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莺正想着,余光瞥见黑水帮帮众拾掇来了棺材板和长钉,她惊得跳了起来。 借着假装替晏月夕拾掇衣裳,在她手臂上狠狠掐了好几把,咬牙低声道:“小姐啊别睡了,要上钉子了。这真要敲上去,阿莺只有给您烧纸钱的份了。” 晏月夕还是一动不动。 “你,起开!”一彪形大汉对阿莺令道。 阿莺一咬牙,纵身趴进了棺材里,喊道:“我家小姐不能葬在此处,需得回到正气堂!” 那几人面面相觑,为首者名陈五,哈哈大笑:“我等倒想让你家小姐回,毕竟她不过尸首一具,留着无用,还得费银两安置,不值当。可正气堂早就得了信,至今还不派人来领尸。你猜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阿莺不由得心头一痛。她不答,只咬牙道:“不会的,他们必定在路上,却再多等两日。” 陈五嘁了一声,道:“还痴心妄想?正气堂早就抛弃了你家小姐,连尸首也不想要,你又何必自作多情?赶紧出来,我们黑水帮不是佛堂,还好生安葬,诚意足了,你别不识抬举,否则连你一道活埋了。” 阿莺脸色一白,低头看了月夕一眼,只见她神色平静,还是不见动静。 “不可!不可!”她哭求道,“求你们再等等,哪怕再等一个时辰也好。” “人都死了,等什么?”陈五随即对左右道,“别理她,不出来就上板。” 那几人说着,当真取了棺材板来。 阿莺跪在棺材里,咬牙弓着背,将棺材板死死顶住,哭道:“小姐唉,你再不醒,阿莺可就要随你一道去了!” 几人看阿莺负隅顽抗,嬉笑着用力将棺材板压下,那按棺材板的壮汉从两指宽的缝隙里笑盈盈地看着阿莺:“这小娘子性子倔,五哥,弟弟我喜欢,回头让收到我屋里去可好?” 话音刚落,忽觉什么东西从缝隙中一闪而过,而后一个物什径直插到了他眼睛里。 “啊!啊!”那大汉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打滚。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他的眼睛上插着一支金簪。 尚未反应过来出了何事,只见棺材板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寿衣的女子从里头站起来,身材虽娇小,可那冷眸却藏着摄人的气势。 她的脸上敷着粉妆,形如鬼魅,阴森森道:“哪个刁奴敢活埋本宫?”
第四章 黑水帮(下) 阿莺一时目瞪口呆。 只见窦凌霄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她身上。 那目光甚是陌生,阿莺浑身一凛,心头爬上几分异样。 凌霄居高临下地说:“你是哪个宫的婢女?方才甚是忠勇,回头便去春儿那里领赏吧。” 阿莺咽了咽,被她这一通闹得云里雾里。 “至于你们……”凌霄又从头上拔下另一根金簪,冷眼看向惊慌的周遭众人,道:“何人是幕后主使,尔等速速招来,否则,休怪本宫不客气。” 陈五看手下受了伤,大叫一声:“什么幕后主使?就是爷爷要杀你!” 说罢,一手操起刀,向凌霄砍去。 “小姐当心!”阿莺正要起身将她扑倒,反倒被凌霄先一步推倒在棺椁里。 凌霄随即一个后撤,躲过了刀锋,那刀刃入木三分,将棺椁辟出了一道槽。 可不等那人把刀抽出来,凌霄手中的金簪已经刺去,正中要害。 “啊!”陈五吃痛收手。 “臭婆娘……”陈五才骂了一声,刀刃转而架到了他脖子上。 那冰凉的触感叫他浑身一僵。 武人在危难时刻自是有不寻常的觉悟。方才纵然喊打喊杀,但生死关头,大气也不敢喘,只提溜了眼珠子朝下一瞧,自己重金买下的宝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刀面上雕刻的猛虎正朝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威风凛凛,却尤其扎眼。 他竟然被夺刀了! “说,”凌霄不耐烦道,“尔等是何人派来的?” 周遭众人已然不敢再动,一个个定在当下,惊诧不已。 他们这个行当的无人不知,正气堂的大当家不会武,否则也不会沦落至被手下鱼肉的境地。 可如今这般是个什么景象? “莫非是罗刹附身?”有人小声道。 这话不知不觉入了人耳,听者面面相觑。 偏偏吹来一阵倒春寒的寒凉之气,众人只觉一股阴森在这灵堂间飘荡,再观之那大当家满脸的铅粉白,对头了!就是那个见鬼的味儿! 陈五便是惨叫边跑了个没影,他那一群龙兄虎弟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狼狈散去。 窦凌霄冷笑一声:“哪个衙门的,连训狗也不会,竟出来丢人现眼。” 她四处打量,看四下称不上破败,但必定没有皇家的气派,再看脚下险些被破成两半的棺椁,嘀咕道:“宗人府用的什么破料子敷衍本宫?” 阿莺心头一颤,宗人府不是皇家的么? 抑或是……地府的? 她欲哭无泪,道:“小姐莫再玩笑,现在却不是玩笑的时候。” “玩笑?”窦凌霄又打量手中的长刀,想从上头找到官衙的印记。 忽然,她看到刀面上隐约倒影出来的脸,目光一顿。 “给我镜子。”凌霄道。 “镜子……小姐要镜子作甚?”阿莺四下翻找,在一干随葬品中找到一面小铜镜。 凌霄扯过镜子一照,目光定住。 “我是何人?”凌霄抬头,问阿莺。 阿莺已经被这乱事搅得六神无主,呆呆道:“小姐……小姐是正气堂堂主晏月夕啊!”
