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又只得暗暗压下,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告说:“皇上,橙光寺传来口讯,寺庙昨晚失火,智兴方丈受惊了,所以今日无法觐见皇上,还请皇上赎罪。” 栾郢听到这儿,不禁低头轻笑。 但朝宗却是真急了,急急起身,身子也前倾似的说道:“怎会如此?大师无恙吧!” 小太监又递上一封信笺,高举过头顶递于朝宗:“智兴方丈还派人带来一封信函,嘱咐要交予皇上。” 朝宗急不可耐的接过。细细阅读后,原本的急色褪去,缓缓露出笑意。 栾郢心中诧异,正打算不露痕迹的刺探时,朝宗直接将那封信伸给他。 栾郢狐疑的接过,草草的一目十行。 “圣上施主: 得蒙皇恩厚泽,老衲于昨夜的大火中死里逃生,虽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年老体迈,暂且无法觐见圣上。老衲有一事藏于胸中甚久,原是打算事成以后再向圣上禀告,但此刻自己力有未逮,可此事却耽误不得。 老衲昔日游历列国时,曾途径天山,听闻山顶有一株神秘雪莲,四十年一开花,四十年一结果,结出的果实是延年益寿的滋补之物,只可惜老衲去时它前一年才开花,要再等三十九年,才能候到它结果……” 栾郢看到此处,已知那老和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原来是又找到阿谀奉承圣上的新方法,难怪圣上见信后会喜出望外。只是,皇上为什么要让自己看写封信?难道那老和尚拉自己下水了?还是他在信中怀疑昨日纵火之人是自己派出的? 哼,就算他怀疑又如何,拿得出证据吗?栾郢心中不屑一顾,继续阅读信笺: “掐指一算,这天山雪莲又到了四十年一结果之时,老衲感激皇上的知遇之恩,本想亲自为皇上取来雪莲果,奈何年老力衰,又受了大火的惊扰,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恨自己无能之余,却不能不让位于年轻后生。依老衲之见,不如选个年轻孔武有力又智勇双全的谋士,代老衲去往天山,想来天下间能有这般能耐的人选,唯有栾郢能担重任,无出其右……” “你意下如何?”朝宗等不及让栾郢读完整封信,便催促他表态,“你还说智兴大师看不惯你、针对你,朕瞧着智兴大师明明就在大方举荐你!你看你果然误会大师了吧,如今你意下如何?”朝宗素来眯起的小眼睛此刻因兴奋瞪圆了,难得喜形于色。 栾郢思量一圈,自然知道智兴那秃驴不会如此好心,把什么摘果实的好差事留给自己,此举不过是想用调虎离山之计,将自己赶出京城,好让他们一伙儿能在京城呼风唤雨。 “如何?”朝宗见栾郢不答话,还道他不肯,又催道:“你还犹豫什么?为朕办事你也不肯吗?” “臣不敢,”见朝宗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栾郢只好应下,“为圣上办事是臣的心愿,也是臣的使命,如何会不肯?只是……”栾郢皱起眉头,作出为难状。 “只是什么?” “臣……”栾郢迟疑的说道,“臣曾为皇上招揽过一批炼丹术士,但他们功夫都不到家,未能炼出长生不老的仙丹。也听他们说,他们的师叔祖是一位炼丹高人,原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近日似乎在京城周边悄悄出没……” 栾郢斟酌着词句,果然发现朝宗的双眼都亮了,还握住他的胳膊说道:“你务必要替朕找到这位高人,让他炼出仙丹!” 见朝宗如此感兴趣,栾郢点头应道:“臣也是如此想法,便是将京城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这个炼丹术士!”冲朝宗表完决心后,他又提醒朝宗:“可是天山雪莲果……” 朝宗果然又记起这一茬儿,也觉得难办得很。如果让栾郢去了天山,却就此错过了这位炼丹高人可怎么是好?锦衣卫的耳目不是其他人能比的,而栾郢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朝宗只觉此刻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面都割舍不下。 “皇上不是刚刚提拔谢赟做了……侍郎吗?臣听闻谢赟也是青年人中的翘楚,而且他年纪轻轻就做了侍郎,却没有一件说得出的功劳,恐怕会引来非议,不如由他去取天山雪莲果,也算是堵人口舌。” 朝宗闻言喜不自禁的点头,又令小太监去国公府传信,命谢赟不可耽搁,尽快启程出发。 见朝宗欣然接受自己的提议,栾郢推说自己也要加快人马、满城寻找术士高人,朝宗一听岂有不允的道理?于是栾郢策马扬鞭,疾驰于城外,浑然不觉自己在国公府丢下了何等重磅炸弹。 ----
