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乱套,皆是指李推张郭学善之流,足见这衙门水有多浑。 十四皇子得到消息,很快赶来处理,李绥绥郁郁不乐,也懒得听他们争辩,摔袖转至后堂等结果。 两刻钟后,十四皇子前来告知:汤邱二人症状系吞金。 “汤仁呈尸身尚有余热,才咽气,仵作验出喉管及体内有碎金,因之前他二人受过杖刑,原有内伤,故发作极快,而邱氏的状态也回天乏术,至多撑一、两刻钟。” 十四皇子如是回答,他到底年纪小,见过恐怖惨像后,貌甚平静,内心却久难宁,但见李绥绥脸色同样煞白,于是挺挺胸脯说:“这两日当值的狱卒皆被控,稍候会提审调查,阿姐先回宫吧,没事的,这里交给我。” 李绥绥已琢磨到别的问题,便颔首答应,阔步出门,又对水雀交代道:“有人急眼了,御史台既已张告文书,检举之事宜早不宜迟,我们……” “殿下。”水雀忽贸然打断她的话,指着街衢中以惊人速度飞奔而来的山箬,轻轻皱眉,“怕已经迟了。” 果然,山箬奔至近前,没顾得上喘匀气,言简意赅回禀道:“不知为何,几位苦主忽然纷纷反悔,不但撕毁诉状,连行装都收拾好,目下人还拦着的,殿下,如今要怎么办?” 这几个人,原本才是李绥绥给秦仕廉准备的迎头痛击。 寄人篱下那几年,她不断揣摩调查他,早吃透其性情及胃口,相较之下,太子在江咏城处所分红利简直小巫见大巫。 秦仕廉贪而有道,喜收庄园,部分原因是他贪色,庄园便是豢养美色之所,譬如当年的“干女儿”蒋丽华。且秦仕廉谨慎,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非巨非豪的庄园他还看不上,因为多而滥无暇洗。 但钻营者并非都腰缠万贯有美宅,要投其所好,总有几个动歪心思,顺风吹火强圈近邻土地,继而修缮再赠,权豪做起这种事,好比太子强占沐家茶山一般不费吹灰之力。 李绥绥梳理脉络揪住辫子不易,遑论这些苦主宁作哑巴吃黄连,也不愿得罪权贵,裁心镂舌将之说服,临门一脚却得反悔,环环相扣的苦心筹谋一朝付诸东流,心情可想而知。 屋漏偏逢连夜雨,公主却仿佛早有心理准备,并未忿然作色,也不见焦虑,只一丝无奈从眉宇间悄然流失,最后无甚滋味摆手:“强求只会适得其反,让他们走。” 水雀则两眼圆瞪,颇不甘心道:“我看不是反悔,是被人截胡了,这手笔颇熟啊……呃……” 他蓦地噤声,只因答案在脑海横空而过——苦主们的确想要公道,但一个难以抗拒的补偿数目,更实在快心,足让他们满意而去,至于谁能为秦仕廉大手笔,自然是秦恪首当其冲,他处理沐家茶山之事何其利落豪气,这回,不过如法炮制而已。 猜测到此中关节,水雀紧张到险些咬到舌头,赶忙又回旋道,“要不,我先去查查?” “不必。”李绥绥略作思量,解嘲轻笑道,“秦仕廉道行深,会反击是定然,着人去汤家再生敲打,咱们将计就计便是。” 但见她反应,大抵心如明镜。 水雀心中苦笑,前功尽弃并非无迹可寻,当初李绥绥未防牵扯秦恪,对秦仕廉私产进行仔细摸排,甄选来作攻击的皆与他不沾边,秦恪或早有觉察,但不一定知道李绥绥意图以及小小私心,直到伏线引动,他甫见机而作,这顶头风吹得叫人苦不堪言。 