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并没有怀疑父亲遣我出营是带有阴谋和目的性的,后来次日回营他提起要我尾随尉迟澍一行出城并且下杀手,我却是有过刹那的犹豫。 毕竟上回猎场的事我多少算是欠着尉迟澍一个人情,而姜沅芷又是傅朝朝的亲表妹。 可是父亲与我提起他的最终目的是要夺取姜氏的天下,我与他父子一场,他最知道如何拿捏我的软肋,上回傅朝朝出事之后我就开始患得患失的失了平常心,父亲的计划对我来说正中下怀,我想如若将来我能做了天下之主,那么应该就能好好庇护傅朝朝了,不再叫她受任何的委屈和伤害。 至于尉迟澍和姜沅芷—— 和傅朝朝相比,他们什么也不是! 所以,最终并没有经过太多的挣扎我便去了。 只是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彻底将我推入了万劫不复。 尉迟澍比我们父子想象中的更加慎重狡诈,出城之后便是离队独行,只是父亲他处心积虑早就下了秘术追踪,我还是轻易就寻到他们的踪迹并且设伏。 我以为我势在必得,却怎么都没想到和尉迟澍同行的并非是长安公主姜沅芷,而是傅朝朝。 当车门被意外撞开,她看向我时的那一眼,她那时的眼神叫我突然明白,即使我放弃了她十年,即使我们在彼此的生命中有过十年的空白,可若非是有父亲做下的那件事横亘在前,起码今日之前其实我一直都是有机会的。 十年了,原来她和我一样,都站在原地的,随时等着彼此回头。 可是现在,当晚的那一箭射出,我连撒谎都没了机会,我彻底断了我与她之间所有最后一线的可能。 意料之中的结局,只是被我自己亲自出手狠狠的封死了所有的希望,以后就连念想都没有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过要当场自我了断的。 我不怕丧尽天良去做个坏人,也不怕受千夫所指,可是我唯独不想在傅朝朝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堪。 虽然我没有真的杀死尉迟澍和姜沅芷,可是我知道,在傅朝朝面前,我还是走到了绝路。 我放走了他们。 同时,也后知后觉明了了父亲安排这一出的真正用意。 他终究还是想要驯服我的,他也终究还是将傅朝朝视为眼中钉,就因为他自己先做了亏心事。 他太了解我了,他心里很清楚我就是放不下傅朝朝,若是别人杀了傅朝朝,我定会不惜一切的报复,只有这个刽子手是我自己,心灰意冷失去所有指望之下我才有可能彻底消停,安心的做他的傀儡。 他想要设计让我亲手推自己下地狱! 虽然最后这刺杀行动功亏一篑,但事实上殊途同归,他也等同于做到了,我虽是没有杀死傅朝朝,我却当着她的面杀死了在她心中本是风光霁月的我自己,所谓的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横竖是没什么指望了,那便索性堕落到底吧。 所有伤害过傅朝朝的人,承德帝,姚氏乃至于我父亲,既然如此,那大家就谁都不要好过了! 我道貌岸然的父亲想要天下也想要美名,他可真是虚伪又恶心。 我知道自那以后傅朝朝越发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他一直在疑神疑鬼的防着怕我哪天心血来潮就要冲冠一怒为红颜,再去和尉迟澍抢夺傅朝朝。 可是他不知道,我其实从来没想过要抢她回来,不是因为不够爱,而是我早就丧失了拥有她的资格。 杀父之仇如此惨烈,她的整个人生都为之摧毁了,我又怎么敢求她摒弃这血海深仇来与我谈风花雪月? 所以,即使再不舍,再痛苦,我也只能看着她走。 只要尉迟澍能好好待她,我就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他们大婚那阵子戚枫问我为什么没去皇都看一眼,他觉得我放不下,但应该去看一眼,最后做个了断。 我没去,的确是因为放不下。 但是我更清楚,若我真的去了,去到近在咫尺的距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真的要不管不顾的抢她回来。 不是为着年少时的不甘心,而是我真的真的喜欢她,想要拥有她,想要和她一起过一生。 可是我又知道,她和尉迟澍在一起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的。 这样也挺好,我的遗憾多年前就已经注定,那就不要叫她再觉得遗憾和勉强了,毕竟自幼时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要过得好。 至于后来她再回帝京时,我其实是并不想见她的,因为隐隐感觉到了她的来者不善。 可是—— 我拒绝不了她。 无论她想做什么。 后来父亲的死,我是不在乎的,他的那条命本就是欠着傅朝朝和傅家的,还了也好。 我不知道我这样算不算冷血,反正那时候我只是自私自利的还在持续怨恨他,因为我怕傅朝朝会因此迁怒于我。 可是很意外,她说她不恨我。 不恨二字,便是我在她那里能得的最好的结局。 就因为这两个字,那些压在心上多年的不甘心仿佛也都淡了。 比起诓骗她,叫她以为她爱我,其实我觉得万事说开,这坦坦荡荡的一句“不恨”是更叫我觉得踏实的。 虽然有缘无分,但至少保留了我们在彼此心目中最初的美好。 单为着这份深埋在心间的美好,我这一生便能无怨无悔的好好过。 后来的我,依旧孑然一身,像傅朝朝期望着的那样做一个好皇帝。 我没再打扰过他们,但是同为男人,我想尉迟澍是懂我的心思的。 只要我还站在原地,我就永远都是他的威胁,我就是要让他时时刻刻警醒着知道他现在拥有的姑娘是多么重要的瑰宝,一旦他有一刻的分心就会被人抢走。 至于我—— 我的人生原本就是和傅朝朝绑在一起的,她能按照我预想中的模样生活,即使给她这样完美生活的人不是我,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呢? 我不难过的。 真的,不难过。 可是真的好羡慕那个人呢,羡慕他可以清清白白毫无负担的坦然走进她心里,彼此双向奔赴一段完美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荀世子没有重生,重生了也无法改变他早早出局的遗憾,所以没有重生的意义,他人很好,尤其是道德底线过高做不来不顾女主尊严强取豪夺的活儿,这就更是注定了没结果,酱紫!
