毫笔放下,“今日就到这儿吧。” 左丞喜出望外,“侯爷打算回去了?” 文承淡淡道:“皇上召见,我去复命。” “啊?可都这么晚了……” 文承似笑非笑地看他,“大人要不和我一同前去?” 左丞一顿,尬住了,“那个,天色已晚,下官还有些家事……” 文承:“我听说,左丞大人成婚不久?” 左丞脸上划过一丝羞涩,“是。” 夜色昏蒙,月明星稀。 内审到太极殿有一段宫道要走,要出宫也是这条道。 两个小太监在前头掌灯,文承不紧不慢地走着,便走边问:“卢大人和夫人成婚半年,夫妻间可还和睦?” 卢左丞浑浑噩噩地回答:“还、还算和睦。” 文承又问:“大人回去得这么晚,家中夫人可会怪罪?” 卢左丞越发惊恐,“侯爷言重,前朝事务繁忙,这是下官应尽之责,内、内子柔顺明理,当然不会怪罪,哈哈。” 见了鬼了,绛衣侯这是在和他唠家常? 文承叹气,这一叹,叹得前头的太监和后头的卢左丞背后都发凉。 卢左丞乃是今年开春新进的进士,先有金榜题名后又娇妻进门,正值人生圆满,大好年华他还不想早死,便颤颤巍巍地问:“侯爷可还在为前朝的事忧心?” 文承又叹:“不是。” “那侯爷是为何而忧烦?” 文承回眸,眼神复杂。停了小会儿,他摇摇头,“罢了,你不懂。” 卢左丞捏了把汗,“侯爷奉皇上之命彻理前朝,若有困阻之处,下官一定……” 文承:“你可知道,家中夫人太过黏人是什么滋味?” “……” 啊? 卢左丞茫然。 文承“啧”了一声,用“我就知道”的语气道:“大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说罢,他悠然一笑,挥挥衣袖,领着太监满面春风地走了。 剩下的小太监拎着灯问:“大人?” 卢左丞瞧着前头那道渐远的身影,恍恍惚惚地问:“我记得,侯爷还没成婚吧?” 小太监如实回答:“是呢,侯爷和吴国公府罗小姐的吉日还有十多天。” 卢左丞眨了眨眼,眼角一抽,岔了气:“那侯爷在和我炫耀什么!” 肃清前朝的诏令一下,大臣忙,皇帝也忙。太极殿外的太监每日值守入深夜,眼睛都快盯瞎了。 远见殿下来了一人,太监看了半天等人走近才认出是谁,连忙躬身:“侯爷。” 文承淡淡点头。 太监进去通报,没多久,内监出来,歉声道:“劳侯爷大晚上过来,皇上咳疾加重,这会儿太医正在里头,怕是不方便见侯爷。” 文承反应平静:“是太医署的秦太医?” “二殿下病了,秦太医去了皇府,里头替皇上看诊的是太医署新任的吕大人。” “吕大人?” “正是,前几日清妃娘娘受寒咳嗽,吕大人开了一贴药,服下后娘娘半日就见好了,堪称妙手。” 文承心不在焉地听他把吕太医夸了一通,听完微微一笑,“近来天寒,劳请内监转告,请皇上多注意身子。” 头一回从绛衣侯嘴里听见像样的人话,内监一愣,等反应过来文承人都走远了。 回到侯府,已入二更。 福祥将备好的膳食端进来,轻声道:“侯爷今儿又在宫里留了一天,还没用膳吧?” 文承吹了案上刚点燃的烛灯,“端进来。” 用完膳,福祥将今日侯府上下的大小事项一一禀报,说婚服已经送来,他和秦叔粗手粗脚,看不出名头,要文承亲自试了才能知道妥不妥身。 “知道了,明日我去看看,吴国公府可有动静?” “没有,吴国公府一切都好,侯爷派过去的两个人探子也都没出纰漏。” 文承盯着外室的一盏烛灯看半天,皱了下眉,自顾自地说:“头疼。” 福祥吓了一跳,“侯爷不适?” 文承点头,语气却如常,“明日我不上早朝,替我告病,就说我癔症犯了,请太医署的吕太医过来。” “太医署的吕太医?” 福祥疑惑:“可侯爷的身子最近一直是由秦太医照看的,您不是说……信不过其他人吗?” “秦太医这几日忙着照看二殿下,分身乏术,”文承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挑眉道,“就去请吕太医,旁人一概不要。”
第87章 日头高挂。 窗扇紧闭, 内室昏暗,安神香的味道在内室里弥散开。 吕太医擦了擦额上的密汗,借着烛盏的光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 翼翼地开口:“侯爷?” 榻上的文承睁开眼,眸色漆黑空洞, 眼尾沁红, 称得肤色愈加病白, 了无生气。 吕太医不可自控地打了个颤,收起银针, “侯爷觉得如何?” 文承抬起手, 手腕上裹缠上了绵绢,伤口处不太痛, 应当上过药了。 吕太医解释:“侯爷手上的伤是神智错乱时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下官已替侯爷敷上止血的伤药,约来日便能见好。” 文承“嗯”了声, 声音淡漠,不带感情。 “下官听太医署的大人们说起过,侯爷的癔症是多年落下的顽疾, 短时间内难以根治, 须得长年累月地静养……” “吕大人。”文承开了口。 吕太医手抖了下, 噤声,“下官在。” 文承靠着榻, 眼神幽冷地望着内室某一虚无处,问:“大人从医多少年了?” “下官自幼随父行医,已有四十多年。” 文承歪着头, 抬眼看过来,“既有四十多年的资历, 大人却还看不出本侯身体里的癔症病灶在哪儿吗?” 吕太医眼瞳一缩,霎时屈膝跪下,冷汗连连,抖着声求饶:“下官愚昧,医术不精,还请侯爷饶命!” 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跪地求饶时嗓子都岔了,嗓音落在耳朵里嘲哳难听,文承皱眉偏开头,合上眼,“你下去吧。” “多、多谢侯爷!” 吕太医连忙爬起来整理桌上的医箱,收拾完行了个礼,急慌慌地走了。 过了两盏茶的工夫,福祥来了,在外敲了两下门,浅声道:“侯爷,已派人将吕太医送回太医署了。” “嗯。” 福祥担心他,不确定地问:“侯爷,您还好吗?” 屋内寂静。 隔了须臾,内室响起文承压抑的声音,“去请吴国公府。” 福祥上门时,罗少知正在前厅听奴十禀报昨日打探来的消息。 一进门,福祥跪下来,道侯爷癔症发作,请罗少知去看看。 罗少知再顾不上静安王府,立刻遣了奴十,随福祥赶去绛衣侯府。 隔一条长街,途上花不了多少时间,踏进侯府时门吏熟练地行礼,罗少知心绪乱成了一团浆糊,连路都走岔了,还是福祥追上来告诉她走错了道。 “前两天侯爷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癔症会突然发作,他在宫里见着什么人了?” 罗少知毕竟是个会武的,心一乱,步伐就轻疾,福祥跟不上她的步子,索性小跑起来,追在后头回她,“侯爷没见着什么人,昨夜侯爷戌时从宫里回来,晚膳后便说自己头疼,下半夜不知为何……”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3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