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圣上知道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恼羞成怒才贬了他? 正当方宁神游之时,一道清朗的声音落入耳中,是户房的胥吏汇报工作,讲的有条有理,改善措施都能落到实处。 她偏头,有些好奇地看过去,竟是刚才那个替她指明站位的男子。 方宁再去看谢佑灵,他并没有抬头,瞧着漫不经心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在听人讲话。但那汇报的胥吏却始终看着谢大人,不徐不疾把工作汇报清楚了。 方宁在心里给谢佑灵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等胥吏都汇报完工作,范西楮做了总结之语:“属下作为县丞,佐理一县之事,理当朝夕怵惕,思以为大人分忧,仰答朝廷之恩,府慰士民之望……”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冠冕堂皇。 在方宁听来就是:谢大人你别烦,大小事宜由我做主就行。 “范大人真是劳心劳力啊。”谢佑灵放下茶杯,朝众人看去:“本官有范大人佐理事宜,实是万分欣慰哪。” “大人言重了。”范西楮赶忙拱手行礼,两人又客套了一番。 此事罢了,谢佑灵指了指方宁出列,由吕逸风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县衙新来的同僚方宁,安排在吏房。大家认识认识,记住,要一视同仁。” 刚才的一番汇报,方宁已经对人员架构了解清楚。 “方宁,你初来乍到,可有什么想说想问的?”谢佑灵朝她看去,似乎知道她想在例会提些什么,而故意这般问话。 “我、我想……”方宁抬眸看去,露出怯怯的表情,她本就生得娇俏,这一看,楚楚可怜。 谢佑灵暗生警惕:这是? “大人!”快班一名衙役出列道,“方宁姑娘家遇不幸,唯一希望便是替父亲报仇,还希望大人能成全她一片孝心!允许她去户房当职!” “是啊,请大人准许!” 衙役们纷纷出列,那种慷慨激昂的神情,煞有为民请命、视死如归的使命感。 反观方宁呢?她正抱着胸,一脸闲情挑衅地看了看谢佑灵,转而一变,看向衙役们,双手握拳于胸前,露出感激动容的神情。 谢佑灵:“……”你这是在戏班子里精修过的演技罢?! 方宁起初是打算诚恳地提出一些对县衙的治理建议,昨夜还腹稿了许久才入睡。可整个例会,她看了谢佑灵的反应,瞬间明白她多说半句都是无益,更别提要转岗去户房了。 所以,适才她对身世的一通胡编乱讲,虽是玩笑话,倒是让这帮衙役成全了她的计划。 谢佑灵的额角隐隐抽动。 衙役刚才说她什么? 家遇不幸??替父报仇?? 他瞥了吕逸风一眼,见他一副“大人你自求多福,我看戏”的表情,暗暗语塞。是以,他只好抬头疑惑地一看,故作淡笑道,“你们,为何这般说?” 快班一名衙役上前,把方宁那段“凄惨身世”复述了一遍,还添油加醋了描绘了她的苦境,深切地恳求大人答应她的转岗要求。 谢佑灵再度语塞,看了看方宁,见她立时露出那般无辜惆怅的表情,看来是料定了自己不会拆穿她的身份。 这个千金大小姐,真是难办得很! 这时,范西楮朝方宁走了几步,问道:“方姑娘,你说你想去户房,可你知道户房的工作最是繁琐复杂,关系着一县的基础,不能有半分出错。” “我知。”方宁认真而笃定地点点头:“我从小帮着父亲经营生意,账簿这些没少接触,早就练得一双火眼金睛,看东西细致得很。” 范西楮就想让谢佑灵为难,故意恍然地嗷了一声:“姑娘家做事确实细致一些,如此想来,倒也不是不可以。”然后,看向了谢佑灵。 “真有能耐,岂是嘴上说说的?”谢佑灵皱眉道,“户房管赋税征收、催比、交纳、解运,仓储管理,民间房屋土地买卖、文契过户、纠纷处理,还有很多事宜,可不是容易的。” 但有众衙役们为她请命,谢佑灵不好直接拒绝。 “大人,不若如此。” 吕逸风提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看向方宁道:“衙门政务不能儿戏,你说你有这个能耐,那便证明给大人看。打个赌,如何?” 打赌?方宁勾唇一笑:“大人,请说。” “你可以先去户房当差,不过你需得发现一处重大疑难。若你说得对,并且提出了实实在在有效的解决之法,便同意你留在户房。”谢佑灵说着。 方宁点头,问道:“怎么样的是重大疑难?” “本官就任两月,虽然暂无功绩,但也是发现了一二。我会提前写明几点,交由申明亭的里长保管,若你意思中了,便当你是提对了。” “好。”方宁又问,“期限呢?” “两日。”谢佑灵朝她一抬眸,回了她一个挑衅的笑容。 方宁略一思索,当下点头答应,却又道,“这两日还请大人与我一道,”又看向吕逸风和师爷:“由吕先生作证,师爷记录,以免到时候,有人暗中使坏。” “好。”谢佑灵朝人一指:“何宇阳,你从旁协助,但不可暗中提点、徇私舞弊,明白吗?” “是,大人。”他就是户房的胥吏,唯一给方宁留下好印象的人。 方宁想起吕逸风昨天说起过他,他好像只是一名帮役,但做事认真负责,所以一直留在县衙帮忙,除了临近科考会在家看书。 方宁朝他看去,笑着颔首,何宇阳也礼貌地点了下头。 