而此刻,那顶头风正侯永宁宫,身铺桀骜,架着长腿饮茶,开口是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修炼臻如化境了?” “劳你看好,可惜我资质平庸,想来日子尚早。”李绥绥回则更乖僻,也懒得剜他,远远绕道步向寝殿。 秦恪起身跟上,语气冷硬状甚命令:“现在就跟我回去。” 李绥绥头也不回,跨入居室遂反手摔门,坚固无比的门扇拍在秦恪掌中又被大力弹开,他快一步绕至她身前挡道,那一袭浓黛锦遍地缭乱着蜿蜒银丝,煞是好看,罩在她无焦距的眼瞳,似一团雷云裹挟迅电流光,压迫感十足。 她败兴一路,恐多纠缠压不住火,忍了忍,仍没掩住满嗓不痛快:“怎么,不回你还想动粗?” ----
第172章 冤假错案(三) 秦恪一愣,原本极臭的脸色更是蓦染寒霜,他语气一字一顿加重:“劳你看好,可我岂敢与公主动粗。” 然而言行相悖,话没说完,他便一把抓起李绥绥的手往外带,后者倒是反应快,另一只手旋即扣紧门扇。 不好生拉硬拽孕妇,秦恪顿足,盯着那负隅顽抗气死人的女人足足半晌,甫去掰门上的手指,压着脾气问她:“那天你怎么说的?早上出门早上回,决计不过午,你又说要回宫小住,我也应你,那玩罢几日总该回家了。” 李绥绥坚守阵地没空回话,他动作不算粗鲁,于是掰开的手指次次复夺失地。 秦恪倒不急,耐心拉锯,该毒舌的也没让:“不回去,是嫌我碍你事对么?吕家山木是你收的对吧?” 这也不算隐秘,李绥绥淡然相答:“清风池馆重建,收木材怎么了?是我没付银子么?” 然而他紧接着敲来警钟:“秦楷若深查吕家,你还笑得出来?” 这话便让李绥绥心底一翻——促成此案,刑武与吕家是关键,刑武是水雀师兄,义气毋庸置疑,且此人善于变通功夫了得,扯下面具便可藏匿;而吕家这步明棋布得更为谨慎,真吕氏父子早被收买,一年前便携巨款去往海外,回来的这对不过是易容假父子,“吕父”入土时亦替换成义庄弃尸。 除非秦楷九窍开光,否则怎会想到去考证履历详尽的吕家。 “他查吕家,与我有何相干?” 嘴上硬气,可瞧着秦恪满眼全局在胸的笃定,那真不是好敷衍的善茬,李绥绥戒备丛生,五指骤然一松,回抽势道狠,拉拽着身形猛退,胳膊肘顺势冲掼在秦恪胸口,没料他生生捱下,擒获她双腕便朝腰后反剪,动作干脆,速度更是快得惊人。 瞬息处劣势的李绥绥哪肯就范,在他怀里悉力蹭动,试图叫人。 由她挣扎,秦恪不留情面讥讽道:“这些年,你在丹阙楼买了多少生瓜?当我瞎当我聋?还是非要我撕开‘吕温书’的皮,你才肯认?你是真行啊,广纳贤才?八面撒豆?未雨绸缪?还有木材的事,倒是我给你启发了?嗯?” 一叠质问势同连珠炮,轰得李绥绥眉睫几度跳动,终是定力足,很快又稳住心神安静下来,可被人瞧通透不免尴尬,她面颊不可控得浮起一抹薄红,只好笑笑,缓里取事先关心他目的:“所以呢?” “你答应过我,到太子便结束了!” 几寸之遥,他眼里受欺不愉摆得清晰,李绥绥别开头权当没瞧见,唇边勾着乱真的懊丧,自嘲道:“你既无所不晓,我这跳梁小丑再生蹦跶又何足为虑,真是羡煞秦相,虽一时被约束,可儿子个顶个得厉害,一个能为之寻瘢索绽,杀人灭口,一个能为之查漏补缺,清除隐患。雷霆之速无以招架,我感佩万分,若此时秦三公子肯行方便松手,定为尔等拍手叫好。” “别东拉西扯。”秦恪眸色愈渐凛冽。 “小小感慨而已,总不能技不如人,还怨他人防我似贼。”