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就连睡梦中,卢霜也在烦恼着这件事,次日天刚蒙蒙亮便起身,佩着香囊悄悄前往城门,想远远的瞧上一眼。 城门早就打开,并无大队人马的身影,卢霜还道自己记错了日子,拉了个护军询问谢世子是否已出发。 “世子一行?”护军答道,“昨晚就出发了!” “什么?” 卢霜失魂落魄,等到返回余音楼自己的厢房,见到梳妆台上放着一张书信,字体格外熟悉。卢霜迅速辨认出那是谢赟的笔迹,便关紧房门拆信查看。 阅毕才知道原来昨夜他领了圣上的命令避开耳目、秘密出发了。谢赟劝她在心中勿念,等他凯旋归来便上门迎娶。 迎娶?说得好听,不过是用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进国公府罢了。 虽然如此,卢霜心里还是燃起希望。只是,未送出的香囊,未收到的黄符,能如愿化解他的灾难吗? 怀着这样的不安,卢霜忐忑度日,而在月余后她登台时,忽然得知了最想要的消息。 “谢赟那小子,也算是求仁得仁,他不老想着出风头吗?这回可够他出风头了,全城皆知!”一位平素看不惯谢赟的公子哥儿正在大放厥词。卢霜注意到他不甚很起眼,大概来头也不大,所以嫉妒谢赟,说起了风凉话。 “谢公子发生何事了?”发问的这人是新进才来京城的,对京中大族的动向不甚清楚,因此虚心请教。 “你还不知道,好几天前传来的密报,如今已是满城皆知。”那位公子尽显自己的优越感,故意打着哑谜。 “请仁兄赐教。” “国公府世子谢赟,失足摔下天山,尸骨无存!”明明是字字寒凉,那位公子却说得满带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闻言卢霜登时晕倒。 ----
第11章 第11章 = 卢霜醒来时小丫鬟正围在她身边,见状喜道:“姑娘,你总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卢霜见自己躺在床榻上,意识到自己因何晕倒,便问说:“谢……”想到情急之下恐会暴露,只得换了说法:“国公府的世子,他真的……真的?”说到后来都不敢说下去。 “国公府世子,您说谢公子吗?”丫鬟接口道:“现在全城都传遍了,谢世子从天山坠落,天王菩萨也救不了了!” 卢霜的双眼迅速涌出泪珠:“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消息有误?” “怎么可能?听说现在整个国公府都挂了丧,难道他们会不清楚世子是死是活吗?” 卢霜心痛不已,从床上爬起要出门。 “姑娘,你去哪儿啊?你现在虚弱得很,不能到处乱走……”丫鬟劝道,却根本挡不住卢霜的脚步。 丫鬟只得为他叫来小厮驾车,一行人前往国公府的方向。丫鬟见卢霜三魂丢了七魄颇觉奇怪,她也知道国公府世子似乎颇为青睐卢霜,但那些公子哥儿向来朝三暮四,那些口头上的青睐哪里做得准呢?倒不知姑娘会如此失态。 “吁——”小厮勒停马车,停在并不显眼的角落里,而后冲后头的马车厢说道:“国公府到了。” 卢霜双手颤抖的掀起马车窗的帘布,果然见到国公府发牌匾上缠住了白色布条,门匾两旁还挂着两串长长的白色灯笼。门口守候的仆人缠有缟素,脸上似有泪痕,一看即知主人家有丧事。 府里大门紧闭,偶尔会有身穿黑色或者素色衣衫贵客驾临,仆人将贵客迎进府再关门,卢霜瞥见国公府内也是一片缟素,哀伤蔓延。 这时,她看见紧闭的府门再度打开,当她又以为是来登门致哀的贵客时,两位女眷身上略显熟悉的灰袍令他心中一惊,再一看来人,不是小尼姑吕辛师徒吗? 两位尼姑的衣衫对比以往所见也有不同,胳膊处缠有一块白布,是出家人致哀的方式。 不!这不可能! “小师傅!”卢霜奔下马车想要抓住吕辛问个清楚,无奈晚了一步,吕辛他们已进入府内,而府门再度关闭。丫鬟连忙拉住急切的卢霜:“姑娘,那不是我们这种人可以进去的地方!我们还是回去吧!” 卢霜瞬间清醒过来,她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进得去国公府?此刻她忽然羡慕起吕辛的尼姑身,能毫无障碍的出入国公府,探听她最关心的讯息。 “姑娘!回去吧!被国公府的人发现就糟糕了!”丫鬟力气大,强拉着卢霜回到马上,又吩咐车夫驾车。 卢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国公府离自己越来越远。 送不出的香囊犹在手中,失去庇佑的斯人如今已天人永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个不停,染湿了那张黄色的符条,将本就看不懂的图画渲染得更加易碎。 ---- 吕辛随圆无师太迈入国公府时,依稀听见有人在喊“小师傅”,待她回头时只见紧闭的府门,并无任何人在身后呼喊。 圆无厌她磨磨蹭蹭,催促他快走:“老夫人还等着我们呢。” 吕辛只得将疑虑抛到脑后,随圆无前往老夫人的房间请安。 说起来,她还从未进入过老夫人的房间,上次是在寿宴上见的老夫人,富贵康健,谁能想到这次居然听说老夫人伤心过度,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 圆无应是多次出入老夫人的房间,脚步放得比引路的小厮还要快。吕辛提步跟上,见府中一片白色,全无上回宴请百官的声势和热闹,心中颇感萧瑟。 进到老夫人房中后,里面围了几个女眷,脸上布满哀戚之色。圆无直奔床榻,对着老夫人哭道:“老祖宗,谁能想到上次一别竟然会发生这种悲剧?