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知猛地刹住步子。 福祥急忙停下。 罗少知回头,表情难看,“侯爷平日的吃食你都亲自过过眼吗?” “吃食没问题!”福祥忙道,“侯爷的吃食都是我和秦叔亲手备的,小姐放心。” 罗少知松了半口气,这才继续往内院去。 到了内院,福祥正打算敲门,罗少知把人拦下,摇了摇头,“你先下去吧,我自己进去。” 福祥:“侯爷癔症尚未清醒,兴许会认不清人……” 罗少知手已经搭到门上,“没事。” “……那小姐当心,小的就守在外面。” “嗯。” 推开门,扑面便是浓郁的安神香味,罗少知眉心一跳,立刻转身把门轻轻合上,再轻缓地扭身看向内室。 隔着绨素屏风,她看不见文承是不是在榻上,犹豫片刻轻轻朝内走去。 文承在榻上。 他的双眸是阖着的,但并没有睡着,罗少知刚一绕过屏风他就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抬头看过来。 眼神阴郁而空洞,像在盯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罗少知心口一紧,“文承?” 文承蹙眉,盯着罗少知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眨了眨眼,问:“罗少知?” “是我,你怎么样了……” 罗少知匆忙走到榻边,正要弯腰,文承忽然撑起上半身,低声道:“别过来。” 罗少知的手都伸出去了,立刻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地悬着,“怎、怎么了?” “我神志不清,你离我远点儿。” 反应过来,罗少知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发病的样子。” 这么说着,她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罗少知在榻沿边坐下,离文承隔大概有半臂距离,仔细观察他的侧脸。 文承脸色苍白,唯有眼睛和唇瓣上泛着些红,眉眼间郁气很重,看得人心惊。 罗少知再往下看,发现他左手上裹着绵绢,隐隐见着些红。 “你手怎么了?”她紧张地问。 文承闭了闭眼,“不小心伤着了。” “和上次一样?” 他没说话,默认了。 罗少知探了探手,“我能看看吗?” 文承由着她的动作。 伤口被处理过,裹得细密严实,罗少知再闻着安神香的味道,明白过来,“秦太医来过了?” 文承掀开眼帘,“来的是吕太医。” “吕太医?” 罗少知蹙眉,“你的病不是一直由秦太医看顾的吗,这个吕太医如何,能信得过吗?” “吕太医是太医署新来的医官。” “既是新来的,不知医术深浅,你怎么……” 罗少知一顿。 文承幽幽地看着她。 罗少知:“……他是二殿下的人?” 癔症没消,文承做不出多么温和的表情,他弯了弯唇角,笑容显得有些虚假而诡异,“兴许。” 罗少知再看他这副阴寒森森、命不久矣的模样,瞬间就什么都懂了,“你就为了试探那个吕太医,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文承没否认。 罗少知气得心梗,立即抽手,“你疯了不成!区区一个太医,你拿什么试探他不好,非得搭上自己?” 文承被她猛地一顿呵斥,耳边嗡嗡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就算他是二皇子安插入太医署的,和你又有什么干系?你要拿他如何,是直接砍了他还是到皇上那儿告他的状?” 文承要开口,罗少知猝然拧过身去,拿清瘦的后背对着他,脸都气白了,“你现在别跟我说话,免得再让我生气。” 能让她生气,也算是本事。 文承靠着榻,真就由着罗少知独自愠怒。 良久,罗少知扭回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文承。 “你不哄哄我?”她问。 文承歪了下头,“凭我现在这副模样?” 寒气森森,半死不活,阴差索命一样。 罗少知快憋屈死,“我真想挑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把你用绳捆了,绑到山上去,让你谁也见不着,让你再这样折磨自己。” 她只是随口一说,文承想象了下那幅场景,意外地觉得不错,淡淡地问:“你看上哪座山头了?” 罗少知抓起他的手腕,恨恨地在他手背上一咬,留下一弯浅浅的齿痕。 泄完火气,终于都能静下来谈论正事。 罗少知郁郁地问:“福祥说你每次癔症发作都要把自己关上几天,这次呢,你又打算将自己关多久?” 文承还是那副空无森寒的脸色,“一两日,前朝还在等着。” 罗少知冷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前朝了?” 实在是她心里有气,说话才会和文承平时一样夹枪带棒的。不过文承不觉得有什么,如实道:“文及堂还在收押,不可久拖。” “你逼得越紧,二皇子那边便会越按捺不住,万一他狗急跳墙对绛衣侯府不利,如何招架?” 