第117章 番外:楚怀安 ◎两辈子,他都辜负了。◎ 大盛, 元延四十五年春。 这一年的冬日格外寒冷些,正月未出,楚府门前已经换下年节里喜气的红灯笼, 转而挂上白灯,打起招魂幡。 楚夫人曲氏病故。 六十有二的年纪,算高寿,亦算喜丧。 时年楚怀安已经是从二品的翰林掌院学士,并且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十年之久。 可能是之前就已经过了一辈子的缘故, 这辈子他并没有上辈子那样争强好胜的心气儿了, 一辈子混迹翰林,虽是个近水楼台接近权力中心的好地方, 但他的手却始终没往朝政上伸,反而平心静气的做学问, 编书育人,官场生涯过得可谓无波无澜, 平稳又安定。 而他这个人,在待人接物上并不迂腐,甚至可算长袖善舞, 故而人缘不错,府里办丧事,往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自古男尊女卑, 亡妻的灵堂并不需要他亲自来守,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人都在书房, 只有遇到不得不亲自接见的同僚或是好友才会见一见。 这些天,家里虽然办的是白事, 却丝毫不影响热闹, 而往来客人中感慨最多的则是他与亡妻曲氏之间的深情厚谊。 不仅客人赞叹, 府里下人也时常私下羡慕的小声议论。 “老爷和夫人是少年夫妻,几十年如一日的感情可真真是难得。” “听府里老管家说,他们当初是定的娃娃亲,中间还曾一度因为楚家家道中落被逼退了婚事,可是老爷和夫人之间情比金坚,咱们老爷可是十九岁上就一举中第,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老爷也是对夫人一往情深,曾经受了她娘家那般侮辱,可是一朝得势之后依旧还是拉下脸面第一时间又返回曲家求情,以诚意打动了曲老太爷,最终促成了这段金玉良缘。” “谁说不是?夫人的娘家爹可不是什么好人,从婚事上出尔反尔的势利眼看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后来前朝承德帝失势,大厦将倾那会儿,他们家居然勾结了西北的叛军叛逃出京了,这是多大的罪过啊?本该连夫人都要一并被问罪的,可是老爷非但不曾休弃夫人,还跪到现在咱们这位太上皇跟前求情力保,太上皇也是宽宏大量的人,居然真就饶过夫人的性命,没有因她娘家连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咱们老爷这样的实属难得。” “可不?而且几十年了,咱们老爷多大的官啊,却始终对夫人从一而终,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收,夫人这是几辈子的造化遇上这样的好姻缘。” …… 自院外走过的下人低声议论,言语之间无不充满了对楚怀安的钦佩和对曲氏的艳羡。 楚怀安站在院中。 他书房所在的这方院子,院中植了几株红梅,如今正是盛放的季节。 他其实没有特别喜欢的植物,但这几株梅树却是特意种下的,因为他一直清楚记得这辈子重新回魂醒来时就是立在宫中那片梅林里的。 不是因为喜爱,而是因为那是他人生轨迹改变的转折点,这些年里他总会自虐般的忍不住回想起那一日。 当夜若他出了梅林,没有走向相反的方向,他的人生现在会是怎样的? 那夜他拒绝傅云琅时有多么的自负决绝,这些年里就有多么的懊恼后悔。 他甚至一直都记得当时傅云琅追出宫门找他时他心中那种近乎不耐烦的惶恐,因为那会儿他正自以为是的觉得重来一次他是定要回头的,傅云琅追出来纠缠就是试图阻断他的路。 虽然那时他看着微喘立于面前的女子,脑海中也在不自觉浮现出与她相处的朝朝暮暮,可是那一刻他是坚定的将她看做拦路石,想要一脚踢开的。 那时候的他,和上辈子的他都太过自以为是了。 不,或者也不单单是自以为是,而是他从来就稀里糊涂不曾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是和傅云琅在一起的那一辈子过得太顺遂了,才叫他那般自负轻狂。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他选错了路的呢? 是在看到傅云琅和尉迟澍之间珠联璧合亲昵和谐的相处时? 是在得知傅云琅打算替那位长安公主和亲的消息后? 是在他发现荀越居然是傅云琅的青梅竹马,并且一直对她情根深种时? 是在看见唐钰鹤腼腆又勇敢的对她献殷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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