李绥绥一副放任自流的态度,又轻言细语请他撒手。 说不怨,那声“防我似贼”戳得秦恪心颤,他扳着她肩头压在门上,她则有恃无恐挑眉相对,那张雪透的俏脸染着氛氲霞色,何其潋滟勾魂,始终招他动情招他失智,他是赶着去作花下风流鬼,才太愿意跟她缠风月,活该被拿捏。 他烦得无可名状,几度按捺,才将顶到嗓子眼的怒火吞回,然后面无表情慢吞吞说:“人是我收买的,就是专程来告诉你,省得你乱琢磨,你当我居心叵测也好,包藏可畏也好,总归你眼里正直奇货仅秦邈一人,我争什么好人?我私心重,不爱做选择,若今日你与父亲易地而处,我亦是你刀锯。” 昔日他的确包庇李绥绥如家常便饭,别说拉他老子下马,她野心勃勃要捅天,他都不意外。她亦谋私,拼其手段也非磊落,半斤对八两,只好彼此默哀,再行一声短叹:“竟是又让你为难。” 这风向一泻千里,秦恪一时不知如何再道,怏怏不乐吐出几个字:“知道就好。” 他不得已搅局,又鬼迷心窍舍不得弃她,可世间安得双全法,终把自己陷进两面不是人的境地,李绥绥不笨,亦晓得自己不对劲,她避至宫中,然无法妥当处置的二人关系梗在胸中愈发厉害。 她只好低眸揉着腕骨,强令自己扯出笑来,搭出个蹩脚台阶:“你破费也破费了,那几位苦主既满意,我做什么多管闲事,再追究,你可会赔我伤神费?你若肯重金赔我,此事两清便是。” 两清?就算他大发慈悲不计较,李绥绥未能扬眉吐气肯甘休?脑子勾芡的才信。 但秦恪仍作考虑状,末了,默契避实就虚,意极大度道:“好说,回去你开价。” 李绥绥啧了一声,似是戏谑:“某人曾说,他的银子都是我的,那慷他人之慨算什么痛快。” 秦恪被呛及无言,想不通,好好一朵正经帝女花,红尘里打滚两圈便惹一身俗世劣性,沉溺阳谋阴谋也罢,软声软气跟你动嘴皮子,杀伤力犹不减。 不想跟她胡扯,于是躬身惩戒那张可恶至极的嘴。 李绥绥惶然抬臂,挡住男人欺进的下颌赶忙妥协:“谁要你银子,玩笑而已,我应了官家多留几日,待他好些我便回去……你别压着我肚子了……今日有些累,我想去休息……” 搬出官家来送客,秦恪仅有的那点兴致顿失,松开她,心生厌烦眺向门外,忽又没头没脑说:“我虽不是君子,但能应你的,决不出尔反尔。” 那出尔反尔的常客,背靠门框不吭声。 “……罢了。”秦恪眉间皱着失望,正欲说离开,便听外头传报,淑妃来了。 淑妃乃曹仲勤次女,曹荀月一母同胞姊妹,李绥绥对其印象,仅也一句内敛守心不出错,正因其低调温婉,二人了不相干,非要说交集,那便是其女曾掺和着折腾她,最后被她揍来哭爹喊娘。 姊妹间偶有打闹再正常不过,大抵淑妃早忘了,此时笑意浅浅阐明来意:“娘娘惦记公主,怎奈两番请都不巧,今日秦相家两位命妇入宫,娘娘在彤华苑赐春茶,授意我来做接伴使,公主务必给三分薄面才好。” 李绥绥深觉拜会皇后比应对秦恪轻松,于是欣然应下,岂料秦恪脸皮厚,极是自然跟上,她瞥去一眼,颇不悦道:“女人开茶话会,你跟着凑什么趣?” 秦恪懒洋洋回:“去讨杯茶润喉不行?” “你方才不是喝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36 首页 上一页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