文承平静道:“清肃前朝又不是我的意思,他要跳墙还是咬人,碍的都是皇上的眼,就看皇上对这所谓的父子情谊到底能忍到何种地步了。” 罗少知语气梆硬,“那你试探那吕太医,试探出什么了?” “胆小鼠辈,成不了大事,”文承冷淡道,“朱鉴押错人了,他想拿捏太极殿,至少该找个可靠点的。” 罗少知:“那吕太医没看出你身体里有金石毒?” 文承默了下,没出声。 罗少知觉得他眼神不对,一皱眉头,“你的癔症是怎么发作的?” 文承:“我身体里的积毒年头久远,寻常太医假若没些真本事轻易诊断不出病灶。” “所以?” 他停了停,平静道:“昨夜我服了些金石药。” …… “啪”的一声,厢房的门打开。 福祥迎上去,就见罗少知站在屋内脸色铁青,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去宫里请秦太医。” 福祥以为罗少知还不知道太医已经来过了,忙解释:“晨时侯府已请了太医署的吕太医过来,替侯爷扎过针也开过药了。” “我知道,”罗少知的手扶在门沿边上,差点将指甲掐进去,“再去请秦太医来一趟。” 福祥下意识朝房内看了一眼,不出意外什么都没看见,但他还是立刻领命,“是,小的,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秦太医来了。 替文承诊完脉,秦太医的脸色也变得极难看,“侯爷体内的积毒怎么会有加重的迹象?” 文承面无表情道:“许是吃错了东西。” “侯爷平日膳食都经过什么人的手?” …… 罗少知站在外室里,隔着屏风听两人的对话,唇瓣紧抿。 福祥在她身侧劝慰:“小姐,您还好吧?” 罗少知攥紧手掌,“没事。” 不,有事,很不好。 她连把文承生吞了的心都有了。 “侯爷这回发作病症似乎轻了许多,还能认出小姐来……” “福祥,”罗少知打断他,“侯爷从前犯病都是毫无征兆的吗?” 福祥回想,“也并不全是,秦太医说侯爷的病不能轻易受刺激,也不能大喜大悲,往日大多是文府那边闹出事来侯爷才会失控。” 罗少知点头。 如今陈夫人和大公子已死,二公子疯疯癫癫,文府离没落只差最后一步,文承没了发作的契机,竟开始主动找死了。 “你好好照顾侯爷,我还有些事。” “小姐要走?” 罗少知撂下一句:“再待下去我恐怕会把绛衣侯府给拆了。” 秦太医看完诊,新开了几张方子。 文承靠榻,问:“大人昨晚去了二皇子府上。” 秦太医不疑有他,“是,二殿下忧心操劳,身子不适,入夜急召了太医署。” “二殿下是什么病?” “只是劳累过度,殿下一边领持修缮公主陵,一边还要操心前朝的事……今早老臣替皇上请脉时碰见二殿下请安,看上去已好了许多。” “侯爷,”秦太医忍不住道,“老臣听闻前朝事多,侯爷您半个多月都没好好休息……” 文承三心二意地听着,以为他要跟往日一样念叨些“静养”“早歇”之类的车轱辘话,正打算左耳进右耳出,听得秦太医沉重道:“都到了这种地步,侯爷房事上切记要节制些啊!” 文承:“……” 文承怀疑自己耳朵又坏了,“房事?” 秦太医朝外室瞥了一眼,压低声音:“侯爷尚未到而立之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偶尔情不自禁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您的身子毕竟与常人不同,若太过纵情声色百害而无一利。” 文承眼神冷飕飕的。 本来没什么的,他这会儿忽地有些想砍人。 秦太医被他看得背后发冷,但有些话硬编也得说,能劝一句是一句,“侯爷这回身体里的积毒有加重的迹象,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若再重下去伤到了根本,怕会影响到未来的侯夫人……” “影响到她?”文承皱眉,“什么意思?” 秦太医:“侯爷可还记得,自己身子的积毒是从何而来?” 文承静静道:“出自娘胎,还有金石毒。” 秦太医点头,“侯爷体有沉毒,若未来侯夫人怀了身孕,腹中胎儿也有极大的可能身积沉毒,一出生便受尽折磨。” 文承眼神陡然一变。 秦太医苦口婆心道:“侯爷日后千万小心,至少也要等身子毒清才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太医话还没说完。 文承抬眸:“福祥,送秦大人回去!” 福祥连忙道:“是,侯爷。” 送走秦太医,福祥回来复命,敲了敲门,屋里没有动静。 半天才有一声传出来,“她呢?” “罗小姐已经回去了。” 福祥犹豫道:“侯爷,罗小姐回去时似乎不太高兴,可要小的去吴国公府看看?” “……不必。” “那,尚衣局那边还在等侯府的消息……” “把婚服退回去。” 福祥愣住:“什么?” 文承的声音再度传来,“告诉吴国公府,婚事推延。” 福祥急了,“侯爷,这婚事哪是说延就能延的?这吉时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挑的,擅自推延可是抗旨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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