第9章 第9章 ======= 卢霜自从得知国公世子谢赟将前往天山,此去路途遥远,又听说那儿人迹罕至、苦寒无比,心下始终惴惴,翌日便前往橙光寺为世子祈福。 此行不宜张扬,他只带了个随身小丫鬟结伴而行。这一日恰逢国公府老夫人亲自请智兴大师为世子远行诵经,因此国公府的人马浩浩荡荡的穿行于子江山上。卢霜远远的避开,怕被其他人认出。她在京中小有名气,不少达官贵人都见过她登台。思及此处,她命小丫头取出面纱替她戴上。 敬香的香客络绎不绝,卢霜默默的尾随。橙光寺的那把大火虽然及时扑灭,但寺中受损严重,盾壁残垣尚未修缮完毕,外观瞧去尽显颓势。 小丫鬟捧着心口惊道:“早就听说橙光寺起火,但未想过竟烧得这么吓人呢,幸好没人伤亡!” 此时正好一个小和尚经过,也接话道:“施主此言差矣,不少师兄师弟都受伤了,那晚真是佼天之行大难不死!” 小丫头心有余悸:“听说是柴房不慎起了火,小师傅们以后可得小心啊!” “怎么会是柴房起火,明明是……”小和尚正要说出其中详情,却被另一个面貌严肃的和尚叫住:“还不去干活!” 小和尚只得悻悻离开,而丫鬟的好奇神色不减,还妄图与卢霜继续讨论:“姑娘,您说要不是柴房起火,那还有哪里会有火种啊?” 卢霜沉默不语,这丫头太单纯了。她想起世子曾告诉她,多半是督公的人马纵火,因这人一向嫉贤妒能,而智兴大师如今在圣上面前今时不同往日,甚至隐隐有超越督公之势,这下作的东西便起了杀心,唯恐智兴大师分了他的权势和宠爱。 “姑娘……”见卢霜不理她,小丫鬟还在絮叨。 “多事!这是你能好奇的事吗?”卢霜板起脸教训她,提步迈入正殿。 小丫鬟立刻噤声。 大雄宝殿在寺中央,也难逃火灾殃及,殿前的牌匾被烧得黢黑,“大雄”二字更是被烧没了,卢霜的心不禁一沉。 走进殿内,原以为佛像也会一片衰败、在劫难逃,谁知仍旧是金身灿灿,威严不可侵犯,卢霜立刻面上大喜。 “咦,这佛像修好的这么快吗?”小丫鬟疑惑。 蒲团上下跪的年轻妇人恰好起身,随口答道:“这尊佛像可是金子打造,烧不坏的,听说是圣上不久前御赐给寺庙的。” 小丫头恍然大悟:“圣上好大的手笔!” “那是自然,”那妇人与有荣焉,“智兴大师可是活菩萨,圣上也将大师引为坐上宾客,一座纯金打造的佛像只是开始吧……” 卢霜瞧着这富贵不可言、完美无瑕的金佛像,心里头头先的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只觉这橙光寺必然能化险为夷,而谢赟定能凯旋而归。 妇人瞧着面纱掩藏下的卢霜,只觉她身形窈窕,虽瞧不清五官,但那双眼睛碧波流转间格外勾人,必是个大美人无疑。但京中有头有脸的美人若来寺庙拜祭,哪个不是清除所有闲杂人等,又怎么会只带个小丫鬟随行?大概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吧。妇人原本在那样的形貌下升起自卑,猜测对方的身世后倒又生出鄙夷之感,多半不是良家女子。 “两位是来求什么的?”年轻妇人又起了打探的心思。 “我家姑娘进来身子不适,想求佛祖保佑身体康健。”小丫鬟还不知妇人对她们一行的鄙薄,照实答道。 这话是卢霜搪塞戏班和小丫鬟的托词,只为了亲自来橙光寺一趟。那妇人的眼神变化也被她尽收眼底,戏子自古以来地位就低,这虽不算头一遭,但还是伤人的。 卢霜不欲与妇人攀谈,眼神更加高傲,又命小丫鬟取过三炷香点燃,再虔诚的跪在蒲团上祈愿。那妇人见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心中骂她不识抬举,便冷着脸出了殿。 卢霜擎着三炷香,闭眼默念着抄诵过的经文,静静呼吸着佛香特有的味道,希望佛祖能保佑谢赟一路平安。 等到叩拜结束,小丫鬟袖子里的几张银票,塞入了专门供香客捐献香火钱的箱子中,接着又从箱子旁取过签筒,递给卢霜。 卢霜双手捧着签筒,小小翼翼的摇晃着,期待能摇出一只上上签,正发着愿,一支签条应声掉落。 卢霜弯身捡起签条,被小丫鬟扶着从蒲团上起来,两人去了大雄宝殿深处的一个老和尚处解签。 那老和尚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桌上,瞧着已逾古稀,眼睛耷拉着睁不开,光从年龄来看似乎经历世事,早已参透玄机。 “老师傅!”小丫鬟大声唤醒他。 “老衲又没聋……施主不必如此大声。”老和尚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点,见卢霜手握签条便问道:“施主是来求签的吧?” “是,烦请师傅替小女子解一下签。”卢霜边说边递过签条。 老和尚刚看清签条便皱起眉头:“这是只下下签。” “啊?”卢霜果然紧张起来,“寓意很不好吗?” “姑娘是求什么?” “我们家姑娘想求身体平安。”丫鬟抢着答道。 “不……不是……我……”卢霜犹豫的说道,“我有一位好友即将远行,我想问问他此行的安危,是否能顺利归来。” 丫鬟诧异得很,而老和尚“嗯”了一声:“问远行?” 卢霜给丫鬟使眼色,丫鬟立刻从袖中取出一颗碎银子要递给和尚:“师傅,您快帮我们解签……” 卢霜刚想教训丫鬟,令她不得对老和尚无礼,不料老和尚竟然自然无比的接过银票揣进衣衫里,动作流畅得犹如做过千万遍,一时间卢霜原本要说的话不觉梗住。 丫鬟得意的冲卢霜一笑,而老和尚也开口解签:“远行求利禄,此中如幻景,见之令人喜,取之却空虚。” 丫鬟未读过书,仍旧是满脸疑惑;但卢霜显然听懂了,此中如幻景?取之却空虚?是说谢赟西去天山注定要做一场无用功吗?想起他说圣上分派给他的任务,此行若是顺利自然能得圣上青眼,但那督公会把这等好事拱手相让吗?多半是个难啃的硬骨头,想让谢赟讨不着好。谢赟同自己说起此行格外愤愤,说不准这圣上忽然的器重是否是镜中花水中月。卢霜见这签文的第一句如此准确,其余三局又合了谢赟的担忧,不由得深信不疑,也更加担心谢赟的安危:“那他这一趟可会遇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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