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吕辛是清晨和圆无下山赶往国公府的,圆无只说有正事要办,主持师太非让他携带吕辛,因此圆无也没有好脸色。吕辛也不知前往国公府所为何事,只是进来一瞧才知出了丧事,倒不知是哪位年纪大的长辈,也难怪老夫人会如此伤心,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夫人原本是迷迷糊糊的歪着,被圆无这么一哭瞬间清醒过来,见到来人拉紧他的手哭道:“我可怜的孙子啊,他才那么年轻,怎么会摔下山崖呢?” 老夫人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双目也深深的凹陷下去,霎时增添了老态,吕辛都不忍看下去,圆无只得说些好话宽慰他:“谁说不是呢?世子是何等人才,说能料到他会一去不回?” 吕辛听到这儿心里一惊,世子?去世的该不会是国公府世子谢赟吧?然后又想起为世子祈福消灾的卢霜,她应该伤心欲绝了吧。 “有没有可能世子还活着?”圆无的话音刚落,老夫人脸色就浮起一丝希冀,而服侍老夫人的年老嬷嬷马上否决了这个可能:“那可是万丈深渊啊!谁有那个本事下去救人!”说话间拼命给圆无使眼色,生怕她又给老夫人不切实际的希望。 老夫人闻言如同被雷劈了般,瞬间失去生机。 圆无见状又说起漂亮话:“世子年轻遭逢大难,身后事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这样他才会舍不得离开家,也许他有些未尽的话,回头来托梦也未可知。” 老夫人一听又来了精神,咬着嘴唇说道:“师太你一定要帮世子好好的操办丧事,钱财不是问题,只求这好孩子回来看我几眼……”说罢又痛苦失声。 在几位嬷嬷的安抚下,许久之后老夫人才平静下来,又令一位老嬷嬷听从圆无的吩咐去采买所有物品,还说要在止水庵为世子爷点上三十年的长明灯。圆无听闭在心里粗粗一算,呵,这可是好大一笔银子,想着越来越鼓的荷包不禁喜上眉梢。 见老夫人的目光转过来她又立刻换上一脸悲色,主动说:“世子与贫尼虽只有一面之缘,但给贫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待人温文有礼,形貌又可亲,贫尼实在是舍不得送走这位年轻后生。老夫人,念在贫尼与世子有缘,请老夫人允许贫尼今晚为世子整夜诵经,助他早日脱离苦海,得登仙境。” 老夫人感动不已,推拒道:“小子何德何能?” 圆无却坚持道:“老夫人若不允,贫尼也无言见世子,更不敢操持世子的法事……” 老夫人一听,岂有不允的道理?生怕圆无就此关头撂担子。 “那晚上让几个小丫头陪着你们在祠堂守夜,你年纪毕竟也大了……”老夫人顾念圆无的身体,提出安排几个丫鬟服侍。 “不必,”圆无连连拒绝,“若夜晚祠堂有太多人等,恐阳气甚重,惊扰了世子的阴灵,迟迟不跟归来。不如就由贫尼与小徒二人守着即可,切莫张扬。” 老夫人连声答应,并吩咐府内的丫头小厮晚上都不准靠近祠堂。 圆无闻言低头一笑。 待用毕晚膳,圆无便携吕辛来到停灵的祠堂。谢氏虽家大业大,但祠堂却并未修得让人眼花缭乱,而是恪守着简单、肃穆的风格。 吕辛进来祠堂便觉得空旷无比,前方的案台上摆有一大块黑色的桌布,一直包住案台延伸到墙角,将这一面墙割裂开来,上半截是惨白,下半截是暗黑。案台上依次排列着几十个牌位,皆写着祖先名讳,倒没有备注官职爵位。那里成色最新的一个牌位应归属于新逝的世子,上面用隶书书写着“不肖子孙谢赟”。 圆无抚摸着祠堂中央的棺材,是一块完整的金丝楠木,极其珍贵,不由叹道:“棺木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一等一的品相,只有皇家才能用的规格,竟然便宜这臭小子了。” 吕辛看不懂棺材的好坏,因棺材木闭合得紧紧的,也不清里头。她想起嬷嬷说的尸骨无存,便问道:“棺材里头是空的吗?” “大概放了几件世子的衣服吧,你问那么多干嘛?” “师傅,世子真的找不到了吗?老夫人如此伤心,师傅能不能算一算世子现如今正在何处?也许他正等待救援呢。” “你当我是神仙呢?找不到尸首说不定就是被野狼叼走了,”此时祠堂里并无谢家人,圆无也不必假装悲伤,反而冷笑道,“那臭小子目中无人,是老天要教训他。” 吕辛便不敢再言语。 牌位下、棺材前有三个蒲团,圆无坐在靠左的一个蒲团上,吩咐吕辛跪在中间的蒲团上:“你也不小了,为师教诲你一场,现下瞧瞧你学得如何。今晚你就代替为师,替这个臭小子诵经超度。” “弟子遵命。” 吕辛听话的跪在蒲团上,取过念珠开始念经,边念边翘着木鱼。 “笃笃笃笃——” 木鱼的声音持续响起,圆无听了一阵便嫌吵人:“只念经就好,现在夜深了,免得打扰谢府的老爷夫人休息。” 吕辛便不再敲木鱼,而是专心诵经。 待得子时时分,圆无出门瞧了一圈,府里的小厮丫鬟大抵都歇了,府中鸦雀无声,她熬了几个时辰也困得很,闲逛时发现距离祠堂几十歩的地方有一间堆放祭品的杂物房,里面有一张小榻,她便想着晚间在这里休息,等到次日天亮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返回灵堂,也不会被人发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1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