例会结束后,谢佑灵和吕逸风回了后书房。 半晌沉默,吕逸风低低笑了起来:“亏她能想出编造身世的谎话,让那群兔崽子替她请命。”又失笑道,“那帮人是傻子吗?瞧她那满是肉感的脸颊,那双手比谁都白净粉嫩,像是经历过不幸的人吗?” 谢佑灵朝窗外睨了一眼:“选择性装傻,谁还不会了?” “那,你的意思呢?”吕逸风皱眉看他:“她还提出要我来见证,师爷记录,就是不给你从中作梗的机会。” 谢佑灵看了他一眼,抚唇思虑片刻,道,“她确实有能耐。” “我在京中听过她的传闻,她大哥在六扇门当差之时,她帮忙破了不少案子。”他又不知为何蹙眉道,“脑子是聪明灵活的,可是……” 他瞬间想起昨晚那只从天而降、砸了他一脸油光的那只鸡,下意识摸了摸脸。 “可是,她四肢不协调。” 吕逸风疑惑道,“……何种四肢不协调?” 谢佑灵瞧了他一眼,敛色正经道:“杀人不眨眼那种。” “她第一次在六扇门破案,跟着去抓捕犯人,听说当时去的共有五人,回来的时候,一人手臂被折,两人双腿受伤,一人被砸伤了脑子,还有一人惨一些,被她那把弯刀刺中了……大腿,差点切到命根子。” “虽为意外,都是她一人所为。” “嘶……”吕逸风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往裆部护了护。 “看到她腰间的那把小圆刀了吗?伤人不眨眼,若刀出鞘,切记切记,离远着些。” 不过嘛,既然这赌约已成,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 方宁: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刀出了我手,概不负责。
百度下:衙门三班衙役,(1)皂班:值堂役,管内勤、站堂;
(2)壮班:做力差,管行刑、警卫;(3)快班:司缉捕,又分步快和马快,管传唤犯人和抓人。
第6章 “方姑娘,你住得离县衙远不远?” “是啊,要是不方便的话,看看我们早上可以去接你一起?” “方姑娘,你可还有其他亲戚在县上?还是就你一个人住?” …… 三班衙役们在开完例会之后,破天荒没有离衙寻欢,齐齐聚到户房的小房间里。一帮人围着方宁,七嘴八舌说个没停歇。 “我和我祖母住在一起,离得县衙不算远,感谢同僚们的好意了,不过祖母对我比较严格,若是让她看到你们与我一起,她恐怕会责骂我的。” “噢噢明白了,老人家思想嘛多少就是陈旧一些的,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们就是了。” “对,你年岁小,我们就喊你方宁妹妹吧!” “好。”方宁弯着眉眼轻轻一笑。 一旁的何宇阳收拾好手上的活,拿着鸡毛掸子过来赶人,朝其中一人道:“小叔,你们赶紧去当职吧,别都堵在我这里,影响我做事。” 方宁看了一眼,原来壮班班头何季是何宇阳的小叔。 “你小子咋说话呢?”快班的两名衙役挺身过去,准备吓唬何宇阳。 何季连忙上前拉着那两人:“你们也知道我这侄儿的,他一门心思读书,只为考取功名,脑子不会转弯,你们别和他一般见识。” 那两人哼了一声,倒并非真不想计较,而是何宇阳这小子前年刚考过院试,中了秀才。若之后秋八月的乡试也考上,岂不是中了举人?而且还是年纪轻轻的举人老爷,他们还真不敢得罪。 眼见气氛僵了起来,方宁缓和道,“各位记得谢大人和我打的赌吧?两日时间其实有些紧张,我需要马上研读户部的案卷,恐怕不能再和诸位闲聊。”但又道,“若两日之后,我打赌赢了,到时候定和诸位……” 她的唇角弯弯,笑意盈盈,眼眸子灵动地一转:“把酒言欢,可好?” “好!”一大帮衙役朗声应着,鼓励方宁了几句,这才一个接着一个离开。顿时,熙熙攘攘的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清冷了许多。 “多谢方姑娘替在下解围。”何宇阳朝她拱手作揖。 “不用。”方宁回了一礼,又道,“官场便是这样,我刚才听你大哥说你要考取功名?若是来日你当真入了朝廷,这般直冲的性格,可不得行。” 这也是爹爹常和两位哥哥说的为官之道:过刚易折,善柔不败。 “各人有各人的性格和行事之法,”何宇阳露出一抹礼貌的笑容:“不过还是谢谢方姑娘。” “不客气。”方宁也淡笑一声,读出他话中含义:你说你的,我不听,我性格便是如此,一根筋执拗到底。 方宁便不再和他探讨“为官之道”的命题,而是正式进入正题,问道,“户部的案卷你都整理好了?” 见他点了点头,方宁又问,“你是按照什么整理的?” 何宇阳将她领到书架前,一一指着:“我是按照户部职能分门别类地整理,这一叠是赋税,这一叠是仓储管理,这一叠是民间房屋买卖……最后这一叠是杂事。我在每个案卷之下都单独又列了细科目,每一项都罗列清楚。” “方姑娘真要看完,两日时间应该不够。” “是肯定不够。” 方宁看了他一眼:“你案卷规整得很好,节省了我许多时间。”见他皱眉疑惑,又道,“谢大人只说要我发现一处重大疑难就可,是不是?那我又何须把这么多案卷全部看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33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