第五章 凌霄(上) 当日,扬州城中,无论哪条道上的,都听闻了一桩稀罕事。 人见人嫌却财大势大的黑水帮,被一个诈尸罗刹拿住了。 而那以一当百的诈尸罗刹不是别人,正是帮主徐黑水原本要迎娶的夫人——以手无缚鸡之力出名的正气堂堂主晏月夕。 说来,这正气堂,亦是让天下人如雷贯耳的去处。 它以镖局起家,生意广布五湖四海,堂口众多。江湖上,无论那条道,听到正气堂的名号,都要卖几分面子。 不过,那都是先堂主晏大最辉煌时候的景象。 这晏大,样样都本事出众,就是生儿子不行,却偏生是个情种。他夫人早逝,晏大也不曾续弦,一辈子只守着唯一的女儿,悉心培养。 听闻晏月夕倒是个聪明过人的,可惜也有一样不如意,那就是因为幼时身体不好,不曾习武,所以一直养在深闺里。 在正气堂这样的地方,晏大教底下人信服,除了头脑,还有一双拳头。或许说,最重要的是拳头。 故而当晏大去世,将正气堂交给晏月夕,一切就有了变化。 其中细由,江湖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晏月夕被嫁给徐黑水这事,却是人人知道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纵然嫁妆再是丰厚,却也已经与正气堂再无瓜葛。 “……听说那扬州的晏小姐,明明从前连大刀也举不起来,诈尸之后可好,竟是壮汉也打不过她。我从前听老人说,人起死回生,乃是得了神仙点拨,身上必有些仙术,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这可难说,我听说那晏小姐是个深藏不露的,说不定自小在深闺里修的是玉女神功。毕竟那晏大爱女如痴,过去走遍大江南北,从不忘给他宝贝女儿搜罗宝物,兴许其中夹杂了什么秘术。否则,起死回生这等怪事,如何说得通?”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茶楼里,人声嘈杂,几乎每一桌都在说着黑水帮的奇事。 一个年轻人穿着天青色的锦袍,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喝着茶。 “公子,”一人走过来,对他低声,“天色不早了,公子看,可要抓紧赶路。” 那年轻人朝外头看了看,天光映在漂亮的眉目之间,俊秀而淡漠。 放下半吊钱,他起身离去。 * 大约是这借尸还魂的关系,凌霄打了一架之后,觉得自己身上疲惫得很,竟倒下就睡。 到了夜里醒来,她精神恢复些,又听了阿莺一番描述,才终于对自己这诡异的处境想明白了些。 她发觉自己成了那个叫晏月夕的女子,亦想起了梦境中二人短暂的相见。 印象里,晏月夕颇有几分傲气,若非自己急着找二皇兄,必定现与她过过招,好杀杀她的威风。 可凌霄低头看自己的双手,用力握了握,柔弱无力,连刀柄也握得不扎实,看来却没有过招的必要。这晏月夕虽是个什么堂主,却是没武功的,横竖接不过她半招。 幸而她的功夫是从小练得,得高人指点,纵然这身体不行,招式也还在,应付徐黑水那等不入流的货色绰绰有余。 再往前追忆……凌霄只记得那日气极,在御书房和二皇兄一番对峙,便觉气血上涌,漫过了喉头,模糊的视线只见二皇兄决绝的背影,耳畔是更决绝的话: ——“是么?只有太子是你的兄长,朕是你的仇人?你和仇人还有什么好谈的?和亲一事就此定下,你跪安吧。” 凌霄听罢,心口一阵涌动,喷了一口血,便晕死过去。
第六章 凌霄(中) 凌霄不由得捂了捂胸口,直至今时,那感觉依旧十分清晰。 “小姐可终于醒了!趁着此时无人,我等赶紧逃吧!”阿莺说着从门边溜进来,手上提着早就备好的行囊,对凌霄说。 凌霄听罢,回过神来。 逃?她窦凌霄从不知逃是何物,于是困惑道:“为何要逃?逃去何处?” “小姐果真什么也不记得了?”阿莺欲哭无泪,“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那徐黑水不是说要找正气堂的人来理论么?他们来了可就不好了,左右小姐听我的,先离开这里再说。” 凌霄却耳朵一动,忽而看向灵堂外,道:“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便见徐黑水提着刀带着乌泱泱的几十人,冲了进来。 瞧徐黑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凌霄冷哼一声。 想这人得知诈尸之时,亲自来看。 见活生生的凌霄,竟十分高兴,说什么她比过去更美了,要带她成亲去。 看着他那一口黄牙和猥琐的笑,窦凌霄就觉得纳闷。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丑陋之人? 自己果真是像宫里人说的,被母亲和兄长回护得太好,不知人间险恶。 既然人家毫不见外,凌霄也并不客气,二话不说就把徐黑水揍了一顿,让他几乎站不起来身来。 最后看他诚心磕头求饶,凌霄便放他去了。 歇了半日,凌霄缓过劲来,这徐黑水召集了人手,又觉得自己行了。 凌霄看他神气的肿脸,顿觉有意思。 上次光顾着打,不曾好好说话,